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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歸有光集
  • 佚名
  • 4869字
  • 2015-11-25 10:32:55

震川集之三

論議說

天子諸侯無冠禮論

《儀禮》有士冠禮,無天子諸侯冠禮,非逸也。《記》曰:“無大夫冠禮,而有其昏禮。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禮之有?公侯之有冠禮,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繼世以立諸侯,象賢也。”明天子諸侯大夫之無冠禮也。

冠者,將責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則父兄戒宿,蓋父兄以成人之禮責子弟也。天子為元子之時,以士禮冠,所謂有父在,則禮然也。設不幸君終,世子未冠,則冕而踐阼,斯為踐阼之禮而已矣。已奉宗祧,君臨天下,將又責之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乎?

《家語》稱孔子答孟懿子之問,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即位則尊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諸侯之冠,異天子與?”曰:“君薨而世子主喪,是亦冠也已。人君無所殊也。”“諸侯之有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遺言也,益以祝雍頌《公冠》之篇焉,則誣矣。

《公冠》曰:公冠,自為主。迎賓,揖,升自阼,立于席。既醴,降自阼,饗之以三獻之禮。無介無樂,皆玄端。其酬幣,朱錦采,四馬。其慶也,天子擬焉。曰“自為主”,曰“賓降阼”,嫌尊矣,夫非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也。且禮自上達,而曰天子擬冠,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

周衰,先王之禮不具。傳者既失其本,但知其略,而欲求之于詳,而不知禮之失在于略,而又患于求詳之過。《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傳》季武子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玉藻》曰:“始冠,緇布冠。自諸侯下達,冠而敝之可也。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緇布冠,繢鋋,諸侯之冠也。”蓋務為天子諸侯士庶之別,而不知先王制冠禮之義所以同之于士庶者也。

公子有宗道論

《大傳》曰:“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公子之宗道也。”夫公子者,別子為祖者也。何以為宗?曰:公子非宗也,不為宗而宗之道出焉耳。公子之大宗者,公也。已自別于正體,無大宗矣。雖其子為繼別之宗,猶繼禰也。迨五世當遷,而后不遷之宗于是乎出。未及五世,猶小宗也,所以謂之“小宗而無大宗”也。公子雖無大宗,而不可謂之非大宗之祖。雖為大宗之祖,而未及乎繼禰之子,所以謂之“有大宗而無小宗”也,公子一人焉而已。無大宗,是“有無宗也”。無小宗,是“亦莫之宗”也,故曰公子非宗也。非宗,故謂之別子;別子,故為之祖;為之祖,故“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而宗之道于是乎出。

先王之立宗,大抵因別子之嫡、庶而已。二世之庶,宗其繼禰者之嫡;三世之庶,宗其繼祖者之嫡;四世之庶,宗其繼曾祖者之嫡;五世之庶,宗其繼高祖者之嫡;而為小宗之道出矣。六世之庶,宗其繼別者之嫡,而為大宗之道出矣。小宗四,大宗一,并而為五宗,而其變至于無窮。皆自于公子,故曰“不為宗而宗之道出焉”也。鄭氏曰:“公子不得宗君,君命嫡昆弟為之宗,使之宗之。所宗者,嫡則如大宗。死,為之齊衰九月。其母,則小君也。為其妻,齊衰三月。無嫡而宗庶,則如小宗。死,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無服。公子唯己而已,則無所宗亦莫之宗。”是公子有此三事也。鄭以此為公子之宗道,則非別子為祖之義矣。

夫宗有散有合,族人不得以戚戚君,于是乎散,故號別子者以之。別子為祖,繼別為宗,繼禰為小宗,于是乎合,故號為小宗者以之。先王之道由祖而宗,猶木之由本而為枝也。得其祖,則兄弟相宗,而宗之法行;不得其祖,則兄弟不相宗,而別子之義起。今使公子自相宗,夫公子不得祖先君矣,宗于何生?且非先君之正體,皆庶也,而鄭又為嫡、庶之說,過矣。

別子者,宗之始也,不可以亂,故先王正其始。正其始者,正其別也。魯之三桓,鄭之七穆,古之遺制也。(鈔本“故號為小宗者以之”,“為”字之上,有“為宗”二字。)

貞女論

女未嫁人,而或為其夫死,又有終身不改適者,非禮也。夫女子未有以身許人之道也。未嫁而為其夫死,且不改適者,是以身許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禮,父母主之。父母不在,伯父、世母主之。無伯父、世母,族之長者主之。男女無自相昏姻之禮,所以厚別而重廉恥之防也。女子在室,唯其父母為之許聘于人也,而己無所與,純乎女道而已矣。六禮既備,婿親御授綏,母送之門,共牢合巹,而后為夫婦。茍一禮不備,婿不親迎,無父母之命,女不自往也,猶為奔而已。女未嫁而為其夫死,且不改適,是六禮不具,婿不親迎,無父母之命而奔者也,非禮也。陰陽配偶,天地之大義也。天下未有生而無偶者,終身不適,是乖陰陽之氣,而傷天地之和也。

