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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 爝火錄
  • 李天根
  • 4936字
  • 2015-12-19 14:57:49

丙戌(一六四六)秋七月乙巳朔

唐王世子琳源生。群臣表賀,有「日月為明,止戈為武」之語;王大稱賞。大赦覃恩,手詔進鄭芝龍泉國公、鄭鴻逵漳國公,鄭氏廝養俱得三代誥;撰敕及織軸者,日不暇給。尋改芝龍平國公、鴻逵定國公。

「所知錄」云:元子生而唇缺。

御史錢邦芑疏云:『元子誕生之辰,正浙東新破之日。同盟且應見恤,剝膚益復可憂。臣以為舉朝是同仇共憤之秋,非覃恩受賞之時也;其覃恩不宜太優、爵賞不宜太濫。若鐵券金章徒以錫從龍之舊,則將來恢復疆土,何以酬汗馬之勞?非所以重名器、勸有功也』!不報。

釋田辟于獄。辟崎嶇楚、粵間,卒抗節死。

禮部繳進貴州試錄二十冊。

唐王授梁朝鍾兵科給事中(朝鍾,字未央,號車匿;番禺人。崇禎壬午舉人,癸未一榜)。

是時大清兵所過野無青草,諸內院及從政官無從得食。阮大鋮所至,必羅列肥鮮,邀諸公大暢其口腹;爭訝曰:『此從何處得來』?則應之曰:『小小運籌耳;我之用兵不可測度,蓋不啻此矣』!其中有黑內院者,滿人;喜文墨。大鋮教以聲偶;令作詩,才得押韻協律,即拊掌擊節贊賞其佳。黑大悅,情好日篤。諸公固聞其有「春燈謎」、「燕子箋」諸劇,問能自度曲否?即起執板,頓足而唱,以侑諸公酒。諸公北人,不省吳音。乃改唱戈陽腔,始點頭稱善;皆嘆曰:『阮公真才子也』!每夜,坐諸公帳內劇談;聽者倦而寐有鼾聲,乃出。遍歷諸帳,皆如是。詰朝天未明,又已坐入帳中,聒而與之語,或誦其枕上詩。諸公勞頓之余,不堪其擾;皆勸曰:『公精神異人,盍少睡休息之』!大鋮曰:『我生平不知倦,六十年如一日也』。及諸公起,鼎烹悉陳,復人人皆饜飫;蓋預飭庖人已夜備矣。

大清兵破衢州,魯王鎮將張鵬翼死之;唐王巡按王景亮、推官鄧巖忠皆自縊,知府伍經正赴井死。

紹興兵敗,諸軍相繼潰散;鵬翼拒守甚堅。標下副將秦應科等為內應,城破;鵬翼與弟鵬飛俱被執,大罵至斷舌,聲猶不絕,同時臠死(鵬飛,字耀宇,武舉人;歷官前鋒左都督府右都督)。

樂安王、楚王、晉平王皆被殺。

光祿寺席自修被刺死(自修,字二如,江寧人;萬歷壬子舉人。官衢州府檢校,升任未去)。

魯王至舟山,使熊汝霖見黃斌卿,諭以駐蹕意;斌卿拒不納。王自往城下,斌卿望見麾蓋,即發炮石、火器;王驚退,浮海走南澳。

毛有倫奉魯王元妃張氏并世子至舟山。

鄭芝龍回安海,帝將出贛;而郝永忠迎駕之兵方至韶州,大清兵已陷衢州。

大清兵破臺州,魯王督餉御史沈履祥避山中;被獲,死之。

臺州馮蘇為亂兵所殺,視同時被殺有未絕頭者,魂憑之蘇;因名蘇,字更生,別字再來。后于丁酉、戊戌聯捷,官永昌司理,陷于吳逆;得脫,歷官刑部侍郎。

唐王召魯王兵部侍郎錢肅樂。

禮部議:會試定于十月,移文各省、各府。

擢楊畏知為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南;以巡撫胡兆文為總督。王聞畏知力抗賊,故有是命。

張獻忠聞大清兵入蜀,大懼;棄成都,走順慶。

二十五日(己巳)

