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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 日知錄
  • 顧炎武
  • 5133字
  • 2015-12-26 15:58:17

古時人主改元,并從下詔之日為始,未嘗追改以前之月日也。《魏志·三少帝紀》上書“嘉平六年十月庚寅”,下書“正元元子十月壬辰”,《吳志·三嗣主傳》上書“‘太平三年十月己卯”,下書“永安元年十月壬午”。《晉書·武帝紀》上書“魏咸熙三年十一月”,下書“泰始元年十二月景寅”。《宋書“武帝紀》上書“晉元熙二年六月甲子”,下書“永初元年六月丁卯”。《文帝紀》上書“景平二年八月丙申”,下書“元嘉元年八月丁酉”。《明帝紀》上書“永光元年十二月庚申朔”,下書“泰始元年十二月丙寅”。《唐書·高宗紀》上書“顯慶六年二月乙未”,下書“龍朔元年三月丙申朔”。《中宗紀》上書“神龍三年九月庚子”,下書“景龍元年九月甲辰”。《睿宗紀》上書“景龍四年七月己巳”,下書“景云元年七月己巳”,《玄宗紀》上書“先天二年十二月庚寅朔”,下書“開元元年十二月己亥”。韓文公《順宗實錄》上書“貞元二十一年八月庚子”,下書“永貞元年八月辛丑”。若此之類,并是據實而書。至司馬溫公作《通鑒》,患其棼錯,乃創新例,必取末后一號冠諸春正月之前,當時已有識之者。

《春秋·定公元年》不書正月,杜氏曰:“公即位在六月,故正義曰公未即位,必不改元。而于春夏即稱元年者,未改之日必承前君之年,于是春夏當名此年為昭公三十三年。及六月,既改之后方以元年紀事。及史官定策,須有一統,不可半年從前,半年從后,雖則年初亦統此歲,故入年即稱元年也。”漢魏以來,雖于秋冬改元,史于春夏即以元年冠之,是有因于古也。按溫公《通鑒》是用此例,然有不可通者。《春秋》于昭公三十三年之春而即書“定公元年”者,昭公已薨于上年之十二月矣。若漢獻帝延康元年十月始禪于魏,而正月之初,漢帝尚存,即加以魏文黃初之號,則非《春秋》之義矣。豈有舊君尚在,當時之人皆稟其正朔,而后之為史者顧乃追奪之乎!

史家變亂年號,始自《隋書》:大業十二年十一月景辰,唐公人京師,辛酉,遙尊帝為太上皇,立代王侑為帝,改元義寧。而下即書云:“二年三月,右屯衛將軍字文化及等作亂,上崩于溫室。”按此大業十三年,煬帝在江都,而蒙以代王長安之號,甚為無理。作史者唐臣,不得不爾。然于《煬帝紀》書十三年,于《恭帝紀》書二年,兩從其實,似亦未害。

明朝《太宗實錄》上書“四年六月己巳”,下書“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庚午”,正是史臣實書,與前代合,但不明書建文年號,后人因謂之革除耳。

《英宗實錄》上書“景泰八年正月辛巳”,下書“天順元年正月壬午旬有六日”,而不沒其實。且如萬歷四十八年八月以后為泰昌元年,若依溫公例取泰昌之號,冠于四十八年春正月之前,則詔令文移一一皆當追改,且上誣先皇矣。故紀年之法,從古為正,不以一年兩號、三號為嫌。

年號古今相同

《水經注·穣水下》“千金堨”前云“太和五年”,曹魏明帝之太和也;俊云“朝廷太和中”,元魏孝文帝之太和也。

割并年號

唐朝一帝改年號者十余,其見于文必全書,無割取一字用之者。至宋始有“熙豐”、“政宣”、“建紹”、“乾淳”之語,已是不敬,然猶一帝之號自相連屬,無合兩帝而稱之者。又必用上一字,惟“元豐”以“元”字與“元枉祐無別,故用下字,本朝文人有稱“永宣”、“成宏”、“嘉隆”,合兩帝之號而為一稱。疏稱正統、正德為“二正”,奉旨“列圣年號昭然,如何說二正?”近又有去上字而稱“慶歷”、“啟禎”,更為不通矣。

