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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青箱雜記
  • 吳處厚
  • 4992字
  • 2015-12-26 18:28:08

王禹偁尤精四六[一],有同時與之在翰林而大拜者[二],王以啟賀之曰:「三神山上,曾陪鶴駕之游;六學士中,獨有漁翁之嘆。」以白樂天嘗有詩云[三]「元和六學士,五相一漁翁」故也。

禹偁詩多記實中的,作趙普挽詞云:「玄象中臺折[四],皇家上相薨。大功銘玉鉉,密事在金縢。」宋湜挽詞曰:「先帝升遐日[五],詞臣寓直時[六]。柩前言顧命[七],筆下定鴻基。」蓋普嘗密贊太祖傳位太宗[八],而宋為內相宿直[九],遇太宗升遐,是夜草遺制立真宗故也[一〇]。云此事湜家亦不知,唯以公挽詞為傳信。

劉昌言,泉州人。先仕陳洪進為幕客[一一],歸朝,愿補校官[一二]。舉進士,三上,始中第,后判審官院,未百日,為樞密副使。時有言其太驟者,太宗不聽。言者不已,乃謂:「昌言,閩人,語頗獠,恐奏對間陛下難會。」太宗怒曰:「我自會得!」其眷如此[一三]。然昌言極有才思,嘗下第作詩[一四],落句云:「唯有夜來蝴蝶夢,翩翩飛入刺桐花」[一五]。后為商邱主簿[一六],王禹偁贈詩曰:「年來復有事堪嗟[一七],載筆商邱鬢欲華。酒好未陪紅杏宴,詩狂多憶刺桐花。」蓋為是也[一八]。刺桐花,深紅,每一枝數十蓓蕾,而葉頗大,類桐,故謂之刺桐,唯閩中有之。

昔王維愛孟浩然吟哦風度,則繪為圖以翫之。李洞慕賈島詩名,則鑄為像以師之。近世有好事者,以潘閬遨游浙江,詠潮著名,則亦以輕綃寫其形容,謂之潘閬詠潮圖。閬酷嗜吟詠[一九],自號逍遙子,嘗自詠苦吟詩曰:「發任莖莖白,詩須字字清。」又貧居詩曰:「長喜詩無病,不憂家更貧。」又峽中聞猿云:「何須三叫絕,已恨一聲多。」哭高舍人云[二〇]:「生前是客曾投卷,死后何人與撰碑?」寄張詠云:「莫嗟黑發從頭白,終見黃河到底清。」皆佳句也。故宋尚書白贈詩曰:「宋朝歸圣主,潘閬是詩人。」王禹偁亦贈詩云:「江城買藥常將鶴[二一],古寺看碑不下驢。」其為明公賞激如此[二二]。又魏野,陜府人,亦有詩名。寇萊公每加前席,野獻萊公生日詩云:「何時生上相,明日是中元。」以萊公七月十四日生故也。又有贈萊公詩云:「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二三]。」而其詩傳播漠北[二四],故真宗末年嘗有北使詣闕[二五],詢于譯者曰:「那個是無地起樓臺的宰相[二六]?」時萊公方居散地,真宗即召還,授以北門管鑰。

世傳魏野嘗從萊公游陜府僧舍[二七],各有留題。后復同游,見萊公之詩已用碧紗籠護,而野詩獨否,塵昏滿壁。時有從行官妓頗慧黠,即以袂就拂之[二八]。野徐曰:「若得常將紅袖拂[二九],也應勝似碧紗籠[三〇]。」萊公大笑。

又錢塘林逋亦著高節,以詩名當世,名公多與之游。天圣中,丞相王公隨以給事中知杭州,日與唱和,親訪其廬,見其頹陋,即為出俸錢新之。逋乃以啟謝王公,其略曰:「伏蒙府主給事,差人送到留題唱和詩石一片[三一],并創軒榮[三二],以庇風日。衡茅改色,猿鳥交驚。夫何至陋之窮居,獲此不朽之奇事?竊念頃者清賢巨公,出鎮藩服,亦常顧邱樊之側微[三三],念土木之衰病[三四],不過一枉駕,一式廬而已[三五],未有迂回玉趾,歷覽環堵。當纓蕤之盛集,攄風雅之秘思,率以賡載,始成編軸[三六]。且復構他山之堅潤,刊群言之鴻麗,珠聯綺錯,雕縟相照,輦植置立[三七],賁于空林,信可以奪山水之清暉,發斗牛之寶氣者矣。」迨景佑初,逋尚無恙,范文正公亦過其廬,贈逋詩曰:「巢由不愿仕,堯、舜豈遺人?」又曰:「風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其激賞如此。

