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
宋交州刺史杜慧度,為政纖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愛之,城門夜開,道不拾遺。
武帝以謝方明為丹陽尹。方明善治郡,所至有能名。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則以漸移變,使無跡可尋。
山陰劇邑三萬戶,前后官長,晝夜不得休,事猶不舉。顧凱之御繁以約,縣用無事。晝?nèi)沾购煟T階閑寂。宋世為山陰務,簡而事理,眾莫及也。
顧憲之為建康令,人號神明。權要請托,長吏貪殘,據(jù)法直繩,無所阿縱。性又清儉,強力為政,甚得人和。故都下飲酒醇者,輒號為顧建康,謂其清且美焉。
梁陸襄為番陽內(nèi)史,有彭李二家,先因忿爭,遂相誣告。襄和言解之,二人感恩,深自悔。乃為設酒,令其歡飲,同載而歸。人歌曰:陸君政無怨,家斗既罷仇共車。
梁始興王蕭憺為荊州刺史,有善政,被征還。朝人歌曰:始興王,人之爹(徒我反),赴人急,如水火,何時復來哺乳我。
梁徐勉為侍中,時師方侵魏,候驛填委勉參掌軍書。劬勞夙夜,動經(jīng)數(shù)旬,乃一歸家,群犬驚吠。勉嘆曰:吾憂國忘家,乃至于此,他日亦是傳中一事。
宋阮長之為武昌太守,時郡田祿以芒種為限,前此去官者,一年祿秩,皆入后人。長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種前一日解印綬去。所蒞皆有風政,為后人所思。宋世言善政者咸稱之。
宋傅炎與父僧祐,并有政績。炎為武康山陽令,二縣皆謂之傅圣。時云諸傅有理縣譜,子孫相傳,不以示人。臨淮劉元明亦有吏能,政事為天下第一。炎子翙代元明為山陰令,翙謂元明曰:愿以舊政告新令。尹元明曰:我有奇術,卿家譜所不載,臨別當以相示。既而曰:作縣令唯日食一升飯,而莫飲酒。此第一策也。
齊邱仲孚為山陰令,有聲稱。百姓謠曰:二傅沈劉,不如一邱。謂傅炎父子、沈憲、劉元明,相繼宰山陰,并有政績,而仲孚又過之。
齊樂預為永世令,人懷其德。卒于官,有一老媼擔槲蔌葉造市貨之,聞預亡,大泣棄溪中,曰:失樂令,我輩孤獨老姥,政應就死爾。市人皆泣。其惠化如此。
北齊宋世良為清河太守,獄內(nèi)稆生桃樹,蓬蒿亦滿。每日牙門虛寂,無復訴訟者。謂之神門。及代有老人丁金剛曰:老人年九十,記三十五政府。君非唯善政,清亦徹底。今失賢者,人何以濟?北齊許惇為司徒主簿,以明斷見知。時人號曰入鐵主簿。后遷平陽太守,政為天下第一。惇美須髯,下垂至帶,號長鬣公。文宣因酒酣,提惇須稱美,以刀截之,惟留一握。惇懼,因不敢復長,又號齊須公。
魏源懷性寬簡,不好煩碎,常語人曰:為政貴當舉綱,何必須太子細?譬如為屋,但外望高顯,楹棟平正,足矣。斧斤不平,非屋病也。
隋庫狄士文為貝州刺史,過為嚴肅。司馬韋焜、清河令趙達并苛刻,惟長史有惠政。時語曰:刺史羅剎怒,司馬蝮蛇嗔,長史含笑判,清河生吃人。
周豆盧績?yōu)槲贾荽淌罚谢菡A夏悅服。大致祥瑞,鳥鼠山俗呼為高武隴,其下渭水所出,其山絕壁千尋,由來乏水。諸羌苦之。績馬足所踐,飛泉涌出,有白烏翔止。廳前人謠曰:我有丹陽,山出玉漿,濟我人夷,神烏來翔。因呼其泉曰玉漿泉。隋趙軌為齊州別駕,文帝令入朝,父老將送者各揮涕曰:別駕在官水火,不與百姓交,是以不敢以壺酒相送。公清如水,請酌一杯水奉餞。軌受飲之。
北齊李仲舉為修武令,為政寬簡,吏人號曰寬明。盧昌衡為平恩令,百姓號曰恩明,故時稱盧李寬恩之政。
