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醫(yī)論(18)
- 醫(yī)學衷中參西錄
- 佚名
- 4883字
- 2015-12-26 18:00:23
醫(yī)者不知致病之由,竟投以治氣虛偏枯之藥,而此證此脈豈能受黃 之升補乎?此所以服藥后而頭疼益劇也。遂為疏方,亦約略如前。為其右脈亦洪實,因于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亦用鐵銹水煎藥。服兩劑,頭疼全愈,脈已和平,左手足已能自動。遂改用當歸、赭石、生杭芍、玄參、天冬各五錢,生黃 、乳香、沒藥各三錢,紅花一錢,連服數(shù)劑,即扶杖能行矣。方中用紅花者,欲以化腦中之瘀血也。為此時脈已和平,頭已不疼,可受黃 之溫補,故方中少用三錢,以補助其正氣,即借以助歸、芍、乳、沒以流通血脈,更可調(diào)玄參、天冬之寒涼,俾藥性涼熱適均,而可多服也。
上所錄二案,用藥大略相同,而皆以牛膝為主藥者,誠以牛膝善引上部之血下行,為治腦充血證無上之妙品,此愚屢經(jīng)試驗而知,故敢貢諸醫(yī)界。而用治此證,尤以懷牛膝為最佳。
59.論腦充血證可預防及其證誤名中風之由
(附:建瓴湯)腦充血證即《內(nèi)經(jīng)》之所謂厥證,亦即后世之誤稱中風證,前論已詳辯之矣。而論此證者謂其猝發(fā)于一旦,似難為之預防。不知凡病之來皆預有朕兆,至腦充血證,其朕兆之發(fā)現(xiàn)實較他證為尤顯著。且有在數(shù)月之前,或數(shù)年之前,而其朕兆即發(fā)露者。今試將其發(fā)現(xiàn)之朕兆詳列于下:(一)其脈必弦硬而長,或寸盛尺虛,或大于常脈數(shù)倍,而毫無緩和之意。
(二)其頭目時常眩暈,或覺腦中昏憒,多健忘,或常覺疼,或耳聾目脹。
(三)胃中時覺有氣上沖,阻塞飲食不能下行,或有氣起自下焦,上行作呃逆。
(四)心中常覺煩躁不寧,或心中時發(fā)熱,或睡夢中神魂飄蕩。
(五)或舌脹、言語不利,或口眼歪斜,或半身似有麻木不遂,或行動腳踏不穩(wěn)、時欲眩仆,或自覺頭重足輕,腳底如 棉絮。
上所列之證,偶有一二發(fā)現(xiàn),再參以脈象之呈露,即可斷為腦充血之朕兆也。愚十余年來治愈此證頗多,曾酌定建瓴湯一方,服后能使腦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腦充血之證自愈。爰將其方詳列于下,以備醫(yī)界采用。
【建瓴湯】生懷山藥(一兩) 懷牛膝(一兩)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龍骨(六錢搗細)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懷地黃(六錢) 生杭芍(四錢) 柏子仁(四錢)磨取鐵銹濃水以之煎藥。
方中赭石必一面點點有凸,一面點點有凹,生軋細用之方效。若大便不實者去赭石,加建蓮子(去心)三錢。若畏涼者,以熟地易生地。
在津曾治遲××之母,年七旬有四,時覺頭目眩暈,腦中作疼,心中煩躁,恒覺發(fā)熱,兩臂覺撐脹不舒,脈象弦硬而大,知系為腦充血之朕兆,治以建瓴湯。連服數(shù)劑,諸病皆愈,惟脈象雖不若從前之大,而仍然弦硬。因苦于吃藥,遂停服。后月余,病驟反復。又用建瓴湯加減,連服數(shù)劑,諸病又愈。脈象仍未和平,又將藥停服。后月余,病又反復,亦仍用建瓴湯加減,連服三十余劑,脈象和平如常,遂停藥勿服,病亦不再反復矣。