地名割用一字,如“登萊”、如“溫臺”,則可;如“真順“、“廣大”,則不通矣。然漢人己有之。《史記·大官書》:“勃碣海岱之間,氣皆黑。”《貨殖傳》:“夫燕亦勃褐之間一都會也。”注云:”渤海、碣石。”《漢書·王莽傳》:“成命于巴宕。”注云:“巴郡宕渠縣。”魏晉以下始多此語。常琚《華陽國志》:“分巴割蜀,以成健廣。”是鍵為、廣漢二郡,左思《蜀都賦》:“跨躡犍牂。”是鍵為、牂牁二郡。《魏都賦》:“恒碣磚于青霄。”是恒山,碣石二山。

人名割用一字者,《左傳》以太皞、濟水為“皞濟”,《史記》以黃帝,老子為“黃老”,以王喬、赤松子為“喬松”,以伊尹、管仲為“伊管”,以絳侯、灌嬰為“絳灌”。

孫氏西齋錄

唐人作書無所回避。孫樵所作《西齋錄》,乃是私史。至于起王氏已廢之魂,上配天皇;條高后擅政之年,下系中宗,大義凜然。視孔子之溝昭墓道,不書定正,而抑且過之矣。

此說本之沈既濟《駁吳兢史議》,謂當并天后于《孝和紀》,每歲書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則紀稱孝和而事述太后,名禮兩得。至于姓氏名諱,人宮之由,歷位之資,及才藝智略,年辰崩葬,別纂人《皇后傳》,列于廢后上庶人之下,題其篇曰《則天順圣武皇后》云。事雖不行,而史氏稱之。

通鑒書改元

《晉書·載記》:十六國時,嗣位改元者皆在本年,此史家取便序事,連屬書之,其實皆改明年元也,不容十六國之中,數十王皆不逾年而改元者也。亦必有逾年而稱元者,直史家不考耳。

《金石錄》據趙橫山《李君神碑》石虎建武六年,歲在庚子,與《載記》合。若從帝紀,則建武六年當是己亥,今此碑與《西門豹詞殿基記》皆是庚子,以此知帝紀之失,此是差一年之證。然《載記》亦不盡合,昔人作史,但存其年號而已,初不屑屑于歲月也。

《續綱目》景炎三年五月以后為帝昺祥興元年,非也。黃溍《番禺客語》:“改元在明年正月己酉朔。”蓋亦是即位之初改明年元耳,史家省文,即系于前年月日之下,日“改元祥興”。以此推十六國事,必當同此。

后元年

漢文帝后元年,景帝中元年、后元年,當時只是改為元年,后人追紀之為中為后耳。若武帝之后元元年則自名之為“后”;光武之中元元年,梁武帝之中大通元年,中大同元年,則自名之為“中”,不可一例論也。

元順帝至元元年,重用世祖之號,后人追紀之,則曰“后至元元年”。

李茂貞稱秦王用天祐年號

《通鑒》后唐莊宗同光二年,封岐王李茂貞為秦王,比得薛昌序所撰《鳳翔法門寺碑》,天祐十九年建,而其文已稱秦王,則前乎同光之二年矣,蓋必茂貞所自稱。又史言茂貞奉天祐年號,此碑之未亦書“天祐十九年”,而篇中歷述前事,則并以天復紀年,至天復二十年止,亦與史不合。

《五代史·李彥威傳》:“是時昭宗改元天祐,遷于東都,為梁所迫。而晉人、蜀人以為天祐之號非唐所建,不復稱之,但稱天復”。《前蜀世家》則云“建與唐隔絕而不知,故仍稱天復”。其說不同。按此碑則歧人亦稱天復,史失之也。