王公隨雅嗜吟詠[三八],有宮詞云:「一聲啼鳥禁門靜,滿地落花春日長[三九]。」又野步云:「桑斧刊春色[四〇],漁歌唱夕陽。」皆公應舉時行卷所作也[四一]。

近世釋子多務吟詠,唯國初贊寧獨以著書立言尊崇儒術為佛事[四二],故所著駁董仲舒繁露二篇、難王充論衡三篇、證蔡邕獨斷四篇、斥顏師古正俗七篇、非史通六篇、答雜斥諸史五篇、折海潮論兼明錄二篇、抑春秋無賢臣論一篇,極為王禹偁所激賞,故王公與贊寧書曰:「累日前蒙惠顧謏才,辱借通論,日殆三復,未詳指歸。徒觀其滌繁露之瑕,劘論衡之玷,眼瞭獨斷之瞽[四三],針砭正俗之疹,折子玄之邪說,泯米穎之巧言[四四],逐光庭若摧枯,排孫郄似圖蔓,使圣人之道無傷于明夷[四五],儒家者流不至于迷復。然則師胡為而來哉?得非天祚素王,而假手于我師者歟!」

人臣作賦頌,贊君德,忠愛之至也,故前世司馬相如、吾邱壽王之徒,莫不如此,而本朝亦有焉。呂文靖公、賈魏公則嘗獻東封頌,夏文莊公則嘗獻平邊頌、廣文頌、朝陵頌、廣農頌、周伯星頌,大中祥符頌靈寶真文頌,龐穎公則嘗獻肇禋慶成頌,今元獻晏公、宣獻宋公遭遇承平,嘉瑞雜沓[四六],所獻賦頌,尤為多焉。

王文穆公欽若,臨江軍人,母李氏,父仲華,嘗侍祖郁任官鄂渚,而李氏有娠,就蓐之夕,江水暴溢,將壞廨舍,亟遷于黃鶴樓,始免身,生男,即公也。時隔岸漢陽居人,遙望樓際,若有光景氣象云。又公昔歲行圃田道中,宿于村舍,夜起,視天中,有赤文成「紫微」二大字,光耀奪目。使蜀還褒城路中,有人展謁,熟視刺字,乃唐相裴度,告公以默定之語,及言公他日當貴。茲亦異矣。后公每設壇禮神,必朱篆「紫微」二字,陳之醮所,又輟俸修晉公祠于圃田,作記以述其肹蠁云。

真宗封岱祠汾,雖則繼述先志,昭答靈貺,中外臣民,協謀同欲,然實由文穆之力贊焉[四七]。祠禮畢,章圣登太山頂[四八],偕近臣周覽前代碑刻,內一碑首云:「朕欽若昊天。」真宗顧文穆笑曰:「元來此事前定,只是朕與欽若。」與隋史萬歲討蠻入峒,遇碑云:「萬歲后遇此」,頗相類[四九]。文穆王公不惟被章圣顧遇[五〇],至于明肅太后,亦深眷焉。先是知邵武軍吳植餉金于文穆,而誤投沂公之第,沂公以聞,植坐追停。文穆以不知,特寢不問[五一],故植之貶詞曰:「如何匪人,瀆我元老。」此可見矣。

世傳文穆遭遇章圣,本由一言之寤。蓋章圣踐祚之初,天下宿逋數百萬計,時文穆判三司理欠司,一日抗疏,請盡蠲放以惠民。上遽召詰之曰:「此若惠民,曷為先帝不行?」公對曰:「先帝所以不行者,欲以遺陛下,使結天下人心。」于是上蹙然頷之[五二],未幾命宰府召試孝為德本頌,授右正言、知制誥,不數年,遂大拜。

