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暗表,杜林來到火龍觀盜弩,他是變嗓音,不用本人的聲兒,他是驕舌說話,所以老道不信。書說現在,杜林說:“師父呀,總算是我們家門不幸,才遇見此事。那杜林若是來啦,那我可就白挨這一頓打。這個姓丁的可就傷了德啦。”老道說:“小杜梨,你滿打是杜林,你全能說不是,我老道實在看你骨格相貌有緣。這個姓丁的是我的朋友哇,他還能大的過我師父去?就是我師父李玄清來,打破頭心全不成。為師我打你十鞭子已過,你咬住牙關吧。只要十下子打完,那時我亮寶劍斬殺丁春芳,與我投緣的徒弟報仇雪恨。”老道叫人取過絨繩,一翻腕子就把水手的腦袋給套上啦,一揪繩子,水手就是一個爬虎兒,過去又給他一個大嘴巴。老道說:“你撕下半批軟簾去。”水手爬起上前將簾子撕下一塊,交給老道。老道便將杜林捆好二臂,然后又用繩子掛了。掛在明柱之上,又叫水手取來打徒弟那個水盆鞭子過來。此時杜林一看,那水盆中的鞭子,足有核桃粗細,鞭梢與把兒,細不了多少。遂說道:“師父呀,我要挨這個一頓打呀,我不承認杜林,我得活活的被您打死。”說完,仰天叫道:“我伯父大娘,我叔父嬸娘,三門你們守我一個人,我兩個姐姐是臉朝外的人。沒想到我小杜梨,在這里受一頓。我長這么大,連一手指頭全沒挨過。今日我不幸,真要把我打的屈打成招,那可冤苦了我啦。”此時夏得貴脫了大衣,毛腰拿起皮鞭子來說:“小杜梨,你就咬住了牙關吧。”丁春芳說:“道兄,您慢著,您打可不成,那得我打。拿繩您還舍不得啦。”老道一有氣說:“好吧,你打。”杜林說:“師父您可別叫打他,他打我不到十下,我死過去,他就跑啦,我白挨這一頓打。”那杜林一看老道的情形,實在跟自己不錯,不由心中所思,好丁春芳,我要不把你人頭弄在這里,我不叫杜林。丁春芳說:“道兄,小弟我說的這個話,是金石的良言,不入您的逆耳。他要不是杜林,能有這一片話嗎?道兄您把我的絨繩解下來,這邊拴上我的腿,那一邊拴在床腿上,十鞭子已過,您就亮寶劍斬殺我的人頭,不算您欺生,算我看錯啦,死者不冤。”杜林說:“師父您可別上他的當,他那絨繩可全糟啦,一揪就折。他跑啦,我白挨這一頓打。”丁春芳說:“道兄您把絲絳解下來,跟我的絨繩撮到一處,那還不結實嗎?夏得貴一聽也對,這才將白絲絳解了下來,跟他的絨繩擰到一處,有核桃粗,便將丁春芳的腿拴在床腿上。杜林道:“師父,您可別受他鬼計多端。”丁春芳說:“道兄,您可跟他有緣?我看透他啦,我打他一百鞭子,要問不出來真情實話,我不姓丁。”杜林說:“師父,他那里可有刀哇,他把我打死過去,用刀一拉繩他跑啦,我不是白挨這一頓打嗎?”丁春芳說:“道兄,我把這口刀給您。”
說話他把刀拉出,遞與老道。他又說:“道兄,您看著我不過十下,要打不出他的實話來,您盡管亮軍刀殺我。”說完他伸手拿起皮鞭子,他一看杜林是貼骨的干腱子。杜林心里說:小輩,我若不把你人頭要下來,我不叫杜林。自己一咬牙,橫了心啦。丁春芳說:“杜林,你是飛蛾投火,爾可想起前次之仇,你打我那一瓦,打我一瓦還不可恨,當時你沖散我的姻緣,真真可惱。”說完他揚鞭子便打,刷的一聲,那大腿的肉,就給打掉了一塊,鮮血長流。杜林嗷的一聲,頭就搭拉下來啦。老道一看說:“丁賢弟,你好狠啦。你倒是看準了是他不是呀?他要是杜林呀,這里把他一捆上,他就辱罵你我啦。”老道拿著刀,站在旁看著。丁春芳二鞭子,又往下打來。杜林心說:小子你打吧,我是豁出去啦。那丁春芳三鞭子剛要往下再打,忽聽外邊有人說話,說:“老道喂,你別打人家,你家杜小太爺我在這里啦。你看明白再打人家,我在這里瞧了半天啦。那一個小孩別著急,待我給你報那兩鞭之仇。小子你出來,我在背后跟下你來啦,專為拿你。”丁春芳剛要轉身跑,老道一長腰,將他踢倒,用腳蹬住。丁春芳道:“道兄且慢,”老道哪聽那一套?伸手抓住發髻,舉刀一落,噗哧一聲,尸首兩分,將刀扎在死尸之上。回到屋中,摘下青鋒劍,合到手內,將劍抽出,來到外面,飛身上了西房。在房上躥房趙脊,來到前面,圍著廟兜了一個彎兒。四外一找沒有人,他便到了浮橋這里,叫上兩名水手來,回到廟中先開了山門,放進二人,將丁春芳的死尸搭出,連人頭一齊扔到河內。二人答應,照計而為,將死尸拉走。