隋于仲文字次武,蜀中語曰:明斷無雙有于公,不避強御有次武。
大業(yè)五年,郡國畢集。帝問納言蘇威、吏部尚書牛宏曰:其中清名天下第一者為誰?威等以宏化太守柳儉對。又問其次,曰涿郡丞郭絢、潁川郡丞敬肅,帝賜儉帛二百,絢肅各一百。隋劉曠為平鄉(xiāng)令,在職七年,風教大洽,獄中無系囚,爭訟絕息,囹圄皆生草,庭可張羅。遷臨潁令,清名善政為天下第一。唐皇甫無逸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每按部樵采,不犯于人。嘗夜宿人家,遇燈炷盡,主人將續(xù)之,無逸抽佩刀斷衣帶以為炷。其廉介如此。
顏游秦為廉州刺史,撫恤境內(nèi),敬讓大行。邑里歌曰:廉州顏有道,性行同莊老,愛人如赤子,不殺非時草。高祖璽書勞勉之。
王方慶為廣州都督,廉而嚴。境內(nèi)清肅。議者以為有唐以來治廣州者,無出方慶之右。則天有制褒之賜,雜彩六十段,并瑞錦等物,以彰善政。郭元振在涼州五年,華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遺。舊涼州粟麥斛售數(shù)千,元振置屯田數(shù)年,豐稔至一匹絹糴數(shù)十斛。
盧奐為南海太守,遐隅之地,貪吏斂跡。人用安之。開元以來四十年,廣府節(jié)度清白者有四,謂宋璟、裴胄先、李朝隱及奐也。
尹思貞為司府少卿,時侯知一為司府卿,亦厲威嚴。吏人為之語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卿筆。其為人所服如此。
裴漼父炎之,永徽中為同州司戶參軍。刺史李崇義以少年輕之。先是州中有積年舊案數(shù)百道,崇義促炎之便斷之,命書史數(shù)人連紙進筆,斯須剖斷并畢。文翰俱美,且盡予奪之理。崇義大驚謝曰:公何忍藏鋒,以成鄙夫之過!由是大知名,號為霹靂手。
天寶十三載,連雨六十日。宰臣楊國宗惡京兆尹李峴不附已,出為長沙太守。時京師米麥踴貴,百姓謠曰:欲得米粟賤,無過追李峴。其為政得人心如此。
裴遵慶判吏部南曹。天寶中海內(nèi)無事,九流輻湊,每歲吏部選人,動盈萬數(shù)。遵慶敏識強記,精核文簿,詳而不滯,時稱吏事第一。
韋元甫員錫同在韋陟幕中,元甫精于簡牘,錫詳于訊覆,時謂員推韋狀。
賈明觀恃魚朝恩之勢,恣行兇忍毒甚豺狼。朝恩既誅,元載納明觀奸計,令江西效用。百姓懷磚瓦候之,元載護之獲免。在洪二年,魏少游為觀察使,承元載意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到州,即日杖殺。識者以是減魏之名,多路之政。嗣恭本名劍客,歷仕郡縣,有能名。累至神烏令,考績上上,為天下最,賜名嗣恭。
劉晏掌計,雅得其術,賦入豐羨。李巽掌使,一年征課所入,類晏之多歲。明年過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萬貫。舊例每歲運江淮米五十萬斛抵河陰,久不盈其數(shù),惟巽三年登焉。
李勉在廣州,性廉潔,舶船來都不檢閱。先是舶船泛海至者,歲才四五。勉之末年,至者四十余。在官累年,器用車服無增飾。及代歸至石門停舟,悉搜家人所貯南貨犀象諸物,投之江中。耆老以為可繼前朝宋璟、盧奐、李朝隱之徒。
高崇文為長武城使,練卒五千,常若寇至。永貞元年劉辟據(jù)蜀叛,杜黃裳薦崇文討辟。中使卯時宣命,崇文辰時出師。五千器用無闕。至興元,軍中有折逆旅七箸者,斬之以徇,遂平蜀寇。
