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_集部
- 永瑢
- 4687字
- 2015-12-26 16:11:54
《升庵集》八十一卷(副都御史黃登賢家藏本)
明楊慎撰。慎有《檀弓叢訓》,已著錄。此集為萬歷中四川巡撫張士佩所訂。
凡賦及雜文十一卷、詩二十九卷,又雜記四十一卷。蓋士佩取慎《丹鉛錄》、《譚苑醍醐》諸書刪除重復,分類編次,附其詩文之后者也。慎以博洽冠一時,其詩含吐六朝,於明代獨立門戶。文雖不及其詩,然猶存古法,賢於何、李諸家窒塞艱澀,不可句讀者。蓋多見古書,薰蒸沉浸,吐屬自無鄙語,譬諸世祿之家,天然無寒儉之氣矣。至於論說考證,往往恃其強識,不及檢核原書,致多疏舛,又恃氣求勝,每說有窒礙,輒造古書以實之,遂為陳耀文等所詬病,致糾紛而不可解。孝《因樹屋書影》有曰:“《丹鉛》諸錄出,而陳晦伯正楊繼之,胡元瑞筆叢又繼之。當時如周方叔、謝在杭、畢湖目諸君子集中,與用修為難者不止一人。然其中雖極辨難,有究是一義者,亦有互相發(fā)明者。予已匯為一書,顏曰翼楊”云云。其語頗為左袒,然亦未始非平心解斗之論也。諸書本別本各行。士佩離析其文,分類排纂,合而為一,較易檢尋。而所分諸目,較《丹鉛總錄》亦尚有條理。故仍錄之集中,備互考焉。
《東巖集》六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夏尚樸撰。尚樸字敦夫,東巖其號也,永豐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南京太仆寺少卿。尚樸初師吳與弼,后師婁諒,故《明史儒林傳》附見《諒傳》中。
惟史於《薛瑄傳》末又稱瑄之門人有周蕙,蕙之門人有薛敬之、李錦、王爵、夏尚樸,與《諒傳》不合。考《傳》末惟敘敬之、錦、爵三人事跡,一字不及尚樸。
則《瑄傳》列尚樸之名,殆衍文歟。諒以勿忘勿助為敬,胡居仁、羅欽順多譏其近禪。而史載尚樸常言“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魏校亟稱之。王守仁少時亦學於諒。然守仁《贈尚樸詩》有“舍瑟春風”之句,尚樸則答曰“孔門沂水春風景,不出虞廷敬畏中”,至謂心所以窮理,未足以盡理。又謂學不難於一貫,而難於萬殊。則與王守仁即心即理之說迥異。又《與湛若水書》“斤斤以厭常喜新”為戒。其語錄中復取陳獻章與論學詩一一為之箋疏,指其謬誤。正、嘉之際,學問漸岐,而尚樸獨恪守先儒,不為高論,可謂篤實之士矣。至其論《中庸》分八節(jié),獨不用朱子之說,則見仁見智,各有所得,其不為茍同,即其不為茍異者也。史載所著有《中庸說》、《東巖文集》。此本為其婿劉賓所編。
以語錄《中庸說》為第一卷,與《文集》并為一編。史蓋據(jù)其初出各行之本也。
尚樸本講學之士,不以文章為工,然其言醇正,固亦不乖於大雅焉。
《瀼溪草堂稿》五十八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孫承恩撰。承恩字貞父,南直隸華亭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掌詹事府。謚文簡。是集為其門人楊豫孫、董宜陽、朱大韶所編。