曾子問曰:“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婿之父母死,則如之何?”孔子曰:“婿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喪,不得嗣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許諾,而弗敢嫁也。”弗敢嫁而許諾,固其可以嫁也。“婿免喪,女之父母使人請,婿弗取,而后嫁之,禮也。”夫婿有三年之喪,免喪而弗取,則嫁之也。

曾子曰:“女未廟見而死,則如之何?”孔子曰:“不遷于祖,不祔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歸葬于女子氏之黨,示未成婦也。”未成婦,則不系于夫也。先王之禮,豈為其薄哉?

幼從父兄,嫁從夫。從夫則一聽于夫,而父母之服為之降。從父則一聽于父,而義不及于夫。蓋既嫁而后夫婦之道成,聘則父母之事而已。女子固不自知其身之為誰屬也,有廉恥之防焉。以此言之,女未嫁而不改適,為其夫死者之無謂也。

或曰:以勵世,可也。夫先王之禮不足以勵世,必是而后可以勵世也乎?

譜例論

世之為譜學者,稱歐陽氏、蘇氏。予考二家之書,小異而大同,蓋其法使族人各為譜,而各詳其宗。夫人各詳其宗,則譜大備,而可以至于無窮,此其善也。而蘇氏又曰:“古者惟天子之子與始為大夫者,而后可以為大宗,其余則否。獨小宗之法,猶可施于天下,故為族譜,皆從小宗,而虛其大宗之法。”而予之為說異于是。

夫古者有大宗而后有小宗,如木之有本而后有枝葉。繼禰者、繼祖者、繼曾祖者、繼高祖者,世世變也,而為大宗者不變。是以祖遷于上,宗易于下,而不至于散者,大宗以維之也。故曰:大宗以收族也。茍大宗廢,則小宗之法亦無所恃,以能獨施于天下。

予又以為,譜者,載其族之世次、名諱而已。其所不可知者,無如之何;其所可知者,無不載也。夫使世次、名諱之既詳,則不必縣定以為宗法,而宗法存焉耳。故歐陽氏、蘇氏以有法治無法,吾以無法寓有法,是吾譜之所以異也。

水利論

吳地痺下,水之所都,為民利害尤劇,治之者皆莫得其源委。禹之故跡,其廢久矣。吳東北邊境環以江海,中潴太湖。自湖州諸溪從天目山西北宣州諸山豨水所奔注,而從吳江過甫里,經華亭青龍江以入海。蓋太湖之廣三萬六千頃,入海之道獨有一路,所謂吳淞江者。顧江自湖口距海不遠,有潮泥填淤反土之患。湖田膏腴,往往為民所圍占,而與水爭尺寸之利,所以松江日隘。昔人不循其本,沿流逐末,取目前之小快,別鑿港浦,以求一時之利,而松江之勢日失。所以沿至今日,僅與支流無辨,或至指大于股,海口遂至湮塞。此豈非治水之過與?

蓋宋揚州刺史王瀎以松江滬瀆壅噎不利,欲從武康纻溪為渠浛,直達于海,穿鑿之端自此始。夫以江之湮塞,宜從其湮塞者而治之,不此之務而別求他道,所以治之愈力而失之愈遠也。太倉公為人治疾,所診期決死生,而或有不驗者,以為不當飲藥針灸而飲藥針灸,則先期而死。后之治水者,與其飲藥針灸何以異?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欲圖天下之大功,而不知行其所無事,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嗟夫,近世之論,徒區區于三十六浦間,或有及于松江,亦不過疏導目前壅滯,如浚蟠龍、白鶴匯之類,未見能曠然修禹之跡者。

宜興單鍔著書,為蘇子瞻所稱。然欲修五堰,開夾嵒千瀆以截西來之水,使不入太湖。殊不知揚州藪澤,天所以潴東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為民之害,亦為民之利,就使太湖干枯,于民豈為利哉?太史公稱“河菑衍溢,害中國也尤甚,唯是為務”。禹治四海之水,而獨以河為務。余以為治吳之水,宜專力于松江。松江既治,則太湖之水東下,而余水不勞余力矣。

