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易系辭下傳云：“不威不懲。”后漢書陳寵傳云：“往者斷獄嚴(yán)明，所以威懲奸慝。”管子明法解云：“賞功誅罪，所以為天下致利除害也。”

〔六〕漢書谷永傳云：“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為立王者以統(tǒng)理之。”亦見成帝紀(jì)建始三年詔及王莽傳。

〔七〕“共”讀為“恭”。書甘誓云：“今予惟恭行天之罰。”

〔八〕書皋陶謨。“罰”今作“討”。鐸按：本傳亦作“討”，遍考群書，若史記夏本紀(jì)。漢書刑法志。說文。后漢書梁統(tǒng)傳。應(yīng)劭傳所引無作“罰”者。惟后漢書申屠剛傳剛對策云：“王者承天順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敢以天罰私其親。”“天罰”與此同，蓋以說經(jīng)而易字耳。

〔九〕詩瞻卬。“反脫”今作“覆說”。鐸按：鄭箋：“覆，反也。”釋文云：“說，一音他活反。”

〔一０〕書微子云：“小民方興，相為敵讎。”

〔一一〕書呂刑云：“罔不寇賊鴟義奸宄奪攘矯虔。”王先生云：'

“消”即“鴟”之誤。’孫星衍曰：'或今文“鴟義”為“消義”。陳喬樅今文尚書經(jīng)說考云：'尚書疏引鄭注云：“鴟義，盜賊狀如鴟梟，抄略良善，劫奪人物。”疑“消義”乃“梟義”之訛，以聲同致誤也。’鐸按：陳說近是。

〔一二〕易革彖云：“湯。武革命。”

〔一三〕書洪范云：“天子作民父母。”

〔一四〕“違”當(dāng)作“遵”。崔實(shí)政論云：“大赦之造，乃圣王受命而興，討亂除殘，誅其鯨鯢，赦其臣民，漸染囗化者耳。及戰(zhàn)國之時，犯罪者輒亡奔鄰國，遂赦之，以誘還其逋逃之民。漢承秦制。遵而不越。”荀悅漢紀(jì)云：“夫赦者，權(quán)時之直，非常典也。漢興，承秦兵革之后，大過之世，比屋可刑，故設(shè)三章之法。大赦之令，蕩滌穢流，與民更始，時勢然也。后世承業(yè)，襲而不革，失時宜矣。”“大過”二字，今本漢紀(jì)缺，據(jù)初學(xué)記廿補(bǔ)。

〔一五〕舊無“物”字，據(jù)本傳補(bǔ)。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篇云：“仁之善者在于天，天仁也。天覆育萬物，既化而生之，有養(yǎng)而成之，事功無已，終而復(fù)始。”又云：“天常以愛利為意，以養(yǎng)長為事，春秋冬夏，皆其用也。王者亦常以愛利天下為意，以安樂一世為事，好惡喜怒，而備用也。”

〔一六〕漢書宣帝紀(jì)黃龍?jiān)暝t曰：“今吏或以不禁奸邪為寬大，縱釋有罪為不苛；或以酷惡為賢，皆失其中。”“天賊”即忠貴篇所云“天以為賊”。或云：當(dāng)作“大賊”，非。

今夫性惡之人〔一〕，居家不孝悌，出入不恭敬，輕薄慢傲，兇悍無辨〔二〕，明以威侮侵利為行〔三〕，以賊殘酷虐為賢〔四〕，故數(shù)陷王法者〔五〕，此乃民之賊〔六〕，下愚極惡之人也〔七〕。雖脫桎梏而出囹圄〔八〕，終無改悔之心，自詩以羸敖頭〔九〕，出獄踧踖〔一０〕，復(fù)犯法者何不然〔一一〕。

〔一〕論衡本性篇云：“周人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有惡。”