曹翰嘗平江南有功,后歸環衛,數年不調。一日內宴,太宗侍臣皆賦詩,翰以武人不預,乃自陳曰:「臣少亦學詩,亦乞應詔。」太宗笑而許之,曰:「卿武人,宜以刀字為韻。」翰援筆立進,因以寄意,曰:「三十年前學六韜[五三],英名常得預時髦[五四]。曾因國難披金甲,不為家貧賣寶刀。臂健尚嫌弓力軟,眼明猶識陣云高。庭前昨夜秋風起,羞睹盤花舊戰袍[五五]。」太宗覽之惻然,即自環衛驟遷數級。

柳崇儀開家雄于財,好交結,樂散施,而季父主家,多靳不與。時趙昌言方在布衣,旅游河朔,因以謁開,開屢請以錢乞趙,季父不與,開乃夜構火燒舍,季父大駭,即出錢三百緡乞趙,由此恣其所施,不復吝也。

盛文肅公正剛蹇絕,無他腸,而性微狷急,時為內相,孫抃方召試館職[五六],以文投之,文肅大怒曰:「投贄盡皆邪道,非公朝所尚。」呵責再三,孫惶恐失措而退,比試學士院,孫夙夕憂其擯落,文肅乃題所試卷為三等上[五七],其公正如此[五八]。

閩人謂子為囝、謂父為郎罷,故顧況有哀囝一篇曰[五九]:「囝生閩方,閩吏得之,乃絕其陽。為臧為獲,致金滿屋;為髡為鉗,如視草木。天道無知,我罹其毒;神道無知,彼受其福。郎罷別囝,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勸不舉,不從人言,果獲是苦。囝別郎罷,心摧血下,隔地絕天,及至黃泉,不得在郎罷前。」蓋唐世多取閩童為閹奴以進之,故況陳其苦以諷焉。

校勘記

[一] 王禹偁尤精四六 「尤」,原作「老」,據抄本、類苑卷四〇改。詩話總龜卷四二作「王禹偁精于四六」。

[二] 有同時與之在翰林而大拜者 「翰林」,詩話總龜卷四二作「玉堂」。)(

[三] 以白樂天嘗有詩云 「以」,原本無,據類苑卷四〇、詩話總龜卷四二補,抄本作「如」。

[四] 玄象中臺折 「折」,抄本、類苑卷三四作「坼」,王禹偁小畜集卷九作「拆」。

[五] 先帝升遐日 「升」,抄本作「登」,類苑卷三四作「飛」。

[六] 詞臣寓直時 「寓」,類苑卷三四作「遇」。

[七] 柩前言顧命 「言」,類苑卷三四作「書」。

[八] 蓋普嘗密贊太祖傳位太宗 「太祖傳位」四字,原本無,據類苑卷三六補。

[九] 而宋為內相宿直 「宋」,類苑卷三六作「湜」。

[一〇]遇太宗升遐是夜草遺制立真宗故也 類苑卷三六「太宗」作「太祖」,「真宗」作「太宗」。按宋史卷二八七宋湜傳,湜為翰林學士(即內相),在太宗至道元年,三年太宗卒,湜草制必為立真宗事,類苑所引有誤,今不取。

