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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2)

  • 王明陽集
  • 王守仁
  • 3091字
  • 2015-12-26 17:53:27

臥馬冢在宣府城西北十余里。有山隆然,來自蒼茫;若涌若涌若氵畜,若奔若伏;布為層ブ,擁為覆釜;漫衍陂迤,環抱涵迥;中凝外完,內缺門若,合流泓洄,高岸屏塞,限以重河,敷為廣野;乾桑燕尾,遠泛近挹。今都憲懷來王公實葬厥考大卿于是。方公之卜兆也,禱于大卿,然后出從事,屢如未迪;末乃來茲,顧瞻徘徊,必契神得,將歸而加諸卜;爰視公馬眷然跽臥,嚏嗅盤旋,繾綣嘶秣,若故以啟公之意者。公曰:“嗚呼!其弗歸卜,先公則既命于此矣。”就其地窆焉。厥土五色,厥石四周;融潤煦淑,面勢環拱。既葬,弗震弗崩,安靖妥謐。植樹蓊蔚,庶草芬茂;禽鳥哺集,風氣凝毓;產祥萃休,祉福駢降。鄉人謂公孝感所致,相與名其封曰“臥馬”,以志厥祥,從而歌之;士大夫之聞者,又從而和之。

正德戊辰,守仁謫貴陽,見公于巡撫臺下,出,聞是于公之鄉人。客有在坐者曰:“公其休服于無疆哉!昔在士行,牛眠協兆,峻陟三公。公茲實類于是。”守仁曰:“此非公意也。公其慎厥終,惟安親是圖,以庶幾無憾焉耳已,豈以徼福于躬,利其嗣人也哉?雖然,仁人孝子,則天無弗比,無弗,匪自外得也。親安而誠信竭,心斯安矣。心安則氣和,和氣致祥,其多受祉福以流衍于無盡,固理也哉!”他日見于公,以鄉人之言問焉。公曰:“信。”以守仁之言正焉,公曰:“嗚呼!是吾之心也。子知之,其遂志之,以訓于我子孫,毋替我先公之德!”

賓陽堂記(戊辰)

傳之堂東向曰“賓陽”,取《堯典》“寅賓出日”之義,志向也,賓日,義之職而傳冒焉,傳職賓賓,羲以賓賓之寅而賓日,傳以賓日之寅而賓賓也,不曰日乃陽之屬,為日、為元、為善、為吉、為亨治,其于人也為君子,其義廣矣備矣。內君子而外小人,為泰。曰:“賓自外而內之傳,將以賓君子而內之也。傳以賓君子,而容有小人焉,則如之何?”曰:“吾知以君子而賓之耳。吾以君子而賓之也,賓其甘為小人乎哉?”為賓日之歌,日出而歌之,賓至而歌之。歌曰:

日出東方,再拜稽首,人曰予狂。匪日之寅,吾其怠荒。東方日出,稽首再拜,人曰予憊。匪日之愛,吾其荒怠。其翳其彗,其日惟霽;其句其霧,其日惟雨。勿忭其句,倏焉以霧;勿謂終翳,或時其彗。彗其光矣,其光熙熙。與爾偕作,與爾偕宜。條其霧矣,或時以熙;或時以熙,孰知我悲!

重修月潭寺建公館記(戊辰)

隆興之南有巖曰月潭,壁立千仞,檐垂數百尺。其上Е洞玲瓏,浮者若云霞,亙者若虹霓;豁若樓殿門闕,懸若鼓鐘編磬;と幢纓絡,若摶風之鵬,翻集翔鵠,螭虺之糾蟠,猱猊之駭攫;譎奇變幻,不可具狀。而其下澄潭邃谷,不測之洞,環秘回伏;喬林秀木,垂蔭蔽虧;鳴瀑情溪,停洄引映。天下之山,萃于云、貴;連亙萬里,際天無極。行旅之往來,日攀緣下上于窮崖絕壑之間,雖雅有泉石之癖者,一入云、貴之途,莫不困踣煩厭,非復夙好。而惟至于茲巖之下,則又皆灑然開豁,心洗目醒;雖庸儔俗侶,素不知有山水之游者,亦皆徘徊顧盼,相與延戀而不忍去。則茲巖之勝,蓋不言可知矣。

巖界興隆、偏橋之間各數十里,行者至是,皆憊頓饑悴,宜有休息之所。而巖麓故有寺,附巖之戍卒官吏與凡苗夷犭乞犭木之種連屬而居者,歲時今節皆于是焉厘祝。寺漸蕪廢,行禮無所。憲副滇南朱君文端按部至是,樂茲巖之勝,憫行旅之艱,而從士民之請也,乃捐資庀材,新其寺于巖之右,以為厘祝之所。曰:“吾聞為民者,順其心而趨之善。今苗夷之人,知有尊君親上之禮,而憾于弗伸也,吾從而利道之,不亦可乎!”則又因寺之故材與址,架樓三楹,以為部使者休食之館。曰:“吾聞為政者,因勢之所便而成之,故事適而民逸。今旅無所舍,而使者之出,師行百里,饑不得食,勞不得息。吾圖其可久而兩利之,不亦可乎!”使游僧正觀任其勞,指揮逖遠,度其工;千戶某某相其役。遠近之施舍勤助者欣然而集,不兩月而工告畢。自是饑者有所炊,勞者有所休,游觀者有所舍,厘祝者有所瞻依,以為竭虔效誠之地;而茲巖之奇,若增而益勝也。

