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國青年社會組織發展中的問題:權力分享中的尷尬
青年社會組織的大量涌現,是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盡管這些社會組織在參與社會分工時大多是提供社會服務,但按照黨政慣有的眼光來看,這就是分享權力。實際上,政府治理模式轉型下的公共治理,就是國家權力向社會的回歸,表明政府與社會組織、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屬于一種合作管理和伙伴關系。目前很多地方黨政部門還不太習慣這種變化,他們的第一反應常常是控制,這就使得青年社會組織在發展過程中難免會遇到困難和尷尬。
1. 青年社會組織時常遇到“管制”式政府行為
青年社會組織的出現,增加了社會活動主體的元素,也增加了社會結構的復雜度。這些組織既不同于基金會、行業協會等組織,也不同于那些在社區里以居民為主的群眾文體團隊。沒有嚴格的行政約束機制,雖然注冊,但與上級單位之間的關系多為較松散的業務指導模式,尤其是活動的獨特性、組織形態和組織持續的不穩定性,對管理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很多地方政府對社會組織的態度,經常搖擺于“管理”和“扶持”之間,特別表現在對自下而上發展起來的青年社會組織,往往限制有余而支持不足,從而導致對社會組織的培育力度不夠,推動力也存在明顯不足—青年社會組織與政府之間形成制度化的互動合作機制尚需較長時日。
2. 青年社會組織缺乏法律法規和管理體制的實質性支持
我國關于社會組織的法律法規還不健全。目前國務院頒布的只有《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和《基金會管理條例》,民政部出臺的《取締非法民間組織暫行辦法》《中介服務收費管理辦法》《民間非營利組織會計制度》《救災捐贈管理辦法》和民政部與其他部門聯合下發的規范性文件等,總體上層次不高,數量少,不配套,還沒有專門的、全面的、嚴謹的關于社會組織管理的社會組織法,使得社會組織的設立、性質、地位、作用及功能等沒有完全明確、規范,缺乏相關的行業自律環境。同時對社會組織的人員編制、職稱評定、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稅收減免、收費許可等方面也缺乏完善的、相配套的法規與政策。盡管雙重管理體制已經開始得到破解,但登記管理制度的還沒有完全到位,培育扶持政策力度不夠,政策體系還不健全。
3. 青年社會組織自身存在一些發展瓶頸
青年社會組織在發展過程中,存在著一些自身難以突破的瓶頸:一是資金比較短缺。相關調查顯示,行業協會中有53.3%,學術性社團中有51.1%,民辦非企業單位中有37.3%,基金會中有40.5%存在資金短缺問題。二是專業人才相對缺乏。由于公益傳統較弱、待遇不高等原因,大多數社會組織很難吸引到具有社會工作知識的專業化人才,支撐社會組織工作的大部分是臨時聘用人員和離退休人員。三是能力亟待提升。主要表現為現有的社會組織還非常弱小,難以承接政府轉移的職責、有效動員各種社會資源和承擔應負的社會責任。
4. 青年社會組織接受境外勢力支持的無奈與風險
在青年社會組織的實際運作中,明顯缺乏國內社會的廣泛支持,主要表現為社會組織的資金來源中社會捐贈所占比重很低。據統計,由重大事件和巨大災害直接引發了慈善捐贈“井噴”的2008年,全國接收各類捐贈款物總額達1070.49億元,占GDP總量的0.356%,比2007年增長了246%。即使這樣,與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較大差距。據統計,2004年美國僅各類慈善機構獲得的慈善捐贈總額相當于GDP的2.17%,英國為0.88%,加拿大為0.77%。因此,境外一些NGO如香港樂施會、美國福特基金會、英國救助兒童會等打著學術文化交流、維權、扶貧濟困的標牌,與一些經費緊缺的中國社會組織一拍即合。某些別有用心的國際NGO,在輸入資金、項目和培訓的同時,也輸入了西方的政治理念,甚至危害中國國家安全,損害中國國家利益,這些可能是一些青年社會組織接受境外勢力支持時始料不及的。
