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者拘礙文法,動以擅調官軍為解。竊伏讀大明律擅調官軍一款:其暴兵卒至,欲來攻襲,事有警急,及程途遙遠者,并聽從便火速調撥軍馬,乘機剿捕。若寇賊滋蔓,應合會捕者,鄰近衛(wèi)所,雖非所屬,亦得調發(fā)策應。若不即調遣會合,或不即申報上司,及鄰近衛(wèi)所不即發(fā)兵策應者,與擅調官軍罪同。此各衛(wèi)得自調撥策應之明文也。今賊殺害人民,搖動畿輔。蘇、松內地,城門經(jīng)月不開,百姓喁喁。各衛(wèi)擁兵深居,賊在近郊,不發(fā)一矢。忍以百萬生靈餌賊,幸其自退,豈可得哉?夫以沿海之衛(wèi),自足備御。今獨民兵支吾,玩愒養(yǎng)寇。及其必不可已,然后請旨動調大軍。夫以民兵,則氣力孱弱;以大軍,則事體隆重。是虛設沿海數(shù)百萬之兵也。況大軍之至,吾民饜飽豺狼之腹已久矣。賊聞天兵既下,倏忽遁去,雖貔貅百萬,悵望空波,徒使百姓騷然而已。乞蚤為裁處,遵照大明律,軍政調撥策應,庶殄滅有期,不煩朝廷動調大軍,實地方生靈之幸。+三江圖敘說+淞江下三江圖敘說+二石說+張雄字+陳伯生字說+守耕說+東隅說+懷竹說+朱欽甫字說+周時化字說+莊氏二子字說 +二子字說
三江圖敘說
古今論三江者,班固、韋昭、桑欽之說近之。但固以蕪湖東至陽羨入海;昭分錢塘江、浦陽江為二;桑欽謂南江自牛渚上桐水,過安吉,歷長瀆,為不習地勢。程大昌辨之詳矣。然孔安國、蘇軾所論,亦未必然也。
今從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為三江。蓋自揚州斜轉東南,揚子江、吳淞江、錢塘江三處入海,而皆以江名。其為三江無疑。但淞江湮塞細弱,無復江之形勢,世遂忽之而不論耳。
宋淳熙中,直學邊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囗囗甲分南北。由斜轉而西朱陳沙,謂之揚子江口;由徘徊頭而北黃魚垛,謂之吳松江口;浮子門而上,謂之錢塘江口。三江既入,禹跡無改。此今日之所目見。諸儒胸臆之說,不足道也。
淞江下三江圖敘說史記正義曰:在蘇州東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澤江;一江東南上七十里白蜆湖,名曰上江,亦曰東江;一江東北下二百余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婁江:其分處號三江口。顧夷吳地記:淞江東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
庾仲初注揚都賦:太湖東注為淞江。七十里有水口,流東北入海為婁江,東南入海為東江。蓋淞江之有婁江、東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實一江耳。昔賢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為禹貢之三江也。
吳郡續(xù)志云:淞江受太湖:一自長橋流入同里犂湖瀼,由白蜆江入薛淀湖;一自甘泉橋由淞江尾東華澤湖自急水港至白蜆江入淀湖,而注之海。以正義、吳地記求其所在,則淞江北行七十里分流者,當在今昆山之境。說者徒欲尋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細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見。續(xù)郡志云:「昆山塘自婁門歷昆山以達于海。」以劉家港為婁江,意亦附會也。
二石說
樂者,仁之聲,而生氣之發(fā)也。孔子稱「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在齊聞韶,則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書,自堯「克明峻德」,至舜「重華協(xié)于帝」,四岳、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職。至于蠻夷率服,若予上下草木鳥獸,至仁之澤,洋洋乎被動植矣。故曰:「虞賓在位,羣后德讓。」又曰:「庶尹允諧。」曰:「鳥獸蹌蹌」,「鳳凰來儀」。又曰:「百獸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間,而特形于樂耳。
傳曰:「夔始制樂,以賞諸侯。」呂氏春秋曰:「堯命夔擊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舞百獸。」擊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獸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際仁治之極也。
顏子學于孔子,「三月不違仁」,而未至于化。孔子告之以為邦,而曰「樂則韶舞」,豈驟語以唐、虞之極哉?亦教之禮樂之事,使其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風。淫聲亂色,無以奸其間。是所謂非禮勿視、聽、言、動,而為仁之用達矣。雖然,由其道而舞百獸,儀鳳凰,豈遠也哉!冉求欲富國足民,而以禮樂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顏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國足民而無俟于禮樂,其敝必至于聚斂。子游能以弦歌試于區(qū)區(qū)之武城,可謂圣人之徒矣。
自秦以來,長人者無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呂侯為青浦令,政成而民頌之。侯名調音,字宗夔,又自號二石。請予為二石之說;予故推本尚書、論語之義,以達侯之志焉。
張雄字說張雄既冠,請字于余。余辱為賓,不可以辭,則字之曰子溪。
聞之老子云:「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兒」。此言人有勝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勝人之心。德處天下之上,而禮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歸之也。不失其常德而復歸于嬰兒,人己之勝心不生,則致柔之極矣。
人居天地之間,其才智稍異于人,常有加于愚不肖之心。其才智彌大,其加彌甚。故愚不肖常至于不勝而求反之。天下之爭,始于愚不肖之不勝。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勝,則其致柔之極也。然則雄必能守其雌,是謂天下之溪。不能守雌,不能為天下溪,不足以稱雄于天下。
陳伯生字說
海虞陳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問言于余。余字之曰伯生,而為之論。
天地生人之始,蓋混混然也。既而天開于子,子者,滋也,氣于此而始滋也。地辟于丑,丑之言紐也,言氣之始固也。人生于寅,寅者,言萬物之生螾螾然也。然則寅者,人生之時也。故謂之寅,則生氣莫盛焉。三代異尚,而孔子以夏時告顏子所以治天下之道。世之君子,以為孔子之意在于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于生之道也。顏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數(shù)數(shù)于為天下,而請事斯語,至于「三月不違仁」焉。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謂「行夏之時」也。吾人相與并生于天地之間,所以知樂其羣而有禮義慈讓之心者,夫亦有此生理而已。
或曰:寅者,敬畏也。「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舜之所以命伯夷也。「嚴恭寅畏天命,自度」,周公所以稱中宗也。夫孰知夫寅者,生道也。心生,故能直清,能自檢于天命。嗚呼!世之君子,不知人生于寅之旨而徒曰敬畏者,鮮不至于助忘而失其本。余故以伯生為寅之字。此乃舜典與無逸之本旨也。悟者必以予言為然矣。
守耕說
嘉定唐虔伯,與予一再晤,然心獨慕愛其為人。吾友潘子實、李浩卿,皆虔伯之友也。二君數(shù)為予言虔伯,予因二君蓋知虔伯也。虔伯之舅曰沈翁,以誠長者見稱鄉(xiāng)里。力耕六十年矣。未有子,得虔伯為其女夫。予因虔伯蓋知翁也。翁名其居之室曰守耕。虔伯因二君,使予為說。
予曰:耕稼之事,古之大圣大賢當其未遇,不憚躬為之。至孔子,乃不復以此教人。蓋嘗拒樊遲之請,而又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謂孔子不耕乎?而釣,而弋,而獵較,則孔子未嘗不耕也。孔子以為如適其時,不憚躬為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