天津王姓叟,年過五旬,因頭疼、口眼歪斜,求治于西人醫(yī)院,西人以表測其脈,言其脈搏之力已達百六十毫米汞柱,斷為腦充血證,服其藥多日無效,繼求治于愚。其脈象弦硬而大,知其果系腦部充血,治以建瓴湯,將赭石改用一兩,連服十余劑,覺頭部清爽,口眼之歪斜亦愈,惟脈象仍未復常。復至西人醫(yī)院以表測脈,西醫(yī)謂較前低二十余毫米汞柱,然仍非無病之脈也。后晤面向愚述之,勸其仍須多多服藥,必服至脈象平和,方可停服。彼覺病愈,不以介意。后四閱月未嘗服藥。繼因有事出門,勞碌數(shù)旬,甫歸后又連次勞累,一旦忽眩仆于地而亡。觀此二案,知用此方以治腦充血者,必服至脈象平和,毫無弦硬之意,而后始可停止也。
友人朱缽文,未嘗業(yè)醫(yī)而實精于醫(yī)。嘗告愚曰:“腦充血證,宜于引血下行藥中加破血之藥以治之。”愚聞斯言,恍有悟會。如目疾其疼連腦者,多系腦部充血所致,至眼科家恒用大黃以瀉其熱,其腦與目即不疼,此無他,服大黃后腦充血之病即愈故也。夫大黃非降血兼能破血最有力之藥乎?由斯知凡腦充血證其身體脈象壯實者,初服建瓴湯一兩劑時,可酌加大黃數(shù)錢。其身形脈象不甚壯實者,若桃仁、丹參諸藥,亦可酌加于建瓴湯中也。
天津于氏少婦,頭疼過劇,且心下發(fā)悶作疼,兼有行經(jīng)過多癥,以建瓴湯加減治愈。
至唐宋以來名此證為中風者,亦非無因。嘗征以平素臨癥實驗,知腦充血證恒因病根已伏于內(nèi),繼又風束外表,內(nèi)生燥熱,遂以激動其病根,而猝發(fā)于一旦。是以愚臨此證,見有夾雜外感之熱者,恒于建瓴湯中加生石膏一兩;或兩三日后見有陽明大熱、脈象洪實者,又恒治以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以清外感之熱,而后治其腦充血證。此愚生平之閱歷所得,而非為唐宋以來之醫(yī)家諱過也。然究之此等證,謂其為中風兼腦充血則可,若但名為中風仍不可也。迨至劉河間出,謂此證非外襲之風,乃內(nèi)生之風,實因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大法以白虎湯、三黃湯沃之,所以治實火也;以逍遙散疏之,所以治郁火也;以通圣散、涼膈散雙解之,所以治表里之邪火也,以六味湯滋之,所以壯水之源以制陽光也;以八味丸引之,所謂從治之法,引火歸原也;又用地黃飲子治舌喑不能言,足廢不能行。此等議論,似高于從前誤認腦充血為中風者一籌。
蓋腦充血證之起點,多由于肝氣肝火妄動。肝屬木能生風,名之為內(nèi)中風,亦頗近理。然因未悟《內(nèi)經(jīng)》所謂血之與氣并走于上之旨,是以所用之方,未能絲絲入扣,與病證吻合也。至其所載方中有防風、柴胡、桂、附諸品,尤為此證之禁藥。
《金匱》有風引湯除熱癱癇。夫癱既以熱名,明其病因熱而得也。其證原似腦充血也。方用石藥六味,多系寒涼之品,雖有干姜、桂枝之辛熱,而與大黃、石膏、寒水石、滑石并用,藥性混合,仍以涼論(細按之桂枝干姜究不宜用)。且諸石性皆下沉,大黃性尤下降,原能引逆上之血使之下行。又有龍骨、牡蠣與紫石英同用,善斂沖氣,與桂枝同用,善平肝氣。肝沖之氣不上干,則血之上充者自能徐徐下降也。且其方雖名風引,而未嘗用祛風之藥,其不以熱癱癇為中風明矣。
特后世不明方中之意,多將其方誤解耳。拙擬之建瓴湯,重用赭石、龍骨、牡蠣,且有加石膏之時,實竊師風引湯之義也(風引湯方下之文甚簡,似非仲景筆墨,故方書多有疑此系后世加入者,故方中之藥品不純)。
【附錄】湖北天門崔××來函:張港一人患腦充血證,忽然仆地,上氣喘急,身如角弓,兩目直視。
全家惶恐,眾醫(yī)束手,殮服已備,迎為延醫(yī)。遵建瓴湯原方治之,一劑病愈強半。后略有加減,服數(shù)劑,脫然全愈。 按 :鎮(zhèn)肝熄風湯,實由建瓴湯加減而成。