七卷以前為疏、表、講章,皆進呈之作。八卷以后為賦、詩、詞、曲。二十七卷以后為雜文。承恩於嘉靖之初,以庶子充經(jīng)筵講官。今集中所載《正始箴》、《鑒古韻語》及《講章》即是時所作。及官禮部時,齋宮設醮,承恩獨不肯黃冠,遂乞致仕。較之嚴嵩諸人青詞自媚者,人品卓乎不同。其文章亦純正恬雅,有明初作者之遺。卷首《陸樹聲序》有曰:“國初之文,淳厚渾噩,彬彬焉質有其文。
迨關西、信陽兩君子出,追宗秦漢,薄魏晉而下,海內藝學之士,咸愿執(zhí)鞭弭從之。標品、位置,率人人自詭先秦兩漢,以希方軌。雖體尚一新,國初淳龐渾厚之氣或少漓焉。公生長憲、孝朝,博稽宏覽,邃詣淵蓄。故出之撰述,類皆深厚爾雅,紆徐委密。論者謂公平生立言,類其為人”云云。承恩文章宗旨,盡是數(shù)十言矣。
《方齋詩文集》十卷(福建巡撫采進本)
明林文俊撰。文俊字汝英,號方齋,莆田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南京吏部右侍郎,事跡具《明史》本傳。湛若水撰《文俊神道碑》,載所著有《方齋存稿》,世無刊本。此本乃其家藏舊抄,凡疏表、序文、雜著九卷,詩一卷。史稱其文章醇雅,今觀其詩,亦從容恬適,不事雕琢。國朝朱彝尊輯《明詩綜》,乃獨不載。
當由未見此本,非黜之不錄也。又近人鄭王臣輯《莆風清籟集》,所錄文俊詩尚有《彭城夜泊》七言律詩一首、《送黃主簿赴蘄水》七言絕句一首,為是集所未收,未知王臣何自得之。王臣即莆田人,於文俊為鄉(xiāng)里,或墨跡流傳,據(jù)以載入歟。今世傳明北監(jiān)板《二十一史》,即文俊所梭刊,竄改舛訛,頗為后人訾議。
然文俊為祭酒,已在雕版將竣之日,陳骙《館閣續(xù)錄》所謂經(jīng)進不經(jīng)修者,未可以是并訾其詩文也。
《考功集》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明薛蕙撰。蕙有《西原遺書》,已著錄。正、嘉之際,文體初新,北地、信陽,聲華方盛。蕙詩獨以清削婉約介乎其間。古體上挹晉、宋,近體旁涉錢、郎。
核其遺編,雖亦擬議多而變化少,然當其自得,覺筆墨之外別有微情,非生吞漢魏,活剝盛唐者比。其《戲成》五絕句,取何景明之俊逸,而病李夢陽之粗豪,所尚略可見矣。又蕙與湛若水俱為嚴嵩同年。嵩權極盛之時,若水年已垂耄,不免為嵩作《鈐山堂集序》,反覆推頗,頌為盛德之累。蕙初亦愛嵩文采,頗相酬答。迨其柄國以后,即薄其為人,不相聞問,凡舊時倡和,亦悉削其稿。故全集十卷,無一字與嵩相關。人品之高,迥出流輩。其詩格蔚然孤秀,實有自來。是其所樹立,又不在區(qū)區(qū)文字間也。
《云邨文集》十四卷(兩淮鹽政采進本)
明許相卿撰。相卿有《史漢方駕》,已著錄。是集為相卿所自定,簡擇頗精。
《自序》謂棄其脫遺不可讀者,存其馀可讀者。其《自題》絕句有曰:“云村病老語多哤,造次詩成絕宋腔。還溯開元論風格,拾遺壇上樹旌幢。”蓋自以所學為未足,欲進而求之唐人也。今觀其詩,大抵近體居多,五言有大歷之調,七言出入於陳師道、陳與義間,可謂自知之審矣。章疏切實,雜文體裁雅潔,亦多有道之言,無明季士大夫求名若渴之習。殆篤實君子歟。其歸田后《與王子揚書》,稱“時慮更切,不敢以歸為幸。乃今傳聞日駭,事勢日危,旦夕念北,如昔之思南”。其惓惓君國之意,視所謂“去國一身輕似葉,高名千古重於山”者,相去蓋不啻倍蓰也。
