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_集部
- 永瑢
- 4959字
- 2015-12-26 16:11:54
《毗陵集》二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獨孤及撰。及字至之,洛陽人。官至司封郎中、常州刺史。卒謚曰憲。事跡具《唐書》本傳。權德輿作及《謚議》,稱其“立言遣詞,有古風格。濬波瀾而去流宕,得菁華而無枝葉”。皇甫湜《諭業》亦稱及“文如危峰絕壁,穿倚霄漢。長松怪石,顛倒巖壑”。王士禎《香祖筆記》則謂其序記尚沿唐習;碑版敘事,稍見情實。《仙掌》、《函谷》二銘,《瑯邪溪述》,《馬退山茅亭記》,《風后八陣圖記》是其杰作,《文粹》略已載之。頗不以湜言為然。考唐自貞觀以后,文士皆沿六朝之體。經開元、天寶,詩格大變,而文格猶襲舊規。元結與及始奮起湔除,蕭穎士、李華左右之。其后韓、柳繼起,唐之古文,遂蔚然極盛。
斫雕為樸,數子實居首功。《唐實錄》稱韓愈學獨孤及之文,當必有據。(案此據晁氏《讀書志》所引。)特風氣初開,明而未融耳。士禎於蓽路藍縷之初,責以制禮作樂之事,是未尚論其世也。集為其門人安定梁肅所編,李舟為之序。凡詩三卷,文十七卷。舊本久湮,明吳寬自內閣鈔出,始傳於世。其中如《景皇帝配天議》,郭知運、呂諲等《謚議》,皆粹然儒者之言,非徒以詞采為勝。不止士禎所舉諸篇,至《馬退山茅亭記》乃柳宗元作,后人誤入及集。士禎一例稱之,尤疏於考證矣。又《文苑英華》載有及《賀赦》二表、《代獨孤將軍讓魏州刺史表》、《為崔使君讓潤州表》、《代于京兆請停官侍親表》,《唐文粹》有《招北客文》,凡六篇,集內皆無之。案《賀赦表》所云“誅翦大憝,清復闕廷”及“歸過罪己,降去鴻名”,并德宗興元時事。及沒於大歷十二年,已不及見。
《招北客文》《文苑英華》又以為岑參之作。彼此錯互,疑莫能詳,今姑依舊本闕載焉。
《蕭茂挺文集》一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唐蕭穎士撰。穎士字茂挺,潁川人。梁鄱陽王之裔。世系具載其《贈韋司業書》中。開元二十三年舉進士,對策第一。天寶初,官秘書正字。以搜括遺書,淹久不報劾免。尋召為集賢校理,忤李林甫,調廣陵參軍。韋述薦為史館待制,又忤林甫免。林甫死,調河南府參軍。安祿山反,穎士走山南,源洧辟掌書記。
后為揚州功曹參軍。復棄官去,遂客死於汝南。事跡具《新唐書文藝傳》。穎士嘗作《伐櫻桃賦》以刺林甫,《唐書》本傳譏其褊。而晁公武《讀書志》則稱其“每俯臨於蕭墻,奸回得而窺伺”之句為知幾先。見《唐書》貶之為非。今考穎士當祿山寵盛之時,嘗與柳并策其必反。既而言驗,乃詣河南采訪使郭納言獻策守御,納言不能用。祿山別將攻南陽,山南節度使源洧欲遁。穎士力持之,乃堅意拒賊。永王璘嘗召之,不赴。而與宰相崔圓書,請先防江淮之亂,既而劉展又果叛。其才略志節,皆過於人,不但如晁氏之所云。文章根柢,固不僅在學問之博奧也。穎士文章與李華齊名,而穎士尤為當代所重。李邕負一代宿望,而《進芝草表》假手穎士,則其推挹可知。《唐志》載穎士《游梁新集》三卷,文集十卷。《宋志》僅載《文集》十卷,而《游梁新集》已佚。此本前有曹溶名字二印,蓋其所藏。僅賦九篇、表五篇、牒一篇、序五篇、書五篇。史稱其《與崔圓書》,今集中不載。《書錄解題》所云柳并序,今亦佚之。又后人抄撮《文苑英華》、《唐文粹》諸書而成,非復十卷之舊矣。然殘膏賸馥,猶足沾溉,正不必以不完為歉也。