60.論腦貧血治法
(附:腦髓空治法)腦貧血者,其腦中血液不足,與腦充血之病正相反也。其人常覺頭重目眩,精神昏憒,或面黃唇白、或呼吸短氣、或心中怔忡。其頭與目或間有作疼之時,然不若腦充血者之脹疼,似因有收縮之感覺而作疼。其劇者亦可猝然昏仆,肢體頹廢或偏枯。其脈象微弱,或至數(shù)兼遲。西人但謂腦中血少,不能榮養(yǎng)腦筋,以致腦失其司知覺、司運動之機能。然此證但用補血之品,必不能愈。《內(nèi)經(jīng)》則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此二語實能發(fā)明腦貧血之原因,并已發(fā)明腦貧血之治法。蓋血生于心,上輸于腦(心有四血脈管通腦)。
然血不能自輸于腦也。《內(nèi)經(jīng)》之論宗氣也,謂宗氣積于胸中,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由此知胸中宗氣,不但為呼吸之中樞,而由心輸腦之血脈管亦以之為中樞。今合《內(nèi)經(jīng)》兩處之文參之,知所謂上氣者,即宗氣上升之氣也。所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者,即宗氣不能貫心脈以助之上升,則腦中氣血皆不足也。然血有形而氣無形,西人論病皆從實驗而得,故言血而不言氣也。因此知腦貧血治法固當滋補其血,尤當峻補其胸中宗氣。以助其血上行。持此以論古方,則補血湯重用黃 以補氣、少用當歸以補血者,可為治腦貧血之的方矣。今錄其方于下并詳論其隨證宜加之藥品。
生箭 一兩、當歸三錢。呼吸短氣者,加柴胡、桔梗各二錢。不受溫補者,加生地、玄參各四錢。素畏寒涼者,加熟地六錢、干姜三錢。胸有寒飲者,加干姜三錢、廣陳皮二錢。
《內(nèi)經(jīng)》:“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二語,非但據(jù)理想象也,更可實征諸囟門未合之小兒。《靈樞》五味篇謂“大氣摶于胸中,賴谷氣以養(yǎng)之,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大氣即宗氣也。觀小兒慢驚風證,脾胃虛寒,飲食不化,其宗氣之衰可知。更兼以吐瀉頻頻,虛極風動,其宗氣不能助血上升以灌注于腦更可知。是以小兒得此證者,其囟門無不塌陷,此非上氣不足頭為不滿之明征乎?王勉能謂:“小兒慢驚風證,其脾胃虛寒,氣血不能上朝腦中,既有貧血之病,又兼寒飲填胸,其陰寒之氣上沖腦部,激動其腦髓神經(jīng),故發(fā)癇痙”,實為通論。
方書謂:真陰寒頭疼證,半日即足損命。究之此證實兼因宗氣虛寒,不能助血上升,以致腦中貧血乏氣,不能御寒,或更因宗氣虛寒之極而下陷,呼吸可至頓停,故至危險也。審斯,知欲治此證,拙擬回陽升陷湯可為治此證的方矣。若細審其無甚劇之實寒者,宜將干姜減半,或不用亦可。
《內(nèi)經(jīng)》論人身有四海,而腦為髓海。人之色欲過度者,其腦髓必空,人之腦髓空者,其人亦必頭重目眩,甚或猝然昏厥,知覺運動俱廢,因腦髓之質(zhì)原為神經(jīng)之本源也。其證實較腦貧血尤為緊要。治之者,宜用峻補腎經(jīng)之劑,加鹿角膠以通督脈。并宜清心寡欲,按此服藥不輟,還精補腦之功自能收效于數(shù)旬中也。
61.論腦貧血痿廢治法