魚朝恩以郝廷玉善陣,欲觀其教閱,廷玉乃于營內(nèi)列部伍,鳴鼓角而出,分而為陣,箕張翼舒,乍離乍合,坐作進退,其眾如一。朝恩嘆曰:吾在兵間十余年,始見郝將軍之訓練爾。治戎若此,豈有前敵耶!廷玉凄然謝曰:此非末校所能,臨淮王李光弼之遺法也。太尉善御軍,賞罰當功過。每校旗之日,軍士小不如令,必斬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有心破膽裂者。太尉薨變以來,無復校旗之事矣。
盧坦為壽安令,時河南尹征賦限窮,而縣人訴以機織未就,請寬十日。府不許,坦令人戶但織而輸,勿顧限也,違之不過罰令俸爾。既成而輸,坦亦坐罰。由是知名。
馬總敦儒學,長于政術。在南海累年,清廉不擾,夷獠便之。于漢所立銅柱處,以銅一千五百斤特鑄二柱,刻書唐德,以繼伏波之跡。
淮西之師柳公綽選卒六千,屬李聽。軍既行,公綽時令左右省問其家,如疾病養(yǎng)生送死,必厚廩給之。士之妻冶容不謹者,沉之于江。行卒相感曰:中丞為我輩治家事,何以報效!故鄂人戰(zhàn)每克捷。
盧鈞為廣州刺史,為政廉潔,請監(jiān)軍領市舶使,已一不干預。自貞元以來,衣冠得罪流放嶺表,子孫貧悴不能自還,鈞減俸錢為之營槥櫝,致醫(yī)藥,畢婚嫁。凡數(shù)百家。山越之俗,服其德義。
張允濟為武陽命,曾有行人候曉先發(fā),遺衫于路。行十數(shù)里方覺,或謂曰:我武陽境內(nèi)路不拾遺,但能回取,物必當在。如言果得。遠近稱之績政尤異。
薛大鼎為滄州刺史,開無棣河引魚鹽于海。百姓歌之曰:新河得通舟楫利,直達滄海魚鹽至。昔日徒行今騁駟,美哉薛公德滂被。大鼎與瀛州賈敦頤、冀州鄭德本,俱有美政。河北稱為鐺腳刺史。
賈敦頤為洛州刺史,有異政。百姓樹碑于大市通衢。后弟敦實為洛州長史,又有惠政。百姓復刻石頌美,立于兄碑之側(cè)。時人號為棠棣碑。
田仁會為郢州刺史,天旱,仁會自曝祈雨,竟獲甘澤。其年大熟。百姓歌曰:父母育我田使君,精誠為人上天聞。田中致雨山出云,倉廩既實禮義申。但愿常在不患貧。
馮元淑則天時為清漳令,有殊績,百姓號為神明。又歷浚儀、始平縣令,皆單騎赴職,未嘗以妻子之官。所乘馬午后則不與芻,云令其作齋,身及奴仆。每日一食而已。俸祿之余,皆供公用,并給貧士。人或譏其邀名,元淑曰:此吾本性,不為苦也。袁滋字德深,為華州刺史,以寬易清簡為政,人甚愛之。征為金吾衛(wèi)大將軍,以楊於陵代之,百姓遮道不得進,於陵宣言曰:於陵不敢易袁公之政。然后羅拜而去。
馮立為廣州都督,嘗至貪泉,嘆曰:此吳隱之所酌泉也,飼一杯水何足道哉。吾當汲而為食,豈止一杯,即安能易吾性乎?
道州之民多矮,每年常配鄉(xiāng)戶貢其男,號為矮奴。陽城為太守,不平其以良為賤,又閔遠氓,歲有離異之苦,乃抗疏論而免之。自是停歲貢。民皆賴之,無不泣荷。
元宗時蒲州刺史陸象先,政尚寬簡,吏民有罪,多曉諭遣之。州錄事言于象先。象先曰:人情不遠,此屬豈不解吾言耶?必欲棰撻以示威,當從汝始。錄事慚而退。象先嘗謂人曰:天下本無事,但庸人擾之爾。茍清其源,何憂不治。
元宗賜酺三日,上御五鳳樓觀者喧隘,樂不得奏。金吾白挺如雨,不能遏止。上患之。高力士奏河南丞嚴安之為理嚴,為人所畏,請使止之。上從之。安之至,以手板繞場畫地曰:犯此者死。于是三日指其畫以相戒,無敢犯者。
五代漢劉審交為汝州防御使,郡人歌之。卒于官,郡人聚哭柩所,列狀乞留葬本州界,建祠立碑,詔贈太尉。馮道聞之曰:予嘗為劉汝州僚佐,知其為人廉平慈善,無害之良吏也。民之租稅不能減也,徭役不能息也,寒者不能衣也,餒者不能食也,百姓自汲汲然,使君何有于我哉!然身死之日,黎民懷感者,誠以不行鞭撲不行刻剝,不因公以徇私,不容物以利已,薄罰宥過,謹身節(jié)用,安俸祿守禮分而已。