《小山類稿》二十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張岳撰。岳字維喬,惠安人,正德丁丑進士。官至刑部侍郎,掌都察院事,復出總督湖廣、四川、貴州,卒謚襄惠,事跡具《明史》本傳。岳初授行人,即以疏諫南巡廷杖,調南京國子監(jiān)學正。嘉靖初,牽復原官,又以議禮忤張璁。繼忤夏言,忤嚴嵩父子。而卒得以功名終,若有天幸然。其剛正之操,天下推之。
集中奏議,分《行人司稿》、《廉州稿》、《粵藩稿》、《督撫鄖陽稿》、《巡撫江西稿》、《督撫兩廣稿》、《總督湖廣川貴稿》,皆據(jù)其歷官年月,次第編類。雖文義樸直,而經(jīng)濟大業(yè),亦可據(jù)以考見。又史稱岳博覽,工文章,經(jīng)術湛深,不喜王守仁學。今觀集中《草堂學則》及諸書牘內辨學之語,大都推闡切至,歸於篤實近里。蓋有體有用之言,固與空談無根者異也。
《夢澤集》二十三卷(安徽巡撫采進本)
明王廷陳撰。廷陳字稚欽,黃岡人,正德丁丑進士,選庶吉士,以言事廷杖,出知裕州,事跡具《明史文苑傳》。其集一刻於惟安,再刻於蘇州。此本為其從孫追淳知潁州時所刻,乃第三本也。廷陳少年高第,以恃才傲物,致放廢終身,其器量殊為淺狹。至其詩意警語圓,軒然出俗,則不得不稱為一時之秀。王世貞《藝苑卮言》稱其如良馬走坂,美女舞竿,五言尤是長城。又稱王稚欽、吳明卿之五言律各集,妙境專至而有馀。朱彝尊《靜志居詩話》亦謂其音高秋竹,色艷春蘭,樂府古詩,殊多精詣。蓋在正、嘉之間,何景明最為俊逸。廷陳之天骨雄秀,抑亦驂乘矣。若雜文則藻采太多,華掩其實,等諸自鄶無譏,無庸深論也。
《泰泉集》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明黃佐撰。佐有《泰泉鄉(xiāng)禮》,已著錄。此集乃佐官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時手自編定,其門人李時行刊版於嘉興者也。佐少以奇雋知名。及官翰林,明習掌故,博綜今古。生平著述至二百六十馀卷。在明人之中,學問最有根柢。文章銜華佩實,亦足以雄視一時。嶺南自南園五子以后,風雅中墜,至佐始力為提倡。如梁有譽、黎民表等,皆其弟子。廣中文學復盛,論者謂佐有功焉。其詩吐屬沖和,頗見研練。於時茶陵之焰將熸,北地之鋒方銳,獨能力存古格,可謂不失雅音。
惟其《春夜大醉言志詩》有云:“倦游卻憶少年事,笑擁如花歌落梅。”自注以為欲盡理還之喻。是將以嘲風弄月之詞,而牽合於理學,殊為無謂。王世貞《藝苑卮言》謂此乃佐為儒官講學,恐人得而持之,故有此語。當?shù)闷淝椤0阻滴㈣Γ┰凇堕e情》一賦,是亦昭明太子深惜於靖節(jié)者矣。
《甫田集》三十五卷、《附錄》一卷(內府藏本)
明文徵明撰。徵明初名璧,以字行,更字徵仲,號衡山,長洲人,以歲貢薦授翰林院待詔,事跡具《明史文苑傳》。是集凡詩十五卷、文二十卷。附錄《行略》一卷,其仲子嘉所述也。徵明與沈周皆以書畫名,亦并能詩。周詩揮灑淋漓,但自寫其天趣,如云容水態(tài),不可限以方圓;徵明詩則雅飭之中,時饒逸韻。朱彝尊《靜志居詩話》記其《告何良俊之言》曰:“吾少年學詩,從陸放翁入,故格調卑弱,不若諸君皆唐音也。”此所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皎然不誣其本志。然周天懷坦易,其畫雄深而蒼莽,詩格如之。徵明秉志雅潔,其畫細潤而蕭灑,詩格亦如之。要亦各肖其性情,不盡由於所仿效也。朱彝尊《明詩綜》錄徵明詩十五首。其《池上》一詩,得諸墨跡,為本集所不載。且稱其集外流傳者甚多,惜無廣搜為續(xù)集者。然縑素流傳,半真半贗。與其如吳鎮(zhèn)、倪瓚諸集多收偽本,固不如據(jù)其家集,猶不失本來面目矣。