五、中國青年社會組織的發展趨勢:公益成為主流,規范化、專業化不斷提升
許多青年社會組織一開始是了排遣孤獨、發展興趣、互動交流,也自覺不自覺地或多或少地做一些公益活動,到后來越來越注重對公益事業的參與,這既是他們得到社會認可、拓展發展空間的前提條件,也是社團組織發展的規律使然。當前,青年社會組織的功能正在從單一變為多樣、從粗放管理變為規范運作、從內在凝聚變為外在影響,越來越成為推動現代社會發展的積極力量。
1. 公益型青年社會組織的數量將會越來越多
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公益社會組織在經濟貢獻率和服務就業方面存在很大的發展潛力。從社會需求的角度看,中國的社會轉型將是一個比較持續漫長的過程,老齡化問題、農民工問題、婦女權益維護問題、留守兒童問題、環境保護問題等仍將存在,新的社會問題也會不斷出現。從政府的政策法規看,近幾年政府購買社會組織服務的力度在不斷加大,對社區服務類公益組織的扶持也在持續加強,公益型青年社會組織面臨新的發展機遇。從整體發展態勢上看,公益型社會組織總是隨著經濟社會發展、青年生活方式的多元化而不斷涌現。以上海為例, 1999年至2009年的10年間,登記注冊的社會組織數量從2600多家激增到8985家,涉及環保、科技、教育、文化、民政、衛生等10多個領域。2003年起,一大批以青年為主體、以服務社會公益事業為目標的社會組織不斷涌出,據上海青年家園民間組織服務中心2010年提供的數據顯示,可聯系到的有一定規模和影響力的青年社會組織數量已達到400余家,覆蓋青年群體50余萬,這其中的二分之一為公益型組織,而近兩年的青年社會組織數量有增無減且多數以公益型為主。
2. 青年社會組織的規范化程度將日益明顯
“郭美美事件”“紅會事件”發生后,整個社會對公益慈善事業高度關注,客觀上對社會組織尤其是公益社會組織的規范化管理提出了要求。青年社會組織要持續良性發展,必然要以企業化管理的標準建立相關管理制度和自律機制,使項目運作更加公開透明,不斷提高組織的公信力,贏得社會的信任度。正式注冊的社會組織,按照章程必須設立法人、理事會等內部管理機構,明確各自職責分工,而不是完全依靠社團領袖或幾個骨干成員的力量。雖然領袖的個人魅力能夠影響整個團隊的發展,但建立完善的治理機制和真正的理事會負責制將使組織的發展更為穩固。
3. 青年社會組織的專業化程度將不斷提升
隨著社會分工的日益精細化、專業化,社會組織的發展也是一個不斷細化、專業化的過程。根據薩拉蒙的分類,國際非營利組織分為12種,涵蓋文化與休閑、教育與科學研究、衛生、社會服務、環境、發展與住房、法律、推進與政治、慈善中介與志愿行為鼓動、國際性活動、宗教活動和組織、商會、專業協會、工會以及其他,12大類又細分了文化與藝術、服務性俱樂部、高等教育、精神衛生與危機防范、社會救濟、就業與職業培訓等27小類。而國外非營利機構也承擔著大量政府部門轉移出的公共事務,與政府建立了平等的合作關系,正是基于其專業的服務水準和管理水平。近年來,我國公益服務項目招投標的相關工作也明確規定,參與投標的公益組織必須是合法注冊、具備一定的行業資質且對專業社會工作人員也提出了明確要求,有的地方在制定本區域內購買社會組織服務的政策中還提出了參與競標的社會組織必須具備專業評估委員會認定的社會組織專業等級。可見,專業化是青年社會組織的必然發展趨勢。
4. 青年社會組織與國際NGO的聯系與合作有可能進一步密切
自改革開放以來,越來越多的中國公民、企業和社會組織走出國門,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企業和社會組織走進中國。海外基金會等資助組織已經中國社會活躍了30多年來,目前這些組織遍布全國,資助遍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在環境保護、扶貧開發、衛生救助、社會福利許多領域,為數不少的國際NGO都以中國內地為據點開展各種項目,這些項目的開展往往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與配合。從近年來發展趨勢來看,國際NGO和中國社會組織的合作面在不斷擴大。中國政府對國際NGO采取的策略是既利用,又防范,同時積極加以規范。國際NGO的回應策略是利用、周旋和順應。[5]截至2006年底,中國國際民間組織合作促進會已經與160個國際NGO以及國際多邊和雙邊機構,建立了合作關系。當國際NGO不再被簡單視為“洪水猛獸”時,青年社會組織擴大與國際NGO合作勢在必行。
