法茍不善,雖古先吾斥之;法茍善,雖蠻貊吾師之。嘗博覽夷書而得二事焉,不可以夷故而棄之也:一,荷蘭國有養貧、教貧二局,途有乞人,官若紳輒收之,老幼殘疾入養局,廩之而已。少壯入教局,有嚴師,又絕有力量,其所能為而日與之程,不中程者痛責之,中程而后已。國人子弟有不率者,輒曰逐汝,汝且入教貧局,子弟輒懾為之改行,以是國無游民,無饑民。一,瑞顛國設小書院無數,不入院者官必強之,有不入書院之刑,有父兄縱子弟不入書院之刑,以是國無不識字之民。二事皆見米人祎理哲所著《地球說略》中,余又屬及門管生嗣復詢之夷士,益得其詳。於乎,善哉!所謂“禮失而求諸野”者,其是之謂乎?以三代圣人之法言之,宗族有不足資之之法,州黨有相赒相救之誼,國家有賑窮恤貧之令,乞人之名,見于春秋以后,文、武、成、康之世,安所得乞人而收之?又黨、庠、術、序遍于郊陬,野人士女咸知學問,安所得不學之人而刑之?二國之事猶操其末,而未探其本也。然就后世而言,則可謂知本也已。今浙江等省頗有善堂、義學、義莊之設,而未遍制,亦未盡善,他省或并無之。另議推廣義莊,更宜飭郡縣普建善堂,與義莊相輔而行,官為定制,擇紳領其事,立養老室、恤嫠室、育嬰室、讀書室、嚴教室,一如義莊法,以補無力義莊之不逮。嚴教室教之耕田、治圃及凡技藝,嚴撲作教刑之法,以制其頑梗。凡民間子弟不率教,族正不能制者,賭博、斗毆、竊賊初犯未入罪者,入罪而遇赦若期滿回籍者,皆入焉。三年改行,族正愿保領者釋之。別設化良局,專收妓女,擇老婦誠樸者教之紡織,三年保釋亦如之。期于境無游民、無饑民、無妓女乃已。
夫民窮為匪,亦不教不養使然耳,及陷于刑辟,治之者盡法而止,不復過問,而為匪者如故也。坐竊賊以流徙,即為遠地之竊賊,逐娼妓使出境,即為鄰縣之娼妓,何如養之教之,使不竊不妓之為盡善也!堂堂禮義文物之邦,曾夷法之不若,可慨也已!至官強民入塾,中國所難行,惟責成族正稽察族人,有十五以下不讀書、十五以上不習業者,稱其有無而罰之,仍令入善堂讀書習業,亦善法也。或曰貧民且麇至,何以給之?是不然,此舉實禁錮耳。衣食之瑟縮,使令之苛暴,所不待言。其人至瑟縮、苛暴之不畏,可憐憫孰甚,正仁人君子所不忍棄也,且吾知其為數之必不甚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