劉知遠謂晉高祖曰:愿陛下?lián)釋⑾嘁远鳎颊堦孔湟酝6魍嬷┮刈园病1靖补蹋瑒t枝葉不傷矣。知遠乃嚴設科禁,宿衛(wèi)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知遠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眾皆畏服。
文學
齊謝眺長于五言詩,沈約曰:二百年來無此詩也。
宋謝惠連十歲能屬文,族兄靈運賞之,云:每有篇章,對惠連輒得佳語。嘗于永嘉西堂思詩,竟日不就。忽夢見惠連,即得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曰:此語有神助,非吾語也。
宋文帝令群臣作赤鸚鵡賦。袁淑文魁當時,見謝莊賦,嘆: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我若無卿,亦一時之杰也。
梁王筠為詩能用強韻。沈約嘗啟武帝,言晚來名家無先筠者。又謂王志曰:賢弟子之文章,可謂后來獨步。謝眺嘗見,語云:好詩圓美,流轉(zhuǎn)如彈丸。近見筠數(shù)首,方知此言為實。
王筠字元禮,自序云:少時抄書,老而彌篤。雖遇見瞥觀,皆即疏記。后重省覽,歡興彌深。習與性成,不覺筆倦。
顏延年問鮑昭,已與謝靈運優(yōu)劣。昭曰:謝五言如初發(fā)芙蓉,自然可愛;君詩若鋪錦列繡,亦雕繢滿眼。延年每薄湯惠休詩,謂人曰:惠休制作,委巷間歌謠爾。方當誤后生。時議者以延年、靈運,自潘岳陸機之后,文士莫及。江右稱潘陸,江左稱顏謝焉。
齊衡陽王鈞嘗手細寫五經(jīng)一部,置于中箱中,以備遺忘。侍讀賀玠問曰:殿下家有墳索,復何須蠅頭細書,別藏巾箱中?答曰:以便檢閱。且一更手寫,則永不忘矣。諸王聞而爭效之。巾箱五經(jīng)自此始也。
梁沈約撰四聲譜,以為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悟,而獨得之胸襟,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武帝雅不好焉。嘗問周舍曰:何謂五聲?舍曰:天子圣哲是也。然帝竟不甚遵用約也。
江淹以文章顯,晚節(jié)才思微退。云為宣城太守時,罷歸泊禪靈寺渚。夜夢一人,自稱張景陽,謂曰:前寄一匹錦,今可見還。淹探懷中得數(shù)尺與之。此人大恚曰:那待割截都盡!顧見邱遲,謂曰余此數(shù)尺,既無所用,以遺君。自爾淹文章躓矣。又嘗宿于冶亭,夢見一丈夫,自稱郭璞,謂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淹乃探懷中得五色筆一以授之,爾后為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
任昉以文才見知,時人云任筆沈詩,以昉能為文,約為詩也。昉聞病之。晚節(jié)轉(zhuǎn)好為詩,欲以傾沉。然用事過多,屬辭不得流便。士子慕之,轉(zhuǎn)為穿鑿。于是有才盡之談矣。
梁鄭灼性精勤,尤明三禮。少時嘗夢與皇侃遇于途,侃謂曰:鄭郎開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義理益進。多苦心熱,瓜時以瓜鎮(zhèn)心,起便讀誦。其篤志如此。
陳沈不害通經(jīng)術,善屬文。雖博綜經(jīng)典,而家無卷軸。每制文,操筆立成,曾無尋檢。汝南周宏正稱之曰:沉生可謂無意圣人者乎?