六、國外及港臺社會組織的他山之石:現狀、做法與經驗
作為世界上發展速度最快、變化最活躍的一支力量,中國的發展變化正對世界產生廣泛而深刻的影響,中國與世界的關聯度空前增強。中國是世界離不開的中國,世界是中國最需要世界。截至2013年底,中國在民政部門注冊的社會組織總數達到54.1萬家,每萬人擁有社會組織的數量僅3.98家(發達地區如無錫每萬人擁有社會組織也不過8.27家)。而發達國家每萬人擁有社會組織一般超過50家,如法國為110家,日本為97家,美國為52家;一些發展中國家每萬人擁有社會組織也超過10家,如阿根廷為25家,巴西為13家。研究中國大陸的青年社會組織,有必要從世界其他國家以及中國香港、臺灣的社會組織發展中尋求某種借鑒。
在美國,公民對政府的不信任感導致了在民間廣泛結社或建立社會團體的文化傳播。到2010年,聯邦稅務局管理的非營利組織數量達到196萬個,主要涉及衛生保健、高等教育、社會服務和文化等領域。美國的非營利組織就業占總就業的7.8%,高于國際平均水平。美國非營利組織改進治理的根本動機和目的在于保持和提高自身的社會美譽度,維護公眾對自己的信任,理事會、透明度和問責制是實現民間組織善治的三大關鍵。
在英國,社會組織數量眾多,性質不一,英國人一般把這些組織稱為慈善團體或志愿協會,避免使用“非政府組織”這一稱謂。根據《慈善組織法》,英國的社會組織可以向政府部門申請項目經費,同進也可以與政府進行廣泛的項目合作。政府撥款保持在40%左右,50%源于收費收入,10%來源于民間捐款。英國志愿組織在教育、文體休閑和社會服務等領域最為活躍。
在芬蘭,政府對青年組織持包容、鼓勵態度,專門頒布《青年組織資助條例》,對規模較大的青年組織進行資金、監管、審計、評估等方面支持。以“橙色”組織為例,其成立初衷為“占領”赫爾辛基市屬的廢棄廠房改造為青年活動中心。芬蘭青年政策司在對該組織進行接觸、評估后,決定每年提供10萬歐元資金作為該組織活動經費。
在巴西,社會組織不僅服務于教育、衛生保健、文化娛樂等國民需要,也是一股重要的、不斷增長的經濟力量,還為政治和社會生活做出重要貢獻。一些社會組織與政府的合作主要表現在資助委托和腐敗運作上,例如把公共資金分到個人手中。另一些社會組織與政府的關系則是以獨裁統治與激烈的人權、民主運動間的沖突為主。
在韓國,20世紀80年代后期威權主義政權倒臺后,各類社會組織才逐漸繁榮起來。一部分是活躍在教育、健康與社會服務領域的服務性組織,這些組織被鼓勵去補充政府提供服務的不足,并和政府保持著穩固的聯系,收益收費成為這類社會組織經費最主要的來源。另一部分是公民與倡導組織,大多不是法人也沒有正規建制,他們代表了人權、環境與政治民主組織。韓國志愿者人數僅占經濟活躍人口的0.6%,低于世界36國的平均數1.6%[6]。
在中國香港,目前有2000多家社會服務機構,絕大多數是民辦的社會福利組織(機構)。這些社會服務機構的主要活動領域有:社區發展、家庭及兒童服務、康復服務、安老服務、過犯及釋囚服務、兒童及青年服務、對長期病患者的服務等。香港的社會服務機構是政府的合作伙伴,有時也扮演壓力集團的角色。政府向響應其社會服務計劃的社會服務機構提供財政資助,社會服務機構則通過服務獲得政府的支持,同時通過向政府提出建議修訂和發展社會政策。
在中國臺灣,1987年之后隨著政治氣候的變化,涉及環境保護、民眾消費權益保護等方面的民間組織逐漸發展起來。2008年6月,臺灣社會團體達到31701個,比1999年增長107%。以會員的聚集為基礎的協會組織比基金會更民主,為社區民眾提供更的興趣和需求服務。與政治相關的社會團受政府的制約很大,社會福利型社團(包括基金會、福利服務機構)比較活躍,政府規定基金會必須把60%以上的年度經費直接用于社福利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