《西村詩集》二卷、《補遺》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朱樸撰。樸字元素,海鹽人。當正德、嘉靖間,與文徵明、孫一元相唱酬。
是集為其孫彩所編,分上、下二卷;下卷附以集句、詩馀;又別輯《補遺》一卷。
其近體格調清越,超然出群。古詩差遜,然亦不墜俗氛。以不為王世貞等所獎譽,故名不甚著。然當太倉、歷下壇坫爭雄之日,士大夫奔走不遑,七子之數(shù),輾轉屢增。一時山人墨客,亦莫不望景趨風,乞齒牙之馀論,冀一顧以增聲價。蓋詩道之盛,未有盛於是時者,詩道之濫,亦未有濫於是時者。樸獨閉戶苦吟,不假借噓枯吹生之力。其人品已高,其詩品苕苕物表,固亦理之自然矣。
《天馬山房遺稿》八卷(福建巡撫采進本)
明朱淛撰。淛字必東,號損巖,莆田人。嘉靖癸未進士。授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會興國太后誕節(jié),詔命婦朝賀,而慈壽太后誕節(jié)轉不令命婦朝賀。淛上疏爭之,廷杖斥歸,終於家。事跡具《明史》本傳。其詩文不事鉛華,獨抒懷抱。
朱彝尊《靜志居詩話》稱其詩無俗韻,誦之想見其人。蓋澤畔行吟,沉淪沒世,而未嘗有一窮郁怨尤之語,是為難也。至家居三十馀年,於民生國計,切切不忘。
集中所載南洋水利之議,山寇海寇之防,皆指陳利病,斟酌時宜,委曲以告當事,不以罷黜而膜視,抑又難矣。其《爭誕節(jié)朝賀疏》,史僅刪存大略,集中尚載其完本,用以壓卷。蓋自議禮諸臣獲罪后,舉朝皆附新局,淛與馬明衡獨惓惓故君,尤其一生大節(jié)。故編錄遺文者,別為一卷,弁於集首云。
《蘇門集》八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高叔嗣撰。叔嗣字子業(yè),號蘇門山人,祥符人。嘉靖癸未進士。官至湖廣按察使。事跡具《明史文苑傳》。是集凡詩四卷、文四卷。其詩初受知於李夢陽,然擺脫窠臼,自抒性情,乃迥與夢陽異調。王世貞《藝苑卮言》曰:“高子業(yè)詩如空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脫,石氣自青。又如衛(wèi)洗馬言愁,憔悴婉篤,令人心折。”王世懋《藝圃擷馀》亦曰:“詩有必不能廢者,雖眾體未備,而獨擅一家之長。如孟浩然,洮洮易盡,止以五言雋永,千載并稱王、孟。我明其徐昌穀、高子業(yè)乎。二君詩有不同,而皆巧於用短。徐以高韻勝,有蟬蛻軒舉之風;高以深情勝,有深閨愁婦之態(tài)。更千百年,李何有時興廢,二君必無絕響。”世貞、世懋談詩頗有異同,而品題叔嗣,則兩相符契,蓋論至當則無以易也。至其雜文四卷,特附綴以行。陳束原《序》言其詩優(yōu)於文,抑亦確論矣。
《愚谷集》十卷(山東巡撫采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