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云:“賦出于詩,故曰‘古詩之流’也。《漢書》云‘《屈原賦》二十五篇’,《史記》云‘作《懷沙之賦》’,則《騷》亦賦也。宋玉、荀卿皆有賦,荀賦便是體物之祖。賦頌,本詩也,後人始分。屈原有《橘頌》。陸士衡云:‘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詩賦不同也。”
又云:“《雅》、《頌》多艱深,《國風》則通易。《風》或出于里俗,《雅》、《頌》必朝廷作者為之。雖有寺人孟子輩,然皆列于《雅》,亦必是當時能文者。《尚書》是朝廷文字,語多難解,非特古今言語不同。蓋古人之文人煅煉文字,其體如此,不以平易者為善也。《孔叢子》中已有明說。”
又云:“古詩法漢、魏,近體學開元、天寶,如儒者之學周、孔也。近世惡主、李者,并此言而排之,過矣!顧學之何如耳。學王、李者乃自許漢、魏、盛唐,輪扁必笑之。”
又云:“看齊、梁詩,看他學問源流,氣力精神,有遠過唐人處。或問:如何是謝驚人句?’答之曰:‘叔源失步,明遠變色。’”
又云:“錢牧齋教人作詩,惟要識變。余得此論,自是讀古人詩,更無所疑,讀破萬卷,則知變矣。”喬曰:“皎然《詩式》言作詩須知變復,蓋以返古為復,以不滯為變也。金正希舉業之于王濟之,最得此意。變而不復,成、弘至啟、禎矣。定遠見處實勝牧齋,見者每惑于名位。”
馮定遠又云:“多讀書,則胸次自高,出語皆與古人相應,一也;博識多知,文章有根據,二也;所見既多,自知得失,下筆知取舍,三也。”
嚴滄浪云:“‘行行重行行’,自‘越鳥巢南枝’以下,《玉臺》別作一首。”定遠云:“北宋《玉臺》正本止作一首,永嘉陳玉甫本誤耳。”
嚴滄浪云:“‘仙人騎白鹿’篇,余疑‘山上亭’以下,其義不同,當別為一篇,郭茂倩不能辨也。”定遠云:“此本二詩,樂工合之耳。《樂府》或于一篇止取半首,或合二篇以為一,或一篇之中增損其字句。蓋當時歌謠,出于一時之作,樂工取以為曲,增損之以協律。故陳思王、陸機之詩,時人謂之乖調,未命樂工也。具在諸史樂志。滄浪不省而譏茂倩。”文人譏訶前人處,須細細點勘,不可隨人步趨。
五絕即五古之短篇,如嬰兒笑,小小中原有無窮之意,解言語者定不能為。
詩至于五絕,而古今之能事畢矣。竊謂六朝、三唐之善者,蘇、李猶當退舍,況宋以後之人乎!以此體中才與學俱無用故也。
五絕,仙鬼勝于兒童女子,兒童女子勝于文人學士,夢境所作勝于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