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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 日知錄
  • 顧炎武
  • 4948字
  • 2015-12-26 15:58:17

漢人注經(jīng)

左氏解經(jīng),多不得圣人之意。元凱注傳,必曲為之疏通,殆非也。鄭康成則不然,其于二《禮》之經(jīng)及子夏之傳,往往駁正,如《周禮·職方氏》:“荊州其浸穎湛。”注云:“潁水出陽城,宜屬豫州,在此非也。”“豫州其浸波搓。”注云:“《春秋傳》曰‘除道梁搓,營軍臨隨’,則洼宜屬荊州,在此非也。”《儀禮·喪服篇》:“唯子不報”傳曰:“女子子適人者為其父母期,故言不報也。”注云:“唯子不報,男女同不報爾。傳以為主謂女子子,似失之矣。”“女子子為祖父母”傳曰:“何以期也,不敢降其祖也。”注云:“經(jīng)似在室,傳似已嫁。”“公妾以及士妾為其父母”傳曰:“何以期也,妾不得體君,得為其父母遂也。”注云:“然則女君有以尊降其父母者,與《春秋》之義雖為天王后,猶曰吾季姜,是言子尊不加于父母,此傳似誤矣,”《士虞禮篇》:“用尹祭”注云:“尹,祭脯也。大夫士祭無云脯者,今不言牲號而云尹祭,亦記者誤矣。”于《禮記》則尤多置駁。如《檀弓篇》:“齊穣王姬之喪,魯莊公為之大功”注云:“當為舅之妻,非外祖母也。外祖母又小功也。”“季子皋葬其妻,犯人之禾”注云:“持寵虐民,非也。”“叔仲衍請繐衰而環(huán)經(jīng)”注云:“吊服之經(jīng)服其舅,非。”《月令篇》:“孟夏之月,行賞封諸侯”注云:“《祭統(tǒng)》曰:‘古者于諦也,發(fā)爵賜服,順陽義也。于嘗也,出田邑,發(fā)秋政,順陰義也。’今此行嘗可也,而封諸侯則違于古。封諸侯,出土地之事,于時未可,似失之。”“斷薄刑,決小罪”注云:“《祭統(tǒng)》曰‘草艾則墨’,謂立秋后也。刑無輕于墨者。今以純陽之月斷刑決罪,與母有壞墮自相違,似非。”“季夏之月,命漁師伐蛟,取鼉,登龜,取黿”注云:“四者甲類,秋乃堅成。《周禮》曰:‘秋獻龜魚。’又曰:‘凡取龜用秋時,’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為此秋據(jù)周之時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書于此,似誤也。”“孟秋之月,毋以封諸侯,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幣”注云:“古者于嘗出田邑,此其嘗并秋,而禁封諸侯割地,失其義。”《郊特牲篇》:“季春出火”注云:“言祭社,則此是仲春之之禮也,仲春以火田,田止弊火,然后獻禽,至季春火出而民乃用火。今云季春出火,乃《牧誓》社,記者誤也。”“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注云:“言日以周郊天之月而至,陽氣新,用事順之,而用辛日,此說非也。郊天之月而日至,魯禮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魯以無冬至,祭天于圜丘之事,是以建子之月郊天,示先有事也。”“尸,陳也”注云:“尸或詁為主。此尸神象,當從主訓之,言陳,非也。”《明堂位篇》:“夏后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注云:“此皆其時之用耳,言尚非。”“君臣未嘗相弒,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注云:“春秋時,魯三君弒。又士之有諱由莊公始,婦人髽而吊始于臺駘,云君臣未嘗相弒,政俗未嘗相變,亦近誣矣。”《雜記·下》:“或曰主之而附于夫之黨”注云:“妻之黨自主之,非也。”“圭子男五寸”注云:“子男執(zhí)壁,作此贊者失之矣。”此其所駁雖不盡當,視杜氏之專阿傳文則不同矣,經(jīng)注之中可謂卓然者乎!

《論語》:“子見南子”注:“孔安國曰: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祝誓,義可疑焉。”此亦漢人疑經(jīng)而不敢強通者也。