正觀將記其事于石,適予過而請焉。予惟君子之政,不必專于法,要在宜于人;君子之教,不必泥于古,要在入于善。是舉也,蓋得之矣。況當法綱嚴密之時,眾方喘息憂危,動虞牽觸,而乃能從容于山水泉石之好,行其心之所不愧者,而無求免于俗焉。斯其非見外之輕而中有定者,能若是乎?是誠不可以不志也矣!

寺始于戍卒周齋公,成于游僧德彬;增治于指揮劉、常智、李勝及其屬王威、韓儉之徒;至是凡三緝。而公館之建,則自今日始。

玩易窩記(戊辰)

陽明子之居夷也,穴山麓之窩而讀《易》其間。始其未得也,仰而思焉,俯而疑焉,函六合,入無微,茫乎其無所指,孑乎其若株。其或得之也,沛兮其若決,聯兮其若徹,菹淤出焉,精華入焉,若有相者而莫知其所以然。其得而玩之也,優然其休焉,充然其喜焉,油然其春生焉;精粗一,外內翕,視險若夷,而不知其夷之為厄也。于是陽明子撫幾而嘆曰:“嗟乎!此古之君子所以甘囚奴,忘拘幽,而不知其老之將至也夫!吾知所以終吾身矣。”名其窩曰“玩易”,而為之說曰:

夫《易》,三才之道備焉。古之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觀象玩辭,三才之體立矣;觀變玩占,三才之用行矣。體立,故存而神;用行,故動而化。神,故知周萬物而無方;化,故范圍天地而無跡。無方,則象辭基焉;無跡,則變占生焉。是故君子洗心而退藏于密,齋戒以神明其德也。蓋昔者夫子嘗韋編三絕焉。嗚呼!假我數十年以學《易》,其亦可以無大過已夫!

東林書院記(癸酉)

東林書院者,宋龜山楊先生講學之所也。龜山沒,其地化為僧區,而其學亦遂淪入于佛老訓詁詞章者且四百年。成化間,今少司徒泉齋邵先生始以舉子復聚徒講誦于其間。先生既仕而址復荒,屬于邑之華氏。華氏,先生之門人也,以先生之故,仍讓其地為書院,以昭先生之跡,而復龜山之舊。先生既已紀其廢興,則以記屬之某。當是時,遼陽高君文豸方來令茲邑,聞其事,謂表明賢人君子之跡,以風勵士習,此吾有司之責,而顧以勤諸生則何事?爰畢其所未備,而亦遣人來請。

嗚呼!物之廢興,亦決有成數矣,而亦存乎其人。夫龜山沒,使有若先生者相繼講明其間,龜山之學,邑之人將必有傳,豈遂淪入于老佛詞章而莫之知!求當時從龜山游不無人矣,使有如華氏者相繼修葺之,縱其學未即明,其間必有因跡以求道者,則亦何至淪沒于四百年之久!又使其時有司有若高君者,以風勵士習為己任,書院將無因而圮,又何至化為浮屠之居而蕩為草莽之野!是三者皆宜書之以訓后。若夫龜山之學,得之程氏,以上接孔、孟,下啟羅、李、晦庵,其統緒相承,斷無可疑。而世猶議其晚流于佛,此其趨向,毫厘之不容于無辨,先生必嘗講之精矣。先生樂《易》謙虛,德器溶然,不見其喜怒。人之悅而從之,若百川之趨海。論者以為有龜山之風,非有得于其學,宜弗能之。然而世之宗先生者,或以其文輪之工,或以其學術之邃,或以其政事之良;先生之心,其殆未以是足也。從先生游者,其以予言而深求先生之心,以先生之心而上求龜山之學,庶乎書院之復不為虛矣!

書院在錫百瀆之上,東望梅村二十里而遙,周太伯之所從逃也。方華氏之讓地為院,鄉之人與其同門之士爭相趨事,若恥于后,太伯之遺風,尚有存焉,特世無若先生者以倡之耳!是亦不可以無書。

應天府重修儒學記(甲戌)

應天,京兆也。其學為東南教本,國初以為太學。洪武辛酉,始改創焉;再修于正德之己酉。自是而后,浸以敝圮。正德壬申,府尹張公宗厚始議新之,未成而遷中丞以去。白公輔之相繼為尹,乃克易朽興頹,大完其所未備,而又自以俸余增置石欄若干楹于欞星門之外。于是府丞趙公時憲亦協心贊畫,故數十年之廢一旦修舉,煥然改觀。師模士氣亦皆鼓動興起。廟學一新。教授張云龍等與合學之士二百有若干人撰序二公之績,征予文為記。予既不獲辭,則謂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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