又今陽城縣有后周顯德二年徐綸撰《龍泉禪院記》內述天祐十九年。按此地本屬梁,此記乃追削梁號,而改稱天祐者。

通鑒書葬

《通鑒》書外國之葬,如《晉紀》義熙六年九月下云:“甲寅,葬魏主外于盛樂金陵。”不言“魏葬”,而言“葬魏”。或以為仿《春秋》之文,愚以為非也。《春秋》書“葬宋穆公”、“葬衛桓公”之類,皆魯遣其臣會葬,故為此文。若南北朝時,本國自葬,則當書“魏葬”,如《宋紀》:“景平元年十二月庚子,魏葬明元帝于金陵。”“元嘉二十九年三月辛卯,魏葬太武皇帝于金陵。”則得之矣。

通鑒書閏月

《通鑒》書閏月而不著其為何月,謂仿《春秋》之法,非也。春秋時,間未有不在歲終者。自《太初歷》行,每月皆可置閏,若不著其為何月,或上月無事,則后之讀者必費于追尋矣。《新唐書》亦然,惟高宗顯慶二年正月無事,乃書曰:“閏正月壬寅,如洛陽宮。”

史書人君未即位

史書人君未即位之例,《左傳》晉文公未入國,稱“公子”。己人國稱“公”;《史記》漢高帝未帝稱“漢王”,未王稱“沛公”。五年,將戰垓下,而曰“皇帝在后,絳侯、柴將軍在皇帝后”,至其下文乃曰“諸侯及將相相與共請,尊漢王為皇帝”,于言為不順矣。

沈約作《宋書》,于本紀第十卷,順帝升明三年四月壬申,始書“進齊公爵為齊王”,而前第八卷明帝泰始四年七月庚申,已書“以驍騎將軍齊王為南充州刺史”,自此以下,齊王之號累見于篇,此言之不順也。

史書一人先后歷官

《漢書·溝恤志》先稱“博士許商”,次稱“將作大匠許商”,后稱“河堤都尉許商”,此書一人而先徑歷官不同之法。《書·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伊尹、保衡,一人也,湯時未為保衡,至太甲時始為此官,故變文以稱之也。

史書郡縣同名

漢時,縣有同名者,大抵加“東”、“西”、“南”、“北”、“上”、“下”字以為別。蓋本于《春秋》之法。燕國有二,則一稱北燕;邾國有二,則一稱小邾,是其例也,若郡縣同名而不同地,則于縣必加一“小”字,沛郡不治沛,治相,故書沛縣為“小沛”;廣陽國不治廣陽,治薊,故書廣陽縣為“小廣陽”;丹陽郡不治丹陽,治宛陵,故書丹陽縣為“小丹陽”。后人作史多混書之,而無別矣。

郡國改名

《后漢書·光武紀》“建武六年春正月丙辰,改春陵鄉為章陵縣。”“十六年冬十月甲申,幸章陵,修園廟,詞舊宅。”又云:“乃悉為春陵宗室起詞堂。”上言“章陵”,見名也;下言“春陵”,本春陵候之宗室,不可因縣名而追改之也。此史家用字之密也。

《史記》“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此未當,當日東垣人。《盧綰傳》“高帝十一年冬,更東垣為真定。”《儒林傳》“漢興,田何以齊田徙杜陵。”師古曰:“初徙時未為杜陵,蓋史家追言之也。”

《漢書,夏侯勝傳》“夏侯勝,字長公。初,魯共王分魯西寧鄉以封子節侯,別屬大河,大河后更名東平,故勝為東平人。”《趙廣漢傳》“趙廣漢,字子部,涿郡蠡吾人也,故屬河間。”《后漢書·黨錮傳》:劉yy,中山安國人也,安國后別屬博陵。”夏候湛《東方朔畫像贊》“大夫諱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魏建安中,分厭次以為樂陵郡,故又為郡人焉。”此郡國改名之例。