宋黃震言:杜預注《左氏》獨主《左氏》,何休注《公羊》獨主《公羊》,惟范寧不私于《毅梁》,而公言三家之失。如曰:“《左氏》以鬻拳兵諫為愛君,是人主可得而協(xié)也;以文公納幣為用禮,是居喪可得而婚也;《毅梁》以衛(wèi)輒拒父為尊祖,是為子可得而叛也;不納子糾為內惡,是仇燃可得而容也;《公羊》以祭仲廢君為行權,是神器可得而窺也;妾母稱夫人為合正,是嫡庶可得而齊也,”又曰:“《左氏》艷而富,其失也誣;《穣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今考《集解》中糾傳文者得六事:“莊九年,公伐齊,納糾。”傳:“當可納而不納,齊變而后伐,故乾時之戰(zhàn),不諱敗,惡內也。”解曰:“讎者,無時而可與通。縱納之遲晚,又不能全保讎子,何足以惡內乎?然則乾時之戰(zhàn)不諱敗,齊人取子糾殺之,皆不適其文,正書其事。內之大惡,不待貶絕,居然顯矣。惡內之言,傳或失之。”“僖元年,公子友帥師,敗宮師于麗,獲莒挐。”傳:“公子友謂莒挐曰:‘吾二人不相說,士卒何罪?’屏左右相搏。”解曰:“江熙曰:經(jīng)書敗莒師,而傳云二人相搏,則師不戰(zhàn),何以得敗?理自不通也。子所慎三戰(zhàn)居其一,季友令德之人,豈當舍三軍之整,佻身獨斗,潛刃相害,以決勝負者哉!此又事之不然,傳或失之。”《信十四年,季姬及增子遇子防,使繒子來朝。”傳:“遇者,同謀也。”解曰:“魯女無故遠會諸侯,遂得淫通,此又事之不然。《左傳》曰:‘繒季姬來寧,公怒之,以增子不朝,遇于防,而使來朝。’此近合人情。”“襄十一年,作三軍。”傳:“古者,天子六師,諸侯一軍。作三軍非正也,”解曰:“《周禮》、《司馬法》: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總云諸侯一軍,又非制也。”《昭十一年》:“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傳:“夷狄之君誘中國之君而殺之,故謹而名之也。”解曰:“蔡侯般,殺父之賊,此人倫之所不容,王誅之所必加。禮,凡在官者殺無赦,豈得惡楚子殺般乎?若謂夷狄之君不得行禮于中國者,理既不通,事又不然。”“‘宣十一年,楚人殺陳夏徵舒,不言人。”傳曰:“明楚之討有罪也。似若上下違反,不兩立之說。”《哀二年》:晉趙鞅帥師,納衛(wèi)世子刺胎于戚。”傳:“納者,內弗受也。何用弗受也?以輒不受也。以輒不受父之命,受之王父也。信父而辭王父,則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解曰:“江熙曰:齊景公廢世子,世子還國,書篡。若靈公廢蒯瞶立輒,則蒯瞶不得復稱囊日世子也。稱蒯瞶為世子,則靈公不命輒審矣。此矛盾之喻也。然則從王父之言,傳似失矣。經(jīng)云‘納衛(wèi)世子’,‘鄭世子忽復歸于鄭’,稱世子明正也,明正則拒之者非邪。”以上皆糾正傳文之失。

宋吳元美作《吳縝〈新唐書糾謬〉序》曰:“唐人稱杜征南、顏秘書為左丘明、班孟堅忠臣,今觀其推廣發(fā)明,二子信有功矣,至班、左語意乖戾處,往往曲為說以附會之,安在其為忠也?今吳君于歐,宋大手筆乃能糾謬纂誤,力稗前缺,殆晏子所謂獻可替否和而不同者,此其忠何如哉!然則唐人之論忠也陋矣。”可謂卓識之言。

注疏中引書之誤

《爾雅·釋山》:“多草木岵,無草木賅峺。石戴土謂之崔嵬,土戴石為砠。”毛傳引之互相反。鄭康成箋《詩·采蘩》,引《少牢饋食禮》:“主婦被褐”誤作《禮記》。《皇矣》引《左傳》:“鄭公子突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晉士會若使輕者肆焉其可”,誤合為一事。注《周禮·大司徒》,引《左傳·成二年》:“先王疆理天下”,誤作“吾子疆理天下”。引《詩》:“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誤作“土地”。《射人》引《射義》“明乎其節(jié)之志,以不失其事,則功成而德行立”,誤作《樂記》。《縣士》引《左傳》:“韓襄為公族大夫”,誤作“韓須”。注《禮記·月令》,引《夏小正》:“八月,丹鳥羞白鳥”,誤作“九月”。引《詩》:“稱彼兄獻,萬壽無疆”,誤作“受福無疆”。范武子解《毅梁傳入莊十八年,引《玉藻》:“天子玄冕而朝日于東門之外”,誤作《王制》。郭景純注《爾雅》,引《孟子》:“止或尼之”,誤作“行或尼之”。引《易》:“鞏用黃牛之革”,“固志也”,誤以《革》《遇》二父合為一傳。韋昭《國語》注“公父文伯母賦《綠衣》之三章”,誤引“四章”,高誘《淮南子注》引《詩》:“鼉鼓逢逢”,誤作“鼉鼓洋洋”。孔穎達《左傳·文十八年》正義引《孟子》:“柳下惠,圣之和者也”,誤作“伊尹,圣人之和者也”。蘇拭《書傳·伊訓》引《孟子》:“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誤作“從流上而忘反謂之游”。朱震《易傳·井》大象引《詩》:“維此哲人,謂我劬勞”,誤作“知我者謂我的勞”。趙汝梅《易輯聞·蹇》大象引《孟子》:“我必不仁,我必無禮”,誤作“我必不仁不義”。朱元晦《中庸章句》引《詩》:“后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誤作“至于大王”,《詩集傳·閔予小子》引《楚辭》:“三公穆穆,登降堂只”,誤作“三公揖讓”。