唐王御門,詔諭群臣焚其迎降書二百余封。

時群臣朝罷將退,帝命內臣捧出匣,覆以黃帕,置御前;諭群臣曰:『朕本無利天下心,為勛輔諸臣擁戴在位。朕布袍、蔬食,曉夜焦勞,有何人君之樂!祗是上為祖宗、下為百姓,汲汲皇皇,惟恐負諸臣擁戴之初心。今觀諸臣大非初意;昨關上主事搜得閩中出關迎降書二百余封,今具在此。朕不欲知其姓名,命錦衣衛官檢明封數,捧至午門前對眾焚之。班內諸臣宜亦有之,朕俱不問;有之者,當從此改心易慮。其本無者,益宜矢志竭力,毋貳初心也』!帝長身豐頤,無須;著黃布袍。聲如洪鍾,辭氣慷慨:舉朝感動。

擇日出贛州。

福京太仆寺卿甘惟爃上疏乞休;帝諭之曰:『同一去國,太平無事,人競進而已;乞休,則為恬退。國運多艱,人致身而已;思去,則為規避:此義人臣所素知者。降惟爃一級,以警偷惰』。

升梁朝鍾國子監察酒;固辭,復授司業。

八月甲戌朔

唐王將幸贛州,特詔宣鄭芝龍商留守事宜;芝龍不至。先是,王因首輔何吾騶言,決意幸汀入粵。而芝龍力請旋蹕福京,且云『傾家相助可四百萬,固守關門,敵難飛渡』!王不聽。芝龍歸,又令繼母赴行在,力言于中宮;又不聽。至是,大清兵已輻湊關外,而王尚駐延平。

魯王寧國公王之仁載其妻、妾并兩子婦、幼女、諸孫盡沉于蛟門,捧取敕印北面再拜,投之水;峨冠登岸,百姓駭愕聚觀。之仁從容入見內院洪承疇曰:『之仁系前明大帥,不置身波濤,愿來投見,死于明處』!承疇接以優禮,命薙發;不從。

吳易鄉人周瑞復聚眾長白蕩,迎易入其營。

十一日(甲申)

大清兵攻仙霞關,阮大鋮從;僵赴石上死。

貝勒駐衢州,有舊撫田兵及方兵、鄭兵號三家兵,或離、或合,留駐廢營;逶迤南行,所至劫掠,或挾婦女坐山頭,呼盧浮白,漫衍嶺界者。五四日后,關門無一守兵,亦無一敵兵,寂然如平時。又數日,清兵數十騎按轡過嶺,不費一矢。然清兵過關,或由建、或由汀、或由福寧,俱走山谷間道,出其不意;不必盡走仙霞嶺也。

阮大鋮隨諸內院駐衢,面忽腫;諸內院語耿獻忠曰:『阮公面腫,恐有病,不勝鞍馬之勞;可蹔駐衢,俟我輩入閩取建寧后相迓耳』。獻忠以語大鋮;大鋮驚曰:『我何病!我年雖六十,能騎生馬、挽強弓,鐵錚錚漢子也。我仇人多,此必有東林、復社諸奸徒潛在此間;我愿諸公勿聽』!已又曰:『福建巡撫已在我掌握中;諸公為此言,得無有異意耶』?獻忠復諸內院;諸內院曰:『此老亦太多心!我知甚東林、復社與渠有仇;既如此,即同進關可也』。于是偕之行。抵關下,騎皆按轡,緩行上嶺。大鋮獨下馬,徒步而前;左牽馬,右指騎曰:『何獰也!我精力百倍于后生』。蓋示壯以信其無病也。言訖,鼓勇先登。諸內院至仙霞最高處曰五通嶺,見大鋮踞坐石上。呼之騎,不應;以鞭掣其辮,亦不動;視之,已死矣。急命置轝,火焚其尸。家僮固請留尸歸葬,諸內院畀以二十金,下嶺求棺;行數十里外無居人,三日后得一扉,募土人移之下,則悉以潰爛蟲出矣。

十五日(戊子)

