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拷逼掌珠怒傷切感
- 聽月樓
- 佚名
- 3324字
- 2015-12-26 16:32:30
詩曰:
妒花風(fēng)雨便相摧,骨肉參商起禍胎。
任彼名花多嫵媚,可憐芳骨聽沉埋。
柯爺將錦箋接過一看,見是四首《玉人來》七絕,詩下寫:“登鰲氏有所見題”。暗想:“登鰲乃宣家小畜生的名字,這詩一定是他與寶珠在書房密約訂盟,故借《玉人來》為題,發(fā)泄他胸中私情。寶珠收藏不謹(jǐn)。也是天網(wǎng)恢恢,今日敗露。平時與我嘴硬,我看他今日還賴到那里去。這敗壞門風(fēng)的小賤人,若不早早處死,以貽后患。”想罷,怒氣沖沖,拿了錦箋,趕至中堂,坐在一把椅子上,喝令丫環(huán):“速速將寶珠這小賤人,喚來見我。”丫環(huán)答應(yīng)去。秀林見柯爺大惱出房,必與寶珠不得開交,心下大喜,也出房閃在一旁,去冷眼觀看。
見柯爺又命丫環(huán),取出許多家法,擺列地下。還有三般利害東西,一條麻繩,一把快刀,一杯藥酒,分列桌上。柯爺好似個活閻王,坐在上面只拍著桌子亂叫:“寶珠小賤人快來!”秀林閑看,好不開心,且自慢表。
再言寶珠,自被父親逼歸,又在秀林房中百般羞辱,心下又氣又惱,悶悶出房,來到夫人這邊。請過母親的安,又將父親逼歸的話,向母親說了一遍。只氣得夫人眼淚汪汪,又與女兒痛哭一場。叫聲“姣兒呀,我看你父親待我母女這等光景,將來我母女不知死于何所。”寶珠聽了母親這番言語,好似滾油煎心,越發(fā)哭個不住。到是夫人止住淚痕,反安慰寶珠道:“你也不必過于苦壞身子,你我母女,聽天由命。你且回房安歇罷。”寶珠苦吟吟答應(yīng),帶了如媚、如鉤,轉(zhuǎn)身回房,悶坐在一張椅子上,癡癡呆想。如媚送一杯茶,擺在桌子上。總擺冷了,也不曾喝了一口。直至送了晚飯進(jìn)房,氣得食不下咽。無奈身子被這一日氣苦,有些撐持不住了,打點睡妝安寢。慢慢站起身來,叫如鉤來扯上蓋衣服,忽然想起袖子內(nèi)有一幅錦箋,忙用手在兩邊袖內(nèi)細(xì)細(xì)一摸,毫無影響,不覺大吃一驚,又不好叫丫環(huán)出房四處找尋。暗想:“這幅錦箋,若遺失在姨丈家,還不致緊要。若遺失在我宅內(nèi),倘落于秀林之手,我的性命就活不成了。”寶珠想到此處,又恨又怕,自己叫著自己名字道:“寶珠,寶珠,你好自不小心,這一幅錦箋不致緊要,卻有宣家姨兄的名字在上,被人看見,豈不是無私而有弊,這一場風(fēng)波若起,很不小呢。我寶珠一死不惜,只可憐舍不得年邁母親,煢煢無依,到后來依靠何人。”由不得一陣心酸,將衣脫去,除下晚妝,走近床前,和衣睡倒。氣一陣,哭一陣,怕一陣,恨一陣,弄得一夜不曾合眼,只是夢魂顛倒。直到天亮,起身下床,梳洗已畢,略用早湯,還是心驚肉戰(zhàn)。正在癡癡呆坐,忽見秀林房中一個丫環(huán),急忙忙走來,叫聲“小姐,老爺坐在中堂立等小姐說話。”丫環(huán)說罷自去。