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云:“阮逸注《文中子》不解八病,可見宋時聲韻之學已微。有一惡書,名曰《金針詩格》,名梅堯臣,言八病絕可笑,王州《卮言》不知其謬也。沈休文《謝靈運傳贊》,劉彥和《文心雕龍》,統論梗概,不得詳說,而諸書所言,時有可徵。郭忠恕《佩Δ》云:‘雕弓之為敦弓,依乎旁紐。’按字母徵音四字,端透定泥,‘敦’字屬元韻端母,‘雕’字屬蕭韻端母,則知旁紐者,雙聲字也。《九經字樣》云:‘紐以四聲。’是正紐者,四聲相紐,東、董、凍、篤是也。劉知幾《史通》言梁武云‘得既自我,失亦自我’為犯上尾,兩‘我’字為相犯也。平頭未詳。蜂腰、鶴膝見宋人詩話,乃雙聲之變也。上下兩字俱清,中一字濁,為鶴膝;上下兩字俱濁,中一字清,為蜂腰。大韻、小韻,似論取韻之病,大小之義所未詳也。沈隱侯云:‘一篇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各異。’詳此則八病俱去,亦不在曲折分其名目也。”
又云:“今本《玉篇》前有紐韻之圖,列旁紐、正紐甚詳。序引《聲譜》,恐是沈隱侯《四聲譜》。聞世間尚有是書,應是論八病事,恨求之不得耳。今人律詩但作對偶,于此處全不知,何以稱律?”
又云:“唐人律詩有八句全不對者,亦有用仄韻者。”
又云:“律詩始于沈、宋,爾時文體不以用事為嫌,今人乃有謂五言律不可用事者,大謬。此說起于方回。”
問曰:“唐人命意如何?”答曰:“心不孤起,仗境方生。熟讀《新舊唐書》、《通鑒》、稗史、雜記,乃能于作者知其時事,知其境遇,而後知其詩命意之所在。如子美《麗人行》,豈可不知五楊事乎?試看《本事詩》,則知篇篇有意,非漫然為之者也。”
一篇試立一意,起手、中間、收結互相照應,方得無懈可擊。唐人必然。宋至明初,猶不大失,弘、正以後,一句七字猶多不貫,何況通篇!
意由于識。馬嵬事吟詠甚多,而子美云:“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曲折有含蓄,子瞻稱之。鄭畋云:“肅宗回馬楊妃死,雨雖亡日月新。終是圣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人知其有宰相器。劉夢得、白樂天直言六軍逼殺天子之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