《李遐叔文集》四卷(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唐李華撰。華字遐叔,趙州贊皇人。累中進士宏辭科。天寶中遷監察御史,徙右補闕。安祿山反,華為賊所得,偽署鳳閣舍人。賊平,貶杭州司戶參軍。李峴表置幕府,擢吏部員外郎。以風痺去官,卒。新、舊《唐書》俱載入《文苑傳》中。《舊唐書》稱華有文集十卷。獨孤及序則稱自監察以前十卷號為前集,其后二十卷為中集,卷數頗不合。馬端臨《經籍考》不列其目,則南宋時原本已亡。
此本不知何人所編,蓋取《唐文粹》、《文苑英華》所載,裒集類次,而仍以及序冠之。有篇次而無卷目。今厘為四卷,著之於錄。華遭逢危亂,污辱賊庭,晚而自傷,每托之文章以見意。如《權皋銘》云:“瀆而不滓,瑜而不瑕。”《元德秀銘》云:“貞玉白華,不緇不磷。”《四皓銘》云:“道不可屈,南山采芝。
竦慕玄風,徘徊古祠。”其悔志可以想見。然大節一虧,萬事瓦裂,天下不獨與之論心也。至其文詞綿麗,精彩煥發,實可追配古之作者。蕭穎士見所著《含元殿賦》,以為在景福之上,靈光之下。雖友朋推挹之詞,亦庶幾乎近之矣。集中原有盧坦之、楊烈婦二傳,檢勘其文,皆見於李翱集中。當由誤采,今并從刊削焉。
《錢仲文集》十卷(內府藏本)
唐錢起撰。起字仲文,吳郡人。天寶中舉進士。官至考功郎中。大歷以還,詩格初變。開寶渾厚之氣,漸遠漸漓。風調相高,稍趨浮響。升降之關,十子實為之職志。起與郎士元其稱首也。然溫秀蘊藉,不失風人之旨。前輩典型,猶有存焉。其集《唐志》作一卷,晁公武《讀書志》作二卷。今本十卷,殆后人所分。
其中凡古體詩皆題曰:“往體”。考陸龜蒙《松陵集》亦以古體為往體。蓋唐代詩集標目,有此二名。偶然異文,別無他義。又集末《江行》絕句一百首,胡震亨《唐音統簽》以為本錢珝之詩,誤入起集,有考辨甚詳。然舊本流傳,相沿已久。且珝固起孫,即附錄祖集之末,亦無不可,故今仍并存之焉。
《華陽集》三卷、附《顧非熊詩》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顧況撰。況字逋翁,海鹽人。至德二年進士。德宗時官秘書郎,遷著作郎,貶饒州司戶參軍。晚年退居茅山,自號“華陽真逸”。集有皇甫湜序,稱為三十卷。《讀書志》作二十卷。《書錄解題》惟載其詩集,云本十五卷,今止五卷。
其本今皆不傳。此本乃明萬歷中況裔孫名端裒其詩文成三卷。末附況子非熊詩十馀首。《文苑英華》、《唐文粹》中尚有況詩四首、非熊詩一首,皆未收入。尚未為賅備也。非熊詩有父風。長慶中登第。大中間為盱眙簿,亦棄官隱茅山。
《酉陽雜俎》記況作《殤子詩》,旦夕悲吟,其子之魂聞之,因再生為況子,即非熊也。其事怪誕不足信。《本事詩》又載況《紅葉題詩》事,尤屬不經。其所題詩亦猥鄙不足傳,皆好事者為之也。舊本所有,姑存之以為談助云爾。
《翰苑集》二十二卷(內府藏本)