老道將山門緊閉,回到屋中,將劍掛好,出來一看杜林,是低頭不語。用手一摸他的胸口,突突的亂亂。用手推起他的頭來,那只手便撫他的心口,說道:“徒兒蘇醒。”杜林把這口氣緩了過來,不由哭道:“師父哇,這個人跑了吧?”老道說:“徒兒呀,他鬼魂跑啦,你看這里的血跡,他已被斬殺了。”說話之間,將他摘下來,抱到床上,將綁繩給他解開。杜林坐在床上說:“師父啊,我的腿疼。”老道說:“不要緊,我這里有好藥。”說話他到了西里間,取來了金槍鐵器散,紅白的藥面,給他敷上好了,叫他穿好了衣服。杜林說:“師父,今天我挨這一通打,倒不要緊,您聞一聞,這屋中是甚么氣味呀?”老道說:“我剛把丁春芳殺啦,你看這個血跡,還沒干啦。”杜林說:“師父,他雖然死啦,您已然給我報了仇啦,可是扎驢肚子那個人一來,咱們爺兩個,全活不了。”老道說:“徒兒,你不要害怕,誰來也不成,連那么大的石祿,全教我給燒了個少屁股沒毛。我有火竹弩。”杜林說:“甚么叫火不火努不努的,是甚么樣啊?”老道說:“待我取來你看看。”說著話他到了西屋,拿出那火竹弩。原來這竹弩就在一個瓦灰色的兜子里裝著啦。老道拿到杜林面前,取出令他觀看,原來是一個竹筒,有八寸多長,核桃粗細,遂說:“師父您拿過來我看一看。”老道說:“徒兒你看,這便是袖箭盤肘弩。”杜林伸手接過來一看,原來竹筒上,一頭三道鋼絲,當中有一道銅絲,足有四寸長,在下面那一頭,有一個好像按釘似的。老道說:“小杜林,這個是左胳膊上的,中指按崩簧,二指定心,指那里打那里。右邊也是一樣,要打的時候,左胳膊一盤,用右手中指從縱紋上一頂,那盤肘弩就打出去啦。”杜林說:“師父,我成不成呢?”老道說:“成倒是成,你等天光明亮,我同著你到你們家中,跟你家中人說明,把你施舍我這廟中,那時我好傳授你武術。你學會了以后,必須要用的時候,好像一層窗戶紙,一指就破。那時再教給你,還不成嗎?”杜林說:“師父,您先比一比,徒兒我記在心中,將來練的時候,您也省事。我那藝業學成,您一指我就會啦。”老道連忙將盤肘弩一盤,說道:“徒兒你看,二指當心,中指磕崩簧,”說話之間,他用手指一頂,磕吧一聲,呼的一片火光,出筒外去了。當時打在軟簾之上,老道上前弄滅了。杜林一看,那桌案之上,還有一個青布套,有鴨嘴粗細,一尺二長,有青絨繩編出來的一個排子,不到五尺長。老道說:“這個是緊背低頭花竹火弩。”杜林說:“這個怎么使呀?老道說:“你看。”說著把弩背在身上,又向杜林說道:“你看,肩頭當心。”用手一揪絨排子,一低頭,磕吧一聲,又是一片火光。杜林說:“徒兒瞧明白了,您把他收起來吧。”說完,那夏得貴便將暗器全收拾起去啦。杜林說:“師父,我現下肚中很餓,您可有剩下的饅頭?拿來徒兒一用。”老道說:“我沒有剩的,如今我也有點空啦,咱們叫廚房給作點酒席,師徒可一用。今天又是好日子,足可以暢飲一番。”
說話之間,老道便去到南廚房,吩咐一遍,少時酒菜一齊來到,通盤擺齊。杜林一看,放著一個酒杯,一個茶壺,看那樣子,壺中也就盛四兩多酒,旁邊有一個酒杯。老道說:“小杜梨,你會喝酒不會喝?”杜林說:“我會喝。我在家之時,竟偷我叔父酒喝,我娘親一聞我口中有酒味,就打我。您讓我喝酒,我聽說酒是串皮的。”老道說:“不錯,酒是串皮的,我這個藥是好藥,什么全不怕。”杜林說:“那我也不敢喝,明天您上我家去,我娘聞見我口中有酒味,誰說全不成,我娘也得打我。師父啊,今天咱們爺倆,是大喜的日子,我必須敬您四杯酒。”老道說:“人家全敬酒三杯,你怎么敬我四杯呢?”杜林說:“今天咱們爺兒兩,您兩杯,我兩杯,咱們是四季皆全。我有四句酒令。”老道說:“甚么酒令?”杜林說:“您先把酒滿上,我好說。”老道當時把酒滿上之后,杜林說:“您先吃點菜。”老道這才吃口菜。杜林說:“杯杯凈,盞盞凈,咱們爺兩才有緣哪。”