寶珠一聽,丫環(huán)說是老爺相請,已唬得魂不在身,知是錦箋事發(fā)了。欲待不去,其情跡更是顯然。欲待就去,又怕不得好開交。左思右想,實是兩難。正在心下沉吟,又是一個丫環(huán)來請。一氣就是三四起丫環(huán)催促,寶珠越發(fā)著慌。把心一橫道:“丑媳婦免不得見公婆,是禍?zhǔn)歉#犔煊擅懔恕!毕氘叄酒鹕韥恚膊粠б粋€丫環(huán)獨自出房,走至中堂。見父親坐在上面。圓睜怪眼,怒氣沖天。地下桌上,不知擺些什么東西,心下也有些害怕。走至上面,叫聲“爹爹萬福。”柯爺一見寶珠到來,免不得氣沖牛斗,喝罵一聲:“寶珠,你這小賤人!你做得好事,你還來見為父的么!”寶珠戰(zhàn)兢兢回道:“女兒乃宦室名姝,素嫻閨中之禮,有什么不好的事,貽羞爹爹么?”柯爺冷笑兩聲道:“好個宦室名姝,竟敢于弄月吟風(fēng),私奔茍合,敗壞為父的聲名。你還不知罪么?”寶珠道:“女兒乃不出閨門的女子,有什么吟風(fēng)弄月、私奔茍合?女兒不知犯的什么罪?”柯爺怒道:“你還在此明知故昧,只怕今日就不能容情于你了。”寶珠含淚回道:“爹爹呀,常言捉賊見贓,不可聽信別人挑唆,平白栽害女兒,于心何忍。”柯爺喝一聲:“小賤人住口!你說拿賊見贓,為父的就還你一個實證。”說著,就把錦箋向?qū)氈槟樕弦粨サ溃骸斑@不是你在宣家回來,從袖中帶回情人詩句,遺失在地,被為父的拾著,可是人贓現(xiàn)獲。你將宣家小畜生,在他書房與你如何調(diào)戲、如何訂盟、如何吟詩快快從直招來。若有一字支吾,少不得以家法重處。”寶珠拾起錦箋一看,知是袖中遺失之物。也不抵賴道:“錦箋實是宣家姨兄書房中擺著的,女兒偶然檢出一看。因見爹爹進(jìn)來,是女兒藏于袖中,怕爹爹責(zé)備。歸來又忘卻丟下還他,故無心帶回家中,誤從袖內(nèi)失落,也不知爹爹拾著別人拾著,這是女兒實供,并不隱諱。若有私情,任從爹爹加責(zé)。似此不能囗女兒之罪。”柯爺見寶珠回得伶牙利齒,十分動怒。喝罵:“無恥賤人,你做下不顧臉面之事,有憑有據(jù)還要抵賴,不打怎肯直招。”說罷,惡狠狠的拿著一根門栓,向?qū)氈樯砩蠜]頭沒臉亂打下來。猶如一樹梨花,被一陣狂風(fēng)驟雨百般摧殘,怎禁得住。可憐寶珠被打得滿地亂滾,頭發(fā)散亂,哭喊連天。柯爺并無矜憐之意,一氣打得百十下,并不住手,只叫“賤人招來。”秀林在旁看著冷笑,并不勸阻一聲。兩旁丫環(huán),只唬得一個個泥塑木雕,不敢則聲,站在旁邊發(fā)癡。早有管家婆報知夫人,夫人一聞此信,唬得魂飛天外,扶病出房,叫丫環(huán)攙著,一直來至中堂。見女兒被他父親打得十分狼藉,心中好不疼惜,戰(zhàn)巍巍哭啼啼向前罵一聲:“狠心的禽獸,我女兒犯了什么違條大罪,被你下這般毒手打他。我還要這老性命,活在世上做什么。我與你今日就拚了罷。”說著就一頭向柯爺胸口撞去柯爺不防,被這一撞,心下大怒,喝一聲:“老不賢,你養(yǎng)的這等沒廉恥的女兒,平日不加教訓(xùn),今日做出丑事來,還來護(hù)短,與我拚命。”夫人哭道:“我女兒做出什么丑事被你捉住,還我個證見來。”