朱子注《論語》:“夏日瑚,商曰璉。”此仍古注之誤。《記》曰:“夏后氏之四璉,殷之六瑚。”是夏日璉,商日瑚也。《享禮》注引“發(fā)氣滿容”,今《儀禮》文作“發(fā)氣焉盈容”。漢人避惠帝諱,“盈”之字曰“滿”,此當改而不改也。

《孟子》:“有為神農之言”注:“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仁山金氏曰:“太史公《六家同異》無農家,班固《藝文志》分九流,始有農家者流。《集注》偶誤,未及改,”

楊用修言:“朱子《周易本義》引《韓非子“‘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虛’,誤以‘合虛’為‘合參’。原其故,乃自《荀子》注中引來,不自《韓非子》采出也。”按伍所以合參,安得謂之合虛?乃今《韓非子》本誤。

姓氏之誤

《毅梁傳》隱九年:“天王使南季來聘,南,氏姓也;季,字也。”南非姓,“姓”字衍文。桓二年:“及其大夫孔父。孔氏,父字溢也。”父非溢,“溢”字衍文。

《詩·白華》箋:“褒姒,褒人所人之女。姒,其字也。”“字”當作“姓”,此康成之誤。孔氏曰:“褒國,擬姓,言擬其字者,婦人因姓為字也。”乃是曲為之解耳。

朱子注《論語》、《孟子》,如大公姜姓呂氏,名尚,其別姓氏甚明。至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子禽姓陳名亢,子貢姓端木名賜,子文姓門名毅放菟之類,皆以氏為姓。齊宣王姓田氏,名辟疆,則并姓氏而為一矣,豈承昔人之誤而未之正與?

左傳注

隱五年,“使曼伯與子元潛軍軍其后”。按子元疑即歷公之字。昭十一年,申無字之言曰:“鄭莊公城棟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杜以為別是一人,厲公因之以殺曼伯而取棟,非也,蓋莊公在時即以棟為子元之邑,如重耳之蒲,夷吾之屈,故厲公于出奔之后取之特易,而曼伯則為昭公守櫟者也。九年,公子突請為三覆以敗戎。桓五年,子元請為二拒以敗王師。固即厲公一人,而或稱名,或稱字耳。合三事觀之,可以知厲公之才略,而又資之以虔邑,能無篡國乎!

十一年,“立桓公而討窮氏,有死者”。

言非有名位之人,蓋微者爾,如司馬昭族成濟之類。解曰:“欲以弒君之罪加寫氏,而復不能正法誅之。”非也。

桓二年,“孔父嘉為司馬。”杜氏以孔父名而嘉字,非也,孔父字而嘉其名。按《家語·本姓篇》曰:“宋湣公熙生弗父何,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勝,勝生正考父,考父生孔父嘉,其后以孔為氏。”然則仲尼氏孔,正以王父之字。而楚成嘉、鄭公子嘉皆字子孔,亦其證也。

鄭康成注《士喪禮》曰:“某甫字也,若言山甫、孔甫。”是亦以孔父為字。劉原父以為己名其君于上,則不得字其臣于下。竊意春秋諸侯卒必書名,而大夫則命卿稱字,無生卒之別。字。”亦未嘗以名字為尊卑之分。桓十一年,鄭伯寤生卒。葬鄭莊上。宋人執(zhí)鄭祭仲。十七年,蔡侯封人卒,蔡季自陳歸于蔡。名其君于上,字其臣于下也。昭二十二年,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劉子單子以王猛人于三城。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二十六年,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爵其臣于上,名其君于下也。然則孔父當亦其字,而學者之疑可以渙然釋矣。

君之名,變也;命卿之書字,常也;重王命亦所以尊君也。

“其弟以千畝之戰(zhàn)生”。解曰:“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非也。穆侯時,晉境不得至介休。按《史記·趙世家眾“周宣王代戎,及千畝戰(zhàn)。”《正義》曰:“《括地志》云:千畝原在晉州岳陽縣北九十里。”

五年,“蔡人、衛(wèi)人、陳人從王伐鄭”,解曰:“王師敗,不書,不以告。”非也。王師敗,不書,不可書也,為尊者諱。

六年,“不以國”。解曰:“國君之子不自以本國為名。”焉有君之子而自名其國者乎?謂以列國為名,若定公名宋,哀公名蔣。

八年,“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解曰:“君,楚君也。”愚謂君謂隨侯,王謂楚王。兩軍相對,隨之左當楚之右,言楚師左堅右暇,君當在左以攻楚之右?guī)煛?

十三年,“及齊侯、宋公、衛(wèi)侯、燕人戰(zhàn),齊師、宋師、衛(wèi)師、燕師敗績”。解曰:“或稱人,或稱師,史異辭也。”愚謂燕獨稱人,其君不在師。

莊十二年,“蕭叔大心”。解曰:“叔蕭,大夫名。”按大心當是其名,而叔其字,亦非蕭大夫也。二十三年,“蕭叔朝公”。解曰:“蕭,附庸國。叔,名。”按《唐書·宰相世系表》云:“宋戴公生子衍,字樂父。裔孫大心,平南宮長萬有功,封于蕭,以為附庸,今徐州蕭縣是也。其后楚滅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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