唐陸贄撰。贄事跡具《唐書》本傳。案《藝文志》載贄《議論表疏集》十二卷。又《翰苑集》十卷,常處厚纂。陳振孫《書錄解題》載《陸宣公集》二十二卷,中分《翰苑》、《榜子》為二集,其目亦與史志相同。惟晁公武《讀書志》所載乃只有《奏議》十二卷。且稱舊有《榜子集》五卷、《議論集》三卷、《翰苑集》十卷。元祐中蘇軾乞校正進呈,改從今名。疑是裒諸集成此書,與史志名目全不相合。今考尤袤《遂初堂書目》所列,實作《翰苑集》。而錢曾《讀書敏求記》載所見宋槧大字本二十二卷者,亦作《翰苑集》。則自南宋以后,已合議論表疏為一集,而總題以《翰苑》之名。公武所見乃元祐本,恐非全冊。而今世刊行贄集,亦有題作《陸宣公奏議》者,則又沿《讀書志》而失之者也。宋祁作贄傳贊,稱其論諫數十百篇,譏陳時病,皆本仁義,炳炳如丹青,而惜德宗之不能盡用。故《新唐書》例不錄排偶之作,獨取贄文十馀篇,以為后世法。司馬光作《資治通鑒》,尤重贄議論,采奏疏三十九篇。其后蘇軾亦乞以贄文校正進讀。
蓋其文雖多出於一時匡救規切之語,而於古今來政治得失之故,無不深切著明,有足為萬世龜鑒者。故歷代寶重焉。贄尚有詩文別集十五卷,久佚不傳。《全唐詩》所錄僅存《試帖詩》三首及《語林》所載逸句。然經世有用之言,悉具是書。
其所以為贄重者,固不必在雕章繪句之末矣。
《權文公集》十卷(內府藏本)
唐權德輿撰。德輿字載之,天水人。初辟河南幕府,歷中書門下平章事。事跡具《唐書》本傳。德輿嘗自纂制集五十卷,楊憑序之。其孫憲又編其詩文為五十卷,楊嗣復序之。今制集已佚,文集亦久無傳本。此本乃明嘉靖二十年楊慎得之於滇南,僅存目錄及詩賦十卷。劉大謨序而刻之,又刪其無書之目錄。德輿文集遂不可考。惟《文苑英華》及《唐文粹》中時時散見耳。考王士禎《居易錄》,載《權文公集》五十卷,注曰詩賦十卷、文四十卷、碑銘八卷、論二卷、記二卷、集序三卷、贈送序四卷、策問一卷、書二卷、疏表狀五卷、祭文三卷。稱無錫顧宸藏本,劉體仁之子凡寫之以貽士禎者。然則德輿全集,康熙中猶存。不識何以今所存者皆楊慎之殘本。第士禎所注卷目,以數計之,乃八十卷,與五十卷之說不合,又不識其何故也。
《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編修朱筠家藏本)
宋方崧卿撰。崧卿,莆田人。孝宗時嘗知臺州軍事。是書后有淳熙己酉崧卿自跋,稱右《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外集》一卷,附錄五卷,增考年譜一卷,復次其異同為《舉正》十卷。陳振孫《書錄解題》所載同,而多外鈔八卷。其注稱年譜洪興祖撰。莆田方崧卿增考,且撰《舉正》以校其同異,而刻之南安。
《外集》但據嘉祐劉煜所錄二十五篇,而附以石刻、聯句、詩文之遺見於他集者。
及葛嶠刻柳文,又以大庾韓郁所編注諸本號《外集》者,并考疑誤,輯遺事共為《外鈔》刻之。然則《外鈔》非方氏書,特葛氏刻柳集以配韓,因而增入,故崧卿跋不之及也。據自跋與陳氏所錄,則此書蓋與《文集》、《外集》、《附錄》、《年譜》并刻。此本惟有《舉正》,蓋所存止此也。十卷之末,又有《外集舉正》一卷,而跋中不及。陳氏亦不及核其原刻,不標卷第,殆即附之十卷中歟?自朱子因崧卿是書作《韓文考異》,盛名所掩,原本遂微。越及元、明,幾希泯滅。