贛圍急,雩都孫仲奎率鄉勇輸糧入城,復率鄉兵援之。

唐王命建四忠祠,祀江西死難曾亨應、黃端伯、蕭漢、李大覺,以曾筠、徐蜚英配享。時有王錫者,亦同死難;并敕禮部予謚以表之。

贈亨應太常寺正卿、筠儀制司主事。

世子琳源薨,謚「莊敬」。

削黃斌卿伯爵,以久駐舟山未有寸功也。

溫州破,瑞安諸生鄒欽堯、永嘉諸生鄒之琦俱赴水死。

醫生倪舜年正襟危坐磁缸內,命人掩覆,朗聲誦經死。

王瑞柟避入山中,有欲薦之出者。乃拜辭家廟,從容入室自縊死。

樂清貢生章靖難,恭毅公綸之裔也;聞永嘉陷,衣巾拜文廟,躍入泮池死。

督師何騰蛟令湖南道副使陳象明征餉廣西(象明,字麗南,東莞人;崇禎元年進士)。

十七日(庚寅)

大清兵長驅直入,鄭為虹急還浦城,縱士民出走,自守空城;無何被執,與給事中黃大鵬并死之。

閩潰兵先奔者,隨路焚掠。至建寧,大鵬、為虹閉城發倉庫犒之,驩呼而去;一郡獨全。

大清兵至,百姓再四請為虹出降;為虹執不可。擁見貝勒,迫之跪,不屈。貝勒嘉其節,不忍殺,且勸薙發;為虹曰:『負國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虧,我生何用!寧求速死,發不可斷也』!明日復見,責輸餉;為虹曰:『清白吏,何從得金』!百姓爭欲代輸贖其死;為虹曰:『民窮財盡,烏乎可』!因噴血大罵。貝勒令斬之,為虹大喊奮躍,奪刀自刺其胸,不死;遂見殺。百姓為立祠。其仆陳龍與標下中軍游擊源(失其姓)、浦城千戶張方明及子都司張翹鸞、都督洪祖烈俱死。貝勒駐浦城,衢州陸太守、方國安及各屬知縣降者悉入謁跪拜;獨大鵬緋袍、紗幘,挺立眾中。貝勒異而問之;曰:『前任龍游知縣、今金衢道黃大鵬也』!貝勒曰:『汝既降矣,何不跪』?曰:『我大明忠臣,何得跪爾』!貝勒曰:『汝不畏死乎』?曰:『畏死,當無是言矣』!貝勒大怒,命割其舌;大鵬噴血大罵,觸階死。浦城人立廟祀之。

楊文驄退至浦城,為追騎所獲;與監紀職方主事孫臨俱不降,被殺(臨,字武公,桐城人;兵部侍郎晉之弟)。

文驄父子三人同日殉難。臨字克咸,負文武才略,自號飛將軍;又別字曰武公。有妾葛嫩,字蕊芳;金陵名妓也;同時被執。主將欲犯之,嫩大罵,嚼舌碎,含血噴其面;將手刃之。克咸見嫩抗節死,乃大笑曰:『孫三今日登仙矣』!亦被殺(「板橋雜記」)。

兵部職方主事熊秉,南昌人,崇禎己卯舉人;亦死于浦城。

張獻忠入西充之鳳凰山。

獻忠自言今歲有大劫,不利;欲入武當山修行,俟劫運過,當復橫行天下。乃營于西充之鳳凰山(「蜀難敘略」)。

唐王改授陳邦彥職方主事,監廣西狼〔兵〕援贛州。王讀邦彥「政要三十二事」,偉之即其家授監紀推官;未任,舉于鄉。至是,以蘇觀生薦,改授(邦彥號巖野)。

二十一日(甲午)

唐王在延平聞仙霞關失守,倉猝走汀州;宮眷皆騎,猶載書十余摃以從。隨行者:何吾騶、朱繼祚等;路振飛追赴不及。

時曾后肩輿艤舟河干,顧從官曰:『劉宮人有娠,好護持』!就道,詞旨慷慨。使遭時隆盛,雖雞鳴黃鳥,曷以加茲!妃媵狂奔,有一舸而數人者、有一騎而三人者;花鈿翠冠零落荊莽,猶作龍頭鳳尾形也,傷哉(「閩游日記」)!