〔二〕淮南子時則訓(xùn)云：“求不孝不悌戮暴傲悍而罰之。”呂氏春秋處方篇云：“少不悍辟，而長不簡慢”，高誘注：“悍，兇也。”文選范蔚宗宦者傳論李善注引桓譚新論云：“居家循理，鄉(xiāng)里和順，出入恭敬，言語謹(jǐn)遜，謂之善士。”鐸按“辨”讀為“變”，“無辨”猶言“不變”。下文云：“雖脫桎梏而出囹圄，終無改悔之心”，又云：“大惡之資，終不可化”，又云：“未嘗見奸人冗吏，有肯變心悔服稱詔者也”，皆所謂“兇悍無辨”也。

〔三〕書甘誓云：“威侮五行。”史記匈奴傳：'中行說曰：“匈奴明以戰(zhàn)攻為事。”’此用其文。

〔四〕“賊殘'疑倒。漢書哀帝紀(jì)詔曰：“察吏殘賊酷虐者，以時退。”李尋傳：“諸阘茸佞，抱虛求進(jìn)，及用殘賊酷虐聞?wù)撸艘詴r廢退。”翟方進(jìn)傳劾奏朱博等云：“所居皆尚殘賊酷虐，苛刻慘毒，以立威。”

〔五〕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序云：“多陷法禁。”

〔六〕孟子云：“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

〔七〕漢書古今人表序云：“可與為惡，不可與為善，是謂下愚。”王莽傳贊云：“窮兇極惡。”

〔八〕禮記月令云：“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

〔九〕當(dāng)云“自恃以數(shù)赦贖”，字形相近而誤。鐸按：“羸”與“數(shù)”形不相近，疑“贏”之誤。襄三十一年左傳注：“贏，受也。”

〔一０〕論語云：“踧踖如也。”

〔一一〕何不然，言何所不然也。漢書韓信傳“何不誅”。”何不服”。”何不散”，顏?zhàn)⑷绱恕？锖鈧髟疲骸案`見大赦之后，奸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dǎo)之未得其務(wù)也。”

洛陽至有主諧合殺人者〔一〕，謂之會任之家〔二〕，受人十萬，謝客數(shù)千。又重饋部吏，吏與通奸〔三〕，利入深重，幡黨盤牙，〔四〕請至貴戚寵臣，說聽于上，謁行于下〔五〕。是故雖嚴(yán)令。尹〔六〕，終不能破攘斷絕〔七〕。何者？凡敢為大奸者〔八〕，材必有過于眾，而能自媚于上者也〔九〕。多散茍得之財〔一０〕，奉以諂諛之辭，以轉(zhuǎn)相驅(qū)，非有第五公之廉直〔一一〕，孰能不為顧〔一二〕？今案洛陽主殺人者，高至數(shù)十，下至四五，身不死則殺不止，皆以數(shù)赦之所致也。由此觀之，大惡之資，終不可化，雖歲赦之，適勸奸耳〔一三〕。

〔一〕說文云：“諧，也。，諧也。“”合“乃”“之省。續(xù)漢書五行志載桓帝末童謠曰：“河閑來合諧。”王先生云：'諧合殺人，若今律云“私和頂兇”矣。’鐸按：諧合殺人，即浮侈篇所謂“以謀奸合任為業(yè)”者，史記貨殖傳稱“借交報仇”亦指此。主其事者，受人厚賂，遣客為之刺殺仇家。舊時滬上猶有之，今始永絕。王以為“私和頂兇”，非也。

〔二〕“會任”浮侈篇作“合任”。按史記貨殖傳：“子貸金錢千貫，節(jié)駔會”，漢書作“儈”，顏師古注：“儈者，會合二家交易者也。”一切經(jīng)音義六引聲類云：“儈，合市人也。”“會”與“儈”同。鐸按：此“會任”蓋與“駔儈”無涉。

〔三〕漢書宣帝子?xùn)|平思王傳云：“通奸犯法。”

〔四〕漢書司馬相如傳上林賦云：“翩幡互經(jīng)”，郭璞曰：“互經(jīng)，互相經(jīng)過也。”“牙”即“互”字。谷永傳云：“百官盤互”，顏師古注：'盤互，盤結(jié)而交互也。字或作“牙”，言如豕牙之盤曲，犬牙之相入也。’楚元王傳：'劉向云：“宗族盤互。”’師古亦云：'字或作“牙”。’后漢書滕撫傳云：“盜賊群起，盤牙連歲”，章懷注：“盤牙，謂相連結(jié)。”黨錮傳序注引謝承后漢書云：“中官黃門，盤牙境界。”魏志曹真后爽傳：“根據(jù)盤牙。”吳志陸瑁傳：“九域盤牙。”按“牙”并當(dāng)作“互”，字形相近而誤。師古謂如豕犬之牙，非是。盤。盤。盤古字通。鐸按：隸書“互”字作“囗”，故與“牙”字恒相亂。