或曰:《禹貢》“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吳地尚有婁江、東江,與淞江為三。震澤所以入海,非一江也。曰:張守節《史記正義》云:“一江西南上太湖,為淞江;一江東南上至白蜆湖,為東江;一江東北下,曰婁江。”本言二水皆松江之所分流,《水經》所謂長瀆歷河口,東則淞江出焉,江水奇分,謂之三江口者也。而非《禹貢》之三江。大抵說三江者不一,惟郭景純以為岷江、浙江、松江為近。蓋經特紀揚州之水,今之楊子江、錢塘江、松江并在揚州之境,書以告成功。而松江由震澤入海,經蓋未之及也。

由此觀之,則松江獨承太湖之水,故古書江、湖通謂之笠澤。要其源近,不可比擬楊子江,而深闊當與相雄長。范蠡云:“吳之與越,三江環之。”夫環吳越之境,非岷江、浙江、松江而何?則古三江并稱無疑。故治松江,則吳中必無白水之患,而從其旁鉤引以溉田,無不治之田矣。然治松江,必令闊深,水勢洪壯,與楊子江埒,而后可以言復禹之跡也。(此文昆山、常熟二本后半大異。細觀之,昆本為優,今從之。)

水利后論

單鍔以吳江堤橫截江流,而岸東江尾茭蘆叢生,泥沙漲塞,欲開茭蘆之地,遷沙村之民,運去漲土,鑿堤岸千橋走水,而于下流開白蜆安亭江,使湖水由華亭青龍入海。雖知松江之要,而不識《禹貢》之“三江”,其所建白,猶未卓然,所以欲截西水,壅太湖之上流也。蘇軾有言:欲松江不塞,必盡徙吳江一縣之民。此論殆非鍔之所及。今不鐫去堤岸,而直為千橋,亦守常之論耳。

崇寧二年,宗正丞徐確提舉常平,考《禹貢》“三江”之說,以為太湖東注,松江正在下流,請自封家渡古江開淘至大通浦,直徹海口。當時惟確欲復古道,然確為三江之說,今亦不可得而考。

元泰定二年,都水監任仁發開江,自黃浦口至新洋江,江面財闊十五丈。仁發稱:古者江狹處猶廣二里。然二里,即江之湮已久矣。自宋元嘉中,滬瀆已壅噎,至此何啻千年?郟氏云:“吳松古道,可敵千浦。”又江旁縱浦,郟氏自言小時猶見其闊二十五丈,則江之廣可知,故古江蟠屈如龍形。蓋江自太湖來源不遠,面勢既廣,若徑直,則又易泄,而湖水不能蓄聚,所以迂回其途。使如今江之淺狹,何用蟠屈如此?

余家安亭,在松江上,求所謂安亭江者,了不可見。而江南有大盈浦,北有顧浦,土人亦有“三江口”之稱。江口有渡,問之百歲老人,云:往時南北渡,一日往來僅一二回。可知古江之廣也。本朝都御史崔恭鑿新道,自大盈浦東至吳淞江巡檢司,又自新涇西南蒲匯塘入江,自曹家河直鑿平地至新場,江面廣十四丈。夫以郟氏所見之浦尚有二十五丈,而都水所開江面,財及當時之浦。至本朝之開江,乃十四丈。則興工造事,以今方古,日就卑微,安能復見禹當時之江哉?

漢賈讓論治河,欲北徙冀州之民當水沖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北入海,當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以為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毀之,墮斷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若惜區區漲沙茭蘆之地,雖歲歲開、浦,而支本不正,水終橫行。今自嘉靖以來,歲多旱而少水,愚民以為自今不復見白水之患。余嘗聞正德五年秋,雨七日夜,吳中遂成巨浸。設使如漢建始間,霖雨三十日,將如之何?天災流行,國家代有,一遇水潦,吾民必有魚鱉之憂矣。

或曰:今獨開一江,則其余溪港當盡廢耶?曰:禹決九川,距四海,浚畎澮距川。江流既正,則隨其所在,可鉤引以溉田畝。且江流浩大,其勢不能不漫溢,如今之小江,尚有剿娘江分四五里而合者。則夫奇分而旁出,古婁江、東江之跡,或當自見。且如劉家港,元時海運千艘所聚,至今為入海大道。而上海之黃浦勢尤洶涌,豈能廢之?但本支尊大,則支庶莫不得所矣。

三途并用議

有光為都水司試吏,太子太傅司空公以章奏課諸進士,承命作《三途并用議》。

議曰:所謂三途者,進士也,科貢也,吏員也。國初用人,有征聘,有經明行修,有人材,有賢良方正,有才識兼人,有楷書,有童子諸科。其后率多罷廢。承平以來,專用進士、科貢、吏員,是三者初未嘗廢。而邇者欲新天下之吏治,于科貢、吏員之中,稍加不次之擢,故有三途并用之說,其實前此未嘗不并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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