史書人同姓名

《史記》漢高帝時有兩韓信,則別之曰“韓王信”。《漢書》王莽時有兩劉歆,則別之曰“國師劉歆”。此其法本于《春秋·左氏傳》:襄公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光事,中有兩賈舉,則別之曰“侍人賈舉”。

《金史》有二訛可,日草火訛可、日板子訛可;有三婁室,日大婁室、曰中婁室、曰小婁室。

述古

凡述古人之言,必當引其立言之人。古人又述古人之言,則兩引之,不可襲以為己說也。《詩》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程正叔傳《易·未濟》三陽皆失位,而曰:“斯義也,聞之成都隱者。”是則時人之言,而亦不敢沒其人,君子之謙也,然后可與進于學。

引古必用原文

凡引前人之言必用原文。《水經注》引盛宏之《荊州記》曰:“江中有九十九洲,楚諺云:‘洲不百,故不出王者。’桓玄有問鼎之志,乃增一洲,以充百數。僣號數旬,宗滅身屠。及其傾敗、洲亦銷毀,今上在西,忽有一洲自生,沙流回薄,成不淹時。其后未幾,龍飛江漢矣。”注乃北魏酈道元作,而記中所指今上則南宋文帝,以宜都王即帝位之事,古人不以為嫌。

引書用意

《書·泰誓》:“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左傳》引之則曰:“《太誓》所謂商兆民離,周十人同者,眾也。”《淮南子》:“舜釣于河濱,期年而漁者爭處湍瀨,以曲隈深潭相予。”《爾雅》注引之,則曰:“漁者不爭喂。”此皆略其文而用其意也。

文章推服古人

韓退之文起八代之衰,于駢偶聲律之文宜不屑為。而其《滕王閣記》推許王勃所為序,且曰:“竊喜載名其上,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李大白《黃鶴樓詩》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所謂自古在昔,先民有作者也。今之好譏河古人,翻駁舊作者,其人之宅心可知矣。宋洪邁從孫倬丞宣城,自作題名記:“邁告之曰:他文尚可隨力工拙下筆,如此記豈宜犯不韙哉?”蓋以韓文公有《藍田縣丞廳壁記》故也。夫以題目之同于文公,而以為犯不韙,昔人之謹厚何如哉。

史書下兩曰字

注疏家凡引書,下一“曰”字;引書之中又引書,則下一“云”字。云、曰一義,變文以便讀也,此出于《論語》“牢曰”,“子云”是也。若史家記載之辭,可下兩“曰”字,《尚書·多方》“周公曰”,“王若曰”是也,

書家凡例

古人著書,凡例即隨事載之書中。《左傳》中言“凡”者,皆凡例也,《易》乾、坤二卦用九、用六者,亦凡例也。

分題

古人作書,于一篇之中有分題,則標篇題于首而列分題于下。如《爾雅》“釋天”一篇,下列四時、祥災、歲陽、歲名、月陽、月名、風雨、星名、祭名、講武、旌旗。《呂氏春秋》“孟春紀第一”下,列正月紀、本生、重己、貴公、去私是也。疏家謂之題上事,謂標題上文之事。若《周公踐昨》及《詩》篇章句,皆篇末題之,故此亦爾。今按《禮記·文王世子篇》有曰:“文王之為世子也”,有曰“教世子”,有曰“周公踐阼”;《樂記篇》有曰“子貢問樂”,亦同此例,后人誤連于本文也。又如《漢書·禮樂志·郊祀歌》:“練時日一”、“帝臨二”,凡十九首,皆著其名于本章之末。《安世房中歌》“桂華”、“美芳”二題,傳寫之誤,遂以冠后。

《爾雅·釋親》一篇,石經本“宗族”二字在“弟兄也”之后“母黨”二字在“從母姊妹”之后,“妻黨”二字在“為姒婦”之后,“婚姻”二字在“吾謂之甥也”之后,今國子監刻本皆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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