〔五〕漢書外戚恩澤侯表注：'如淳曰：“律，諸為人請求于吏以枉法，而事已行，為聽行者，皆為司寇。”’

〔六〕“令。尹”，謂洛陽令。河南尹也。

〔七〕王先生云：'“攘”是“壞”字之誤。’繼培按：“破壞”見救邊篇。鐸按：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壞險以為平”，錢本文子下德篇“壞”作“攘”，誤正類此。

〔八〕一切經(jīng)音義十六引三蒼云：“敢，必行也。不畏為之。”史記酷吏張湯傳云：“趙王上書告湯大臣也，史謁居有病，湯至為摩足，疑與為大奸。”

〔九〕淮南子泰族訓(xùn)云：“智伯有五過人之材。”史記衛(wèi)將軍傳云：“以和柔自媚于上。”

〔一０〕禮記曲禮云：“臨財毋茍得。”

〔一一〕第五倫也。見后漢書。

〔一二〕詩正月鄭箋云：'“顧”猶“視”也，“念”也。’按為顧，謂曲法瞻囗。論衡逢遇篇云：“節(jié)高志妙，不為利動；性定質(zhì)成，不為主顧，“顧”亦謂委曲承意也。鐸按：惠棟云：'顧其財與辭也。史記曰：“招權(quán)顧金錢”，又曰：“掉臂而不顧。”顧者，商賈人之語也。’

〔一三〕舊脫“赦之”二字。按匡衡傳云：“雖歲赦之，刑猶難使措而不用也。”此文多本衡語，今據(jù)補(bǔ)。崔實(shí)政論亦云：“雖日赦之，亂甫繁耳。”

或云：“三辰有候〔一〕，天氣當(dāng)赦〔二〕，故人主順之而施德焉。”未必然也〔三〕。王者至貴，與天通精〔四〕，心有所想，意有所慮，未發(fā)聲色，天為變移〔五〕。或若休咎庶征，月之從星〔六〕，此乃宜有是事。故見瑞異，或戒人主〔七〕。若忽不察，是乃己所感致，而反以為天意欲然，非直也〔八〕。

〔一〕“云”舊作“之”。初學(xué)記廿引“或三辰有候”。周禮：“凡以神仕者，掌三辰之囗”，鄭注：“日。月。星辰。”鐸按：本訓(xùn)篇用易“變化云為”，今作“之為”，誤正類此。

〔二〕開元占經(jīng)六十五引黃帝占云：“天牢中常有系星三，以甲子。丙子。戊子。庚子。壬子暮視之，其一星去，有喜事；其二星去，有賜令爵祿之事；三星盡去，人君德令赦天下。甲子期八十一日，丙子期七十二日，戊子期六十日，庚子期八十日，壬子期六十二日而赦。”御覽六百五十二引風(fēng)角書云：“春甲寅日，風(fēng)高去地三四丈，鳴條，從申上來，為大赦，期六十日。”又云：“候赦法，冬至后盡丁巳之日，南風(fēng)從巳上來，滿三日以上，必有大赦。”又引望氣經(jīng)云：“黃氣四出，注期五十日赦。”

〔三〕“然”舊作“殺”，“然”誤為“煞”，又轉(zhuǎn)作“殺”也。“未必然也”見史記自序。

〔四〕御覽七十六引春秋保干圖云：“天子至尊也，神精與天地通。”淮南子天文訓(xùn)云：“人主之情，上通于天。”御覽九。八百七十六引“情”并作“精”。覽冥訓(xùn)亦云：“遭急迫難，精通于天。”