老道說:“好吧。那頭一句酒令怎么說呀?”杜林說:“酒是仙傳迷魂湯,量小多飲發言狂,太白貪杯吃酒醉,海底撈月一命亡。”二杯酒又滿上啦,杜林叫他又吃點菜,將酒喝下。杜林再說二句酒令:“色如市井一枝花,君子一見骨肉麻。紂王貪淫失天下,楊廣好色觀瓊花。”又滿上第三杯,杜林說:“財乃傳國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石崇有錢不算富,范丹有子傳后人。”老道聽他念完,一仰脖,一飲而干。再滿上第四杯,老道吃口菜,杜林念第四句是:“氣是人間一棚煙,耳聽傳言氣沖天。范離好氣家財敗,三氣周瑜染黃泉。”老道低頭不語。四杯也飲干啦。杜林一看,老道是過了量啦。酒走三腸,酒入愁腸,酒入喜腸。如今老道他是酒走煩腸,平常人喝酒,有幾種毛病,酒一過量,有愛睡的。如今有一句話,今事古比,古事今說。現在有這種留聲機,俗說話匣子。也有話匣子酒,喝完了竟說,還有婦女酒,喝了酒啦,便想近婦女,那是酒色相聯。這個喝酒,有慢性酒,從早晨能喝到下午去。另外還有一種以酒撒瘋酒,還有暴性酒。這暴性酒,比方說吧,他一進酒鋪,端起酒來一仰脖子,全倒下去啦。還有廚子酒,喝完酒找人廚。有蓮花落酒,喝完了得唱。有隋煬帝酒,喝完了必須叫人打一頓。有酒后傷事,有酒后傷德,有酒后失物,有迷路。那會喝酒的人拿酒,不會喝酒的酒能拿人。會喝酒的諸位老先生,學徒有幾句話,跟您說一說。列位要是能有六兩的量,可以飲三兩。有十兩的量,可以喝半斤。要喝一斤,那非把事情誤了不可。喝酒的人也有酒后吃虧的,也有以酒成大事的,無酒不能成席。
閑言少敘,這個夏德貴,煩到兩句酒令上啦。末一句有海底撈月一命亡,三氣周瑜染黃泉。老道當時就把火竹弩的口袋,壓在胳膊之上,爬在桌子上,他就睡著了。杜林生來膽子最大,人雖小,心勁可大。他恐怕老道裝睡,他過去用手推老道的肩頭,說道:“師父,您要困,快去上床去睡。”問了兩三聲,老道一聲沒言事。他又一聽老道的出入氣勻啦,知道他睡沉啦,這才用手推開他的腕子,將口袋抽了出來,把火竹弩撤了出來,不要口袋。杜林暗自說道:魯大叔,從這看起來您有錯處,我的軍器沒拿,我要是拿著刀,非給他一下子不可。我今天要拿火竹弩給他一下子,老道死不了,他一明白過來,那時我命休矣。想到此處,這才起身來到外面,站在廊子底下,往四處一瞧,房上全有人。魯清在西房上,前坡爬著,看見他出來了,連忙問道:“杜林,你可將火竹弩得到手內?”杜林說:“已得到手中。”
書中暗表,那魯清自從派他三人走后,大家便一同來到了火龍觀。臨來的時候,魯清說:“石爺,咱們今晚上砸火龍觀去。”石祿說:“我不去,那老道他有嗄吧呼,貼身上就著了,我是不去的。火一來啦,就粘我身上。要沒有那個火呀,我早就把他給弄碎啦。”魯清說:“我打發小棒捶和小白臉,跟小龍頭,他們三個人去啦。把他的火暗器全拿來,你還不敢去嗎?”石祿說:“只要雜毛沒有火啦,我就能把雜毛拿住。”魯清說:“你要見著了老道,非把他劈了不可。”大家這才將應用的物件拿齊,眾人來到火龍觀。魯清派馬德元,巡山吼馬志、馬俊,雙鞭將鄧萬雄、鋼叉李凱、銅叉李繼昌,把守東界墻。花面鬼佟豹、小靈官燕清、小花刀莫陵、莫方、閃電腿劉榮,把守北面的界墻。林貴、林茂、飛抓將云彪、金棍董相,你們五位,把守西界墻。登山伏虎馬子登、下海擒龍馬子燕、柳金平、柳玉平、單鞭劉貴,把守南界墻。三道山門,未曾要飛身上墻的時候,必須要先用抓問一問,有甚么埋伏沒有。其余的大眾,任憑尊便。前后中三層大殿,隨便隱住身體。聽我魯清的呼哨子響,大家好會戰惡道。”眾人點頭。石祿、魯清、杜興,三個人到了河坡。說道:“石爺,你先在此等候,咱們人拿著火竹弩,你再進廟。他拿著你可不用進去,你看好不好?”石祿說:“就是吧,你們去你們的,我在這兒等著。”當時魯清帶著杜興爺倆個入廟堂,這才使計策,好搭救杜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