留兵部侍郎曹履泰與延平知府王士和居守。

二十三日(丙申)

大清兵截援贛水師于江,焚巨舟八十,死者無算;羅明受遁還,舟中火藥戎器盡矣(一作盡失)。于是兩廣、云南軍不戰而潰,他營亦稍稍散去;城中僅汪起龍、郭維經部卒四千余人,城外僅水師后營二千余人。參將謝志良擁眾萬余駐雩都不進,楊廷麟調廣西狼兵八千人踰嶺亦不即赴。會汀州破,人情益震懼。

二十八、二十九兩日廣營、滇營相繼潰,城外東南竟無一卒。

贛城被圍日久,守兵皆憊。元吉矯情鎮物,且厭苦諸軍糜餉無用,皆遣散去;而萬發祥、王其宖等猶捐金犒師,回環巡視。

二十四日(丁酉)

帝至順昌。

大清兵至(一作人),延平知府王士和死之。時警報迭至,士和召父老告之曰:『我雖一月郡守,當與城存亡;若等當速去,無使數萬生靈盡膏斧锧』!眾泣,士和亦泣;退入內署,謂友人曰:『吾一介書生,數月而忝二千石;安敢偷生』!其友勸止之;正色曰:『君子愛人以德,姑息何為』?從容正衣冠,閉戶投繯死。

敵兵薄城下,士和欲呼民丁背城一戰;民丁紛紛砍門出。士和書絕命詞于壁,更衣執笏,燃香置幾,南向俯首呼「萬壽」者三;移幾東向,呼祖、呼父者三。命子宗翰拜,次第與幕客交拜。取二十日中太守所得金列案上,予門隸鄭富、袁忠、劉興等各二錠,幕客蘇殷民、余東壁父子及一廝亦如之。復呼袁忠、劉興前,長揖;囑忠護吾尸、興護宗翰。將就縊,同知汪某叩門入,欲商所之;士和叱曰:『只合一死,此外豈容他念!不能然者速去,無混我事』!汪失色而出,士和入西廂縊。敵騎沖入內堂,下馬諦視,知太守死,擁宗翰謁其帥;有五人列坐于地,中一人年可十八、九稱千歲者,左旁則土池、右旁則楊田,余二人稱固山。土問宗翰云:『百姓甚稱而父好官,惜死矣!今以郡事屬汝』!宗翰曰:『曲荷生全,感且不朽!然亡肉未冷,得旦夕望先人壟,世世銜公侯恩』!楊曰:『延平萬山如畫,任卜吉壞;何必戀江西八尺土』?宗翰以母、弟在家,理無端主,虔懇如初。土聽之,命步卒兩人持小艇之延城。時郡守已委濟南趙某,給數舟載柩歸(士和,號未艾)(「壺山集」)。

大清帥貝勒命李成棟攻汀州;成棟先至上杭,克之。福京訛傳大清兵入閩,有「留發不留人,留棺不留屋」之語;大家富室移棺郊外,城中如洗。

二十七日(庚子)

王之仁就戮于西市。

帝至汀州。

大清兵踵至建寧,知府楊三畏、延平道趙秉樞一路迎降。隨征御史王國翰以警急聞;王怒,欲杖之。

二十九日(壬寅)

大清兵掩至,稱扈蹕兵;直入行宮。從官奔散,唐王與曾妃俱被執;給事熊緯死之。

大清兵六人偽稱邵武差役,抬餉三鞘解赴軍前者;帝命貯庫,六人者安置行宮之左城隍廟。一日,而大清兵抵汀,錢邦芑縋城遁。二十九日辰刻,大清兵十六騎臨城,司門者急閉關;而前解餉六人已砍殺司門千戶矣。合兵止此二十二人,橫行城中。給事中熊緯方趨朝遇之,知是北兵,大罵;被殺。副將吳之蕃(一作都督周之蕃)中箭,墮馬死。帝與后被執,司禮監王至道、尚衣監鄧某迎敵死。司餉戶部主事蔡某及二仆俱被執殺,何吾騶及從官俱散去。

「所知錄」云:帝在汀州,忽有十數騎叩城門曰:『我扈蹕兵也』!門者納之。直入行宮,見一黃衣者,射殺之。或云衛臣張致遠貌類帝,代之死;帝不知所在。「五小史」云:『代死者為唐王聿釗』。

按唐王名聿〈金粵〉,非聿釗,是時監國福州,未嘗從征也;安得代之死!

后科臣吳其靁疏有云:『舊輔何吾騶領兵駐關,聞清兵至即遁;清兵即假何兵旗號進汀州,城中未之知也。半夜,卒起犯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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