梁何思澄與宗人遜及何子朗俱擅文名。世人語曰:人中爽,有子朗。又語曰:東海三何,子朗最多。思澄聞之曰:此言誤矣。如其不然,故當歸遜。思澄意謂此已也。
北齊陸乂于五經(jīng)最精熟,館中謂之石經(jīng)。人語曰:五經(jīng)無對有陸乂。
后魏李謐少好學,師事孔璠。數(shù)年后璠還,就謐請業(yè)。時人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jīng)。謐每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絕跡下帷,杜門卻掃,棄產(chǎn)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復者四千有余矣。
隋薛道衡每構文,必隱坐空齋,蹋壁而臥。聞戶外有人便怒。其沉思如此。煬帝即位,獻高祖文皇帝詩。帝覽之不悅,曰:此魚藻之義也。以事殺之。
唐房玄齡在秦王府十余年,常典管記軍符府檄,駐馬立成,文約理贍。初無藁草,高祖嘗謂侍臣曰:此人深識機,宜足堪委任。每為吾兒陳事,必會人心千里之外,猶如面語。
岑文本草詔誥,或眾務繁湊,即命書僮六七人,隨口并寫,須臾悉成。亦殆盡其妙。
太宗既平寇亂,留意儒學,乃于宮城西起文學館,以待四方文士。杜如晦、房玄齡、于志寧、蘇世長、薛收、褚亮、姚思廉、陸德明、孔穎達、李元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顏相時、許敬宗、薛元敬、蓋文達、蘇勖,號十八學士。圖其形狀,題其名字爵里,藏之書府,以彰禮賢之重也。諸學士并給珍膳,分為三番,更直宿于閣下。每軍國務靜,參謁歸休。即便引見,討論墳籍,商略前載。預入館者,時所傾慕,謂之登瀛州。李守素尤工譜學,自晉宋以降,四海士流及諸勛貴華戎閥閱,莫不詳究。當時號為肉譜。虞世南目為人物志,劉袆之以文藻知名。高宗時與元萬頃、范履冰、苗楚客、周思茂、韓楚賓,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傳。又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
蘇颋機事填委文誥,皆出其手中。書令李嶠嘆曰:舍人思如涌泉,非吾所及也。
王方慶賞徐堅文章典實,常稱曰掌綸誥之選也。楊再思亦曰:此鳳閣舍人樣,如此才識,走避不得。
楊炎與常袞并掌綸誥。袞長于除書,炎善為德音。自開元以來,言制誥之美者,時稱常楊焉。
肅宗賞嘆李揆曰:卿門地人物文章,皆當代所推。故時人稱為三絕。
李賀之思,體勢如崇巖峭壁,萬仞崛起。當時文士從而效之,無能仿佛者。
張薦祖鷟為兒童時,夢紫色大鳥,五采成文,降于家庭。其祖謂之曰:五色赤文鳳也,紫文鸑也,為鳳之佐。吾兒當以文章瑞于明廷,因名鷟。蹇味道嘗賞之曰:此生天下無雙矣。凡應入舉,皆登甲科。員半千曰:張子之文,如青錢萬簡選中,未聞退時。時因之為青錢學士。
權德輿于述作特盛,六經(jīng)百氏,游泳漸漬。其文雅正而宏博,王侯將相,洎當時名人薨歿,以銘紀為請者十八九。時人為宗匠焉,尤嗜讀書,無寸晷暫倦。
自魏晉以還,為文者多拘偶對,而經(jīng)誥之指歸,遷雄之氣格,不復振起。韓愈所為文,務反近體,杼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語后學之士,取為師法。當時作者甚眾,無以過之。故世稱韓文焉。
王起僻于嗜學,雖官位崇重,耽玩無斁,夙夜孜孜,忘于寢食。無書不覽,經(jīng)目靡遺。
柳璨為左拾遺,公卿朝野托為箋奏。時譽日洽,以其博奧,目為柳篋子。昭宗召為翰林學士,即以為相。任人之速,古無茲例。
鳳閣舍人王劇,勃之弟也。壽春等五王初出閣,同日受冊,有司志載冊文百寮在列,方知闕禮。宰相相顧失色。劇立召書史五人,各令執(zhí)筆,口占分寫,一時俱畢。詞理典贍,人皆嘆服。
文士撰碑頌皆以徐庾為宗,氣調(diào)漸劣。富嘉謨與吳少微,屬詞皆以經(jīng)典為本,時人欽慕之,文體千變,稱為吳富體。
李邕早擅才名,尤長碑頌,雖貶職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觀,多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數(shù)百首,饋遺亦巨萬。時議以自古鬻文獲財,未有如邕者。
元稹論杜甫之詩云:上薄風騷,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前人之所獨專,能所不能,無可無不可。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
后唐武皇議欲修好于梁祖,命李襲吉為書云:毒手尊拳,交相于暮夜;金戈鐵馬,欒踐于明時。梁祖曰:李公斗絕一隅,安得此文士?如吾之智算,得襲吉之筆才,如虎傅翼矣。
五代周王仁裕年二十五,方有意就學。一夕夢剖其腸胃,引西江水以浣之,又睹水中砂石,皆有篆文,因取而吞之。及寤,心意豁然,自是性識日高,有詩萬余首,勒成百卷。目之曰西江集。蓋以嘗夢吞西江文石,遂以為名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