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曰:“胡孝轅學問所自,不出李于鱗《詩刪》,而是非老杜。朱郁儀校《水經注》,直據俗本。二公皆有重名,而舉事如此,何況馀人?”
賀黃公云:“不讀全唐詩,不見盛唐之妙;不遍讀盛唐諸公詩,不見李、杜之妙也。”
又云:“杜詩惟七言古始終多奇,不可枚舉。五言律亦前後相稱。五古之妙,雖到老不衰,然其尤精者,如《玉華宮》、《羌村》、《北征》、《畫鶻行》、《新安吏》、《石壕吏》、《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佳人》、《夢李白》、《前後出塞》,俱在未入蜀時。後雖有《寫懷》、《早發》數章,奇亦不減,終不多得。馀但手筆妙耳,神完味足,似不如前。惟七言律,則失官流徙之後,日益精密,在蜀時猶僅風流瀟灑,夔州後更沈雄溫麗。如詠諸葛之‘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言簡意盡。明妃之‘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空歸月夜魂’,生前寥落,死後悲涼,一一在目。言戎馬之害,則‘昨日玉魚蒙葬地,早時金碗出人間’。寫景作‘高江急峽雷霆斗,古木蒼藤日月昏’,‘返照入江翻石壁,歸擁樹失山村’。詠角鷹之‘一生自獵知無敵,百中爭能恥下鞲’。感慨則‘織女機絲虛夜月,石鯨鱗甲動秋風’。真一代冠冕。”
又曰:“《晚登上堂》曰:‘凄其望呂葛,不復夢周孔’,有憂時之心,具濟時之識者也。”
又云:“《毛詩出車》、《采薇》、《大杜》三篇,一氣貫串,章斷意聯,妙有次第。千載後得其遺意者,惟少陵《出塞》數詩,節節相生,必不可刪。《後出塞》五章,亦有次第,不可刪。”喬曰:“黃公可謂知詩者矣!文長不能全載,具在《載酒園詩話》中,不可不讀。”
姜堯章云:“詩之不工,只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雖多奚為?”此語甚善。
又云:“人之所易言,我寡言之,人之所難言,我易言之,自不俗。”
又云:“花必用柳對,是兒曹語;若其不切,亦病也。”
又云:“小詩精深,短章醞藉,大篇須開闔乃妙。”
又云:“句中無馀字,篇中無長語,非善之善者也。句有馀味,篇有馀意,斯盡善。”
禪人之于公案,有所悟入,而後有語話分,不然,自心與教義俱無所用。詩須于唐詩有所悟入,而後可作詩,不然,自作則為宋人,學唐則為弘、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