[一一]先仕陳洪進為幕客 「先仕」,詩話總龜卷二六作「嘗侍」。

[一二]愿補校官 抄本、類苑卷六作「愿不授官」。

[一三]其眷如此 類苑卷六「其」下有「篤」字。

[一四]嘗下第作詩 「嘗」,原作「當」,據類苑卷三六改。

[一五]翩翩飛入刺桐花 「翩翩」,類苑卷三六作「翩翻」。

[一六]后為商邱主簿 「主簿」,抄本、類苑卷三六、詩話總龜卷二六作「記室」。)(

[一七]年來復有事堪嗟 「有」,抄本作「散」,類苑卷三六、詩話總龜卷二六作「落」。

[一八]蓋為是也 「為」,類苑卷三六作「謂」。

[一九]閬酷嗜吟詠 「詠」,原本無,據類苑卷三六補。

[二〇]哭高舍人云 「云」,原本無,據類苑卷三六補。

[二一]江城買藥常將鶴 「買」,類苑卷三六作「賣」。

[二二]其為明公賞激如此 「明公」,類苑卷三六、抄本作「名公」。

[二三]無地起樓臺 「地」,詩話總龜卷五作「宅」。

[二四]而其詩傳播漠北 「傳播」,詩話總龜卷五作「播傳」。

[二五]故真宗末年嘗有北使詣闕 「詣」,抄本作「至」。

[二六]那個是無地起樓臺的宰相 「地」,詩話總龜卷五作「宅」。「的」,抄本作「底」。

[二七]世傳魏野嘗從萊公游陜府僧舍 「陜府」,詩話總龜卷三八作「陜郊」。

[二八]即以袂就拂之 「袂」,詩話總龜卷三八作「紅衣袖」。

[二九]若得常將紅袖拂 「常」,詩話總龜卷三八、事文類聚后集卷三七作「時」。

[三〇]也應勝似碧紗籠 「似」,詩話總龜卷三八作「著」。

[三一]差人送到留題唱和詩石一片 「詩」,原本無,據抄本、類苑卷四〇補。

[三二]并創軒榮 原作「拜世軒榮」,據抄本、類苑卷四〇改。)(

[三三]亦常顧邱樊之側微 抄本、類苑卷四〇作「亦嘗顧邱樊之微側」。

[三四]念土木之衰病 「念」,類苑卷四〇作「軫」,抄本作「軫念」。

[三五]不過一枉駕一式廬而已 「枉」,類苑卷四〇作「駐」。

[三六]始成編軸 「始」,抄本、類苑卷四〇作「殆」。

[三七]輦植置立 類苑卷四〇作「輦置植立」。

[三八]王公隨雅嗜吟詠 「王公隨」,詩話總龜卷一二作「丞相王文惠」。「雅」,類苑卷三六作「惟」。

[三九]滿地落花春日長 「地」,詩話總龜卷一二作「院」。

[四〇]桑斧刊春色 「刊」,抄本、類苑卷三六作「利」,詩話總龜卷一二作「科」。

[四一]皆公應舉時行卷所作也 詩話總龜卷一二作「皆佳句也」。

[四二]唯國初贊寧獨以著書立言尊崇儒術為佛事 抄本「初」下有「時」字。

[四三]眼瞭獨斷之瞽 「眼」,抄本作「視」。

[四四]泯米穎之巧言 「米」,抄本作「朱」。

[四五]使圣人之道無傷于明夷 「明」,抄本作「名」。

[四六]嘉瑞雜沓 「雜沓」,原作「來還」,據抄本改。

[四七]然實由文穆之力贊焉 「焉」,原作「馬」,據抄本、稗海本、類苑卷一一改。

[四八]祠禮畢章圣登太山頂 抄本作「故章圣禮畢登太平頂」、類苑卷一一作「故章圣禮畢登太山順」,)(「平」、「順」當為「山」、「頂」之誤。

[四九]只是朕與欽若與隋史萬歲討蠻入峒遇碑云萬歲后遇此頗相類 自「欽若」以下二十二字,原本無,據抄本、類苑卷一一補。

[五〇]文穆王公不惟被章圣顧遇 「王公」,原本無,據抄本、類苑卷一一補。「文」上原本有「相」字,據抄本、類苑刪。

[五一]特寢不問 「特」,原本無,據抄本、類苑卷一一補。

[五二]于是上蹙然頷之 「蹙」,抄本、稗海本作「戚」。

[五三]三十年前學六韜 「學」,詩人玉屑卷十引同,稗海本作「蘊」。

[五四]英名常得預時髦 「常」,詩人玉屑卷十引同,抄本、類苑卷三六作「嘗」。

[五五]羞睹盤花舊戰袍 「睹盤花」,類苑卷三六作「見盤花」,詩話總龜卷五、詩人玉屑卷十作「見蟠花」,抄本作「見團花」。

[五六]孫抃方召試館職 「試」,原作「議」,據抄本改。

[五七]文肅乃題所試卷為三等上 抄本「上」下有「之」字。

[五八]此條原接上條后,今據抄本分。

[五九]故顧況有哀囝一篇曰 「哀囝」,抄本、類苑卷六〇作「囝哀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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