〔五〕易緯是類謀云：“主有所貴，王侯元德，天下歸郵。心有所維，意有所慮，未發(fā)顏色，莫之漸射出天地災(zāi)捉，挺患無形之外，準(zhǔn)萌纖微之初，先見吉兇，為帝演謀，忽之可也，勿之無也。”此文本于彼。彼文有脫誤。后漢書楊震后賜傳云：“王者心有所惟，意有所想，雖未形顏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亦本易緯。

〔六〕書洪范。

〔七〕“或”字誤。王先生云：'疑“感”之誤。’

〔八〕“直”當(dāng)作“真”。漢書息夫躬傳：'王嘉曰：“天之見異，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覺悟反正，推誠行善。”’孔光傳云：“臣聞師曰，天右與王者，故災(zāi)異數(shù)見以譴告之，欲其改更。若不畏懼，有以塞除，而輕忽簡誣，則兇罰加焉。”谷永傳云：“竊聞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則庶征序于下，日月理于上。如人君淫溺后宮，般樂游田，五事失于躬，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征降而六極至。”又云：“臣聞災(zāi)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yán)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易，則咎不除。”

俗人又曰〔一〕：“先世欲赦，常先遣馬分行市里，聽于路隅，咸云當(dāng)赦，以知天之教也，乃因施德。”若使此言也而信，則殆過矣。夫民之性，固好意度者也〔二〕，見久陰則稱將水，見久陽則稱將旱，見小貴則言將饑，見小賤則言將穰〔三〕，然或信或否。由此觀之，民之所言，未必天下〔四〕。前世贖赦稀疏，民無覬覦〔五〕。近時以來，赦贖稠數(shù)〔六〕，故每春夏，輒望復(fù)赦〔七〕；或抱罪之家，僥幸蒙恩〔八〕，故宣此言，以自悅喜。誠令仁君聞此，以為天教而輒從之，誤莫甚焉。

〔一〕風(fēng)俗通云：“止系風(fēng)俗，見善不徙，故謂之俗人。”見意林。

〔二〕韓非子解老篇云：“前識者無緣而忘意度者也。”

〔三〕兩“小”字當(dāng)作“米”。鐸按：天之陰陽不言天，則物之貴賤亦可不言物。史記貨殖傳云：“故物賤之征貴，貴之征賤”，又云：'計(jì)然曰：“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矣。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是貴賤包民生食用百物言之，不獨(dú)米也。且“小”與“久”對，皆狀語，若作“米”，則文法參差矣。

〔四〕“下”，讀如“下雨”之“下”。鐸按：箋意以“下”為“降”，然“天降”言“天下”，所未聞。今按“下”疑當(dāng)作“示”。”示“字古文作“囗”，與“下”相似，故訛而為“下”。說文云：“示，天垂象，見吉兇，所以示人也。”此天言示之證。

〔五〕桓二年左傳：'師服曰：“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

〔六〕說文云：“稠，多也。”

〔七〕崔實(shí)政論云：“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乃赦，示不廢舊章而已。近永平。建初之際，亦六七年乃一赦，亡命之子，皆老于草野，窮困懲艾，比之于死。頃閑以來，歲且一赦，百姓忸忕，輕為奸非，每迫春節(jié)徼幸之會，犯惡尤多。”

〔八〕說文云：“憿，幸也。”“僥幸”即“憿幸”之別。經(jīng)典通作“徼幸”，昭六年左傳云：“徼幸以成之。”

論者多曰：“久不赦則奸宄熾，而吏不制〔一〕，故赦贖以解之。”此乃招亂之本原〔二〕，不察禍福之所生者之言也〔三〕。凡民之〔四〕所以輕為盜賊，吏之所以易作奸匿者〔五〕，以赦贖數(shù)而有僥望也。若使犯罪之人終身被命〔六〕，得而必刑，則計(jì)奸之謀破，而慮惡之心絕矣。

〔一〕漢書刑法志云：“酷吏擊斷，奸軌不勝。”

〔二〕本傳作“此未昭政亂之本源”。“政”當(dāng)是“治”，唐人避諱改之。本書斷訟篇云：“必未昭亂之本原”，語意亦未足，按文義當(dāng)作“此乃未昭治亂之本原”。昭九年左傳云：“木水之有本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