柯爺指著地下錦箋道:“這不是女兒與你姨侄做的勾當(dāng),還要什么別的憑據(jù)嗎!”夫人道:“女兒好好坐在家中,又是你叫他去拜什么壽,分明你們安排牢籠害我的女兒,明說罷!”兒長兒短,哭個不住。柯爺很不耐煩道:“女兒你不能管,我也不能管女兒嗎?”說罷,拿起門栓來,又打。夫人見打得更兇,狠命的向前來奪門栓,被柯爺將栓一掃,把夫人掃倒在地,打了腰胯,疼得夫人掙也掙不起來。還是兩個丫環(huán),用力扶起夫人,扶到一張椅子坐下。夫人又是疼,又是氣,又是哭,望著柯爺毒打,只叫:“打死我女兒,我與你這老畜生不得好開交的。”柯爺也不聽夫人一旁言語,只將寶珠打個不住。
此刻,寶珠已打得奄奄一息,又是秀林,假意出來做好人道:“你只憑一幅錦箋,將姑娘治于死地,姑娘死得不明不白,夫人亦未必肯心服干休,你要拿這錦箋,去問宣家小畜生,這四首《玉人來》詩可是他做與你家姑娘的?他若招認(rèn),便不用下問,就請教他父親縱子敗壞同官的門風(fēng),污辱閨女的名節(jié),他在文市也說不過去。他舍個兒子,你舍個女兒,以此過直來。你去想一想,不是這般內(nèi)亂的。”柯爺見秀林言之有理,就頓住門栓,點一點頭道:“我就把小賤人交與你看管,候我問了宣家小畜生回來,情真罪當(dāng),我亦不打他,桌上刀、繩、藥酒,隨小賤人用那一件,早去脫生,免在世上活現(xiàn)形。”柯爺說罷,丟下門栓,拾了地下錦箋,籠于袖中,忙去整冠束帶,也不用轎子,只帶了兩個家丁跟隨,氣沖沖直奔宣府而去。這里秀林又假意叫丫環(huán),在地下扶起寶珠,倚在一個丫環(huán)身上睡著,取了姜湯灌下。寶珠悠悠蘇醒,只叫“痛死奴也。”秀林又向前安慰夫人,夫人不辨妖妾真?zhèn)危锤屑ば懔郑@都不在話下。
且言柯爺,一路來到宣府,也不用人通報,直奔廳中而來。正值宣爺偕著裴爺在那里閑談,忽見柯爺氣沖沖的大踏步上廳,大家只得起身相迎見禮,分賓坐定。有家丁送過茶,茶畢,宣爺?shù)溃骸敖袢湛履晷值酱耍泻尾辉ブ俊笨聽數(shù)溃骸凹页箅y言,說起來令人羞死。”宣爺吃驚道:“請問襟兄,有何難言之事?”柯爺?shù)溃骸澳阄覂杉易鲇H,禮犯嫌疑。不做就罷了,你家令郎胸中總丟不下我的女兒?還百般勾誘。你令郎壞我門風(fēng),可有這個理兒?”宣爺大驚道:“有這等事?我家畜生勾誘你家令嬡,是甚么時候?是在那個地方?還是襟兄目見的?還是耳聞的?”柯爺?shù)溃骸熬褪悄憬笮执髩鄣诙欤谀銜坷镒龅墓串?dāng)。宣爺聽說,一想,哈哈大笑道:“襟兄之言差矣,賤辰第二天,是小弟帶了小兒出去謝客,一天小兒并不在家,怎么引誘令嬡?”柯爺見宣爺不認(rèn)賬,怒道:“你說令郎不在家,怎么有個憑據(jù),是你令郎筆跡。且情事顯然,難道我冤賴你令郎么?”宣爺見有憑據(jù)在他手里,心下犯疑,也假怒道:“憑據(jù)在那里?”柯爺忙將錦箋取出,與宣爺一看。怎生處治登鰲?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