此本紙墨精好,內“桓”字闕筆,避欽宗諱。“敦”字全書,不避光宗諱。蓋即淳熙舊刻,越五百載而幸存者。殆亦其精神刻苦,足以自傳,故若有呵護其間,非人力所能抑遏歟!閻若璩號最博洽,其《潛邱劄記》中不知李浙東為誰,稱得李翱全集,或可以考。今觀此本第六卷《代張籍書》下,明注為李遜。且引舊書本傳,“遜以元和五年刺浙東,九年召還,此書作於六七年間”云云。則若璩亦未見此本,可稱罕覯之笈。其名曰《舉正》,蓋因郭京《易舉正》之舊,見首篇之自注。考異刪去此條,遂莫知其命名之義。其於改正之字用朱書(案刻本實作陰文,蓋古無套版之法,不能作二色也。觀《政和本草》稱神農本經用朱書,而皆作陰文,是其明證。謹附識於此),衍去之字以圓圈圍之,增入之字以方圈圍之,顛倒之字以墨線曲折乙之,體例亦似較《考異》為明晰。所據碑本凡十有七。
所據諸家之書,凡唐令狐澄本、南唐保大本、秘閣本、祥符杭本、嘉祐蜀本、謝克家本、李昞本,參以唐趙德《文錄》、宋白《文苑英華》、姚鉉《唐文粹》。
參互鉤貫,用力亦勤。雖偏信閣本,是其一失,宜為朱子所糾。然司馬遷因《國策》作《史記》,不以《史記》廢《國策》;班固因《史記》作《漢書》,不以《漢書》廢《史記》;倪思嘗集《國策》、《史記》、《漢書》之同異,纂為二書,今其《班馬異同》猶有傳本。然則雖有《考異》,不妨并存。此書以備參訂,亦何必堅持門戶,盡沒前人著作之功乎!《書錄解題》又曰:“《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朱侍講以方氏本校定。凡異同定歸於一,多所發明。《外集》皆如舊本,獨用方本益《大顛三書》。”今考《外集舉正》所列,自《海水詩》至《明水賦》,二十五篇之數俱全,無所謂《大顛三書》者,亦無所謂石刻、聯句、詩文之遺於他集者。不知《考異》所據何本。此亦千古之大疑,姑闕所不知可矣。
《原本韓文考異》十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宋朱子撰。其書因韓集諸本互有異同,方崧卿所作《舉正》,雖參校眾本,棄短取長,實則惟以館閣本為主,多所依違牽就。即《南山有高樹》詩之“婆娑弄毛衣”,傅安道所舉為笑端者,亦不敢明言其失。是以覆加考訂,勒為十卷。
凡方本之合者存之,其不合者一一詳為辨證。其體例本但摘正文一二字大書,而所考夾注於下,如陸德明《經典釋文》之例。於全集之外別行。至宋末王伯大,始取而散附句下。以其易於省覽,故流布至今,不復知有朱子之原本。其間訛脫竄亂,頗失本來。此本出自李光地家,乃從朱子門人張洽所校舊本翻雕,最為精善。第一卷末有洽補注一條,稱《陪杜侍御游湘西兩寺》詩“長沙千里平”句,“千里”當作“十里”。言親至岳麓寺見之。方氏及朱子皆未知。又第四卷末洽補注一條,《辨原性》一篇,唐人實作“性原”,引楊倞《荀子注》所載全篇,證方氏《舉正》不誤,朱子偶未及考。又第七卷末有洽補注一條,辨《曹成王碑》中“摶力句卒”之義,皆今本所未載。其字為徐用錫所校,點畫不茍。然光地沒后,其版旋佚,故傳本頗少。此本猶當日之初印,毫無刓闕,尤可貴也。
《別本韓文考異》四十卷、《外集》十卷、《遺文》一卷(兩江總督采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