(附:干頹湯、補腦振痿湯)肢體痿廢,而其病因?qū)嵱捎谀X部貧血也。按生理之實驗,人之全體運動皆腦髓神經(jīng)司之,雖西人之說,而洵可確信。是以西人對于痿廢之證皆責之于腦部。而實有腦部充血與腦部貧血之殊。蓋腦髓神經(jīng)原借血為濡潤者也,而所需之血多少,尤以適宜為貴。彼腦充血者,血之注于腦者過多,力能排擠其腦髓神經(jīng),俾失所司。
至腦貧血者,血之注于腦者過少,無以養(yǎng)其腦髓神經(jīng),其腦髓神經(jīng)亦恒至失其所司。至于腦中之所以貧血,不可專責諸血也,愚嘗讀《內(nèi)經(jīng)》而悟其理矣。
《內(nèi)經(jīng)》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夫腦不滿者,血少也。因腦不滿而貧血,則耳鳴、頭目傾眩即連帶而來,其劇者能使肢體痿廢不言可知。是西人腦貧血可致痿廢之說原與《內(nèi)經(jīng)》相符也。然西醫(yī)論痿廢之由,知因腦中貧血,而《內(nèi)經(jīng)》更推腦中貧血之由,知因上氣不足。夫上氣者何?胸中大氣也(亦名宗氣)。其氣能主宰全身,斡旋腦部,流通血脈。彼腦充血者,因肝胃氣逆,挾血上沖,原于此氣無關(guān),至腦貧血者,實因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助血上升也。是以欲治此證者,當以補氣之藥為主,以養(yǎng)血之藥為輔,而以通活經(jīng)絡之藥為使也。爰本此義擬方于下。
【干頹湯】治肢體痿廢,或偏枯,脈象極微細無力者。
生箭 (五兩) 當歸(一兩) 甘枸杞果(一兩) 凈杭萸肉(一兩)生滴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真鹿角膠(六錢搗碎)先將黃 煎十余沸,去渣。再將當歸、枸杞、萸肉、乳香、沒藥入湯同煎十余沸,去渣。入鹿角膠末融化取湯兩大盅,分兩次溫飲下,方中之義,重用黃 以升補胸中大氣,且能助氣上升,上達腦中,而血液亦即可隨氣上注。惟其副作用能外透肌表,具有宣散之性,去渣重煎,則其宣散之性減,專于補氣升氣矣。當歸為生血之主藥,與黃 并用,古名補血湯,因氣旺血自易生,而黃 得當歸之濡潤,又不至燥熱也。萸肉性善補肝,枸杞性善補腎,肝腎充足,元氣必然壯旺,元氣者胸中大氣之根也。且肝腎充足則自脊上達之督脈必然流通,督脈者又腦髓神經(jīng)之根也。且二藥皆汁漿稠潤,又善贊助當歸生血也。用乳香、沒藥者,因二藥善開血痹,血痹開則痿廢者久瘀之經(jīng)絡自流通矣。甩鹿角膠者,誠以腦既貧血,其腦髓亦必空虛,鹿角其所熬之膠善補腦髓,腦髓足則腦中貧血之病自易愈也。此方服數(shù)十劑后身體漸漸強壯,而痿廢仍不愈者,可繼服后方。
【補腦振痿湯】治肢體痿廢偏枯,脈象極微細無力,服藥久不愈者。
生箭 (二兩) 當歸(八錢) 龍眼肉(八錢) 杭萸肉(五錢)胡桃肉(五錢) 蟲(三枚大者) 地龍(三錢去凈土) 生乳香(三錢)生沒藥(三錢) 鹿角膠(六錢) 制馬錢子末(三分)共藥十一味,將前九味煎湯兩盅半,去渣,將鹿角膠入湯內(nèi)融化,分兩次送服制馬錢子末一分五厘。
此方于前方之藥獨少枸杞,因胡桃肉可代枸杞補腎,且有強健筋骨之效也。又嘗閱《滬濱醫(yī)報》,謂腦中血管及神經(jīng)之斷者,地龍能續(xù)之。愚則謂必輔以 蟲,方有此效。蓋蚯蚓(即地龍)善引,蟲善接(斷之能自接),二藥并用能將血管神經(jīng)之斷者引而接之,是以方中又加此二味也。加制馬錢子者,以其能 動神經(jīng)使靈活也。此方與前方若服之覺熱者,皆可酌加天花粉、天冬各數(sh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