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別正不耐煩的冷眼旁觀著陸逸和高劍鋒的表演,突然見到陸逸把矛頭對準了他,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擺手辯解道:“陸少俠說的哪里話?蕭某對尊師仰慕已久,對陸少俠的功夫也是佩服得緊,怎么會出手偷襲你呢?”
剛才陸逸和高劍鋒交手時候顯露出來的實力雖然很強,蕭離別還沒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也保不齊高劍鋒為了巴結戊寒江真的聽信陸逸的話找自己的麻煩啊!
陸逸還未開口,站在他旁邊的琉璃卻突然蓮步輕移走到他面前,看似無意的在他俊臉上摸了一把,咯咯笑道:“堂堂蕭大俠什么時候成了敢做不敢當的人了?小女子剛才可是看的真切,蕭大俠那離魂勾可是招招奪命、式式離魂呢!”
剛才蕭離別抬出來錦衣衛指揮使“赤焰萬里”萬焰烈的名頭強壓,并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命令姿態,這讓琉璃十分不爽,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忘了嘲弄蕭離別一番,果然諷刺的蕭離別又氣又怒。
然而這個時候陸逸的心里比蕭離別更加吃驚,他從跳上船的時候就時刻提防著身邊這個紫衣女子,沒想到千防萬防竟然還是沒有防住對方,臉上還被對方摸了一把,頓時羞的他滿面通紅。
這也難怪,陸逸從小跟著師父“劍圣”戊寒江長大,師父交游認識的要么是河東豪俠,要么是河西義士,要不然就是南山道長和北方高僧,幾乎很少見到女人,即便見到那么一兩個,也是河東獅、母夜叉之類的,從沒有見過琉璃這樣美艷無雙的女人,而且剛才聽到她彈奏“傷神斷魂曲”、吟誦“雨霖鈴”的時候,心中竟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親近之感,所以才鬼使神差的躍上了琉璃所在的這艘船。
琉璃眼波流轉,不經意間看到陸逸滿面通紅、手足無措,頓時感覺又是好玩、又是好笑,她出道這么多年,垂涎她美色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當這些人知道她身份的時候,無不是瑟瑟發抖、面如死灰,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像陸逸這樣羞澀異常的,心中竟然泛起一股難言的情愫。
“怎么了小弟弟?莫不是風寒水冷著了涼?”琉璃說著伸手握住陸逸的手腕,纖纖食指悄然搭上他的脈門,只要這家伙稍有異動,她就會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這一路上她吃過貌似老實、實則狡猾的于冕的虧太多了。
于冕?
一念及此,琉璃心中頓時大驚,舉目望去只見劉炳坤已經駕著扁舟到了岸邊,于冕正在姐姐于欣的攙扶下棄船登岸,她這才明白中了陸逸的緩兵之計,頓時圭怒不已,也顧不上陸逸是不是“劍圣”的高足,內力往指尖一注,一道陰寒之氣頓時順著陸逸的脈門直達體內,她整個人也借勢而起,如雨燕穿梭般朝于冕姐弟撲去。
這時候高劍鋒三人也發現情況不對,連忙呵斥吩咐船上的舵手加快速度追上,然后合身朝正在半空中無處借力的琉璃攻去,高劍鋒只是想要阻止琉璃前撲,而蕭離別卻是出手狠辣,要置琉璃于死地。
琉璃不愧是望江樓神尊座下第一高手,人在半空中,袖中半截長綾卻如同長了眼睛一樣恰恰纏住蕭離別手中的離魂勾,她則借力趁勢一蕩,遠遠的蕩開,恰好躲過高劍鋒勢若風雷的一擊,同時回旋轉身,“傷神斷魂曲”驚怒而出,口中對準蕭離別高唱道:“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蕭離別的功夫遠不如琉璃,而且琉璃驚怒之下全力攻擊,一上來就是“傷神斷魂曲”中最厲害的殺招,兩人距離不過丈余,首當其沖之下他只覺得喉嚨一甜,驀地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原本站在船頭替師兄蕭離別掠陣的沈星月看到師兄受傷,急忙施展追星步凌空踏浪飛身將蕭離別接住送回船上,她則一揚手中的逐月劍朝正和高劍鋒斗作一團的琉璃攻了過去。
琉璃方才一招擊傷蕭離別之后,中途陡然變招,原本如驚濤怒浪般的一曲“滿江紅”突然化作淺斟低唱,朱唇輕啟吟誦起了王安石的“桂枝香”來:“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
高劍鋒的無鋒劍氣剛才隨著琉璃吟誦岳飛的“滿江紅”而更加霸道凌厲,這個時候突然聽到琉璃如泣如訴的低吟“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凄涼的感覺,一幕幕往事不斷變換著涌向心頭腦海,竟然被“傷神斷魂曲”所惑,一時間竟然忘了出劍。
直到逐月劍冰冷的劍氣從他肋下劃過,刺骨的寒意和疼痛的感覺傳來,高劍鋒這才猛然一驚,急忙大喝一聲,無鋒劍一招“怒斬秦川”將琉璃和沈星月兩人完全籠罩其中。
剎那間狂風四起,高劍鋒須發皆張,而琉璃和沈星月兩人卻仿佛驚濤怒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此時此刻,陸逸的腦海中突然響起師父戊寒江對高劍鋒“怒劍無鋒”劍意的評價:“都道無鋒勝有鋒,誰知無本生有中?秦川劍士三千余,唯有無鋒劍有鋒!”
當時陸逸只是懵懵懂懂,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四句繞口令一樣的話,這時候親眼看到高劍鋒一把無鋒劍竟然使的劍氣四溢、撕金裂帛,仿佛將這水天一色都給撕裂開來、揉碎到了這風雪之中一樣。
無盡的劍意和天、地、山、水融為一體,哪怕沈星月真的能夠追星逐月,哪怕琉璃真的能夠傷神斷魂,卻也無可奈何!
“難道有鋒劍就無法克制無鋒劍嗎?”當時的陸逸似懂非懂的問道。
戊寒江呵呵一笑,摸著陸逸的頭,略顯傷感的說道:“寶劍本無優劣,劍道本無高低,劍身只是本相,劍鋒全在心中。所以只要絞碎心中之劍,無鋒劍意不攻自破!”
陸逸正津津有味的咀嚼著師父話里的深意,這邊的局勢卻又發生了變化,身受內傷的蕭離別看到師妹沈星月遇到危險,再也顧不上許多,離魂勾雙雙脫手,呼嘯著朝高劍鋒的雙腳勾去,這時候雙方都無處借力,蕭離別這一招可謂是攻敵之必救,高劍鋒只有回劍格擋,否則即便他能一劍斬殺琉璃和沈星月,也必將被斬斷雙足。
蕭離別所料不錯,高劍鋒聽到呼嘯而至的破空之聲,只能放棄劍幕中苦苦掙扎的琉璃和沈星月,無鋒劍勢大力沉的一招朝離魂勾上拍去,他則借著反震之力朝岸邊縱身而去。
蕭離別一招得手,卻不料師妹沈星月和琉璃兩人又已經斗在一處,原來剛才沈星月雖然和琉璃共同抵抗高劍鋒,但是她心里一直惦記著師兄被琉璃打傷一事,所以高劍鋒一退,她手中的逐月劍就朝琉璃身上招呼上去。
東廠、錦衣衛和望江樓三方原來雖然面合心不合,但是起碼還能齊心協力追殺于冕姐弟,只不過因為生擒于冕的功勞應該歸屬哪一方而爭執不下,沒想到在洛水之上,卻先后被于冕和陸逸兩人多番挑撥,竟然互相殘殺起來。
不過陸逸好整以暇看好戲的心情并沒有持續太久,就看到高劍鋒撲向了岸邊,而原本操舟的劉炳坤不知道是剛才受了琉璃的“傷神斷魂曲”的傷,還是為了保護于冕而被高劍鋒的無鋒劍氣所傷,這個時候已然奄奄一息,而于冕和于欣姐弟既不會操舟又不識水性,扁舟就這樣在岸邊打轉起來。
眼看著高劍鋒的一只腳已經挨到了扁舟的邊緣,劉炳坤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只見他一把將于冕和于欣姐弟推下水去,又趁著高劍鋒立足未穩的功夫猛地把扁舟一翻,竟然不可思議的把高劍鋒給蓋在了扁舟之下。
陸逸看到于冕姐弟在河水中胡亂撲騰,而劉炳坤則死死地抱著高劍鋒的身體往深水里沉下去,他不及多想,從船頭一躍而起扎入水中,劈波斬浪的游到于冕和于欣兩人身邊,伸手抓住兩人的胳膊,使盡全力往遠處游去。
高劍鋒水性極差,等他奮力擊昏抱著他的劉炳坤浮出水面的時候,茫茫洛水之上早已經沒有了陸逸三個人的影子。
陸逸帶著于冕、于欣姐弟不見了蹤跡,這邊琉璃和沈星月也停下了你死我活的打斗,沈星月雖然略知水性,但是憂心師兄蕭離別身上的傷勢,害怕她一旦去追擊陸逸三人,高劍鋒和琉璃會趁機對師兄痛下殺手,只能時刻守在船上。
而琉璃雖然生在江南金陵江畔,熟知水性,但是想要十分愛惜皮膚容貌的她冒著狂風暴雪的天氣,跳下冰冷刺骨的河水去追陸逸三人無異于癡人說夢。
高劍鋒雖然是這次追殺行動名義上的最高指揮,但是錦衣衛和望江樓這邊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無可奈何,只能下令暫且收兵,派出緹騎尋找于冕和于欣的下落,同時埋伏殺手在洛陽通往龍門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