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你在草原上算一塊地方建一座人類的城邦，你會算哪里？”

雷鳴問木櫝。

選一個地方建人類的城邦？

是啊，大草原上還有四萬人類，那些曾淪為人馬部落的奴隸。他們需要一座城邦繼續生存下去。通往山南人類故鄉的道路都被堵死了。就算能回到山南，那里正遭受半獸人的戰爭，不會有好的出路。

木櫝看著雷鳴。

可是我沒去過其它的地方，不知道哪里更適合。怎么選？

“你想選在哪里？”

木櫝反問道。

雷鳴看著營寨。慶功的狂歡已經結束了，人馬部落正在論功行賞，分配牛羊，和那些繳獲的戰利品。沒人要的狩族兵器堆積如山。

“鏡海?！?

雷鳴說道。

“前幾天，我帶著七人團的兄弟去過鏡海，仔細查看了那里的環境。覺得那里很適合建一座城。”

雷鳴看著木櫝接著說道：

“那座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十方?！?

為什么叫十方？然后木櫝又想起雷鳴起的七人團的名字。

沒什么具體的含義，就是覺得叫七千人團太拗口了。所以十方的名字也可能就是雷鳴的頭腦里靈光一閃想到的名字。

“那你是想讓我去跟人馬之王說這件事？”

雷鳴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

“當然是你去提出這個要求。你解救了人馬部落，解放了全部的人類奴隸。你提出這個要求合情合理。也只有你去提，人馬之王才會答應。只是，你不能要求在鏡海建城?！?

木櫝看著雷鳴。

什么意思，你不是希望在鏡海建城嗎？

“你要告訴人馬之王，你希望去草原的東部建一座城?！?

雷鳴賣關子地看著木櫝，笑了一下。

“按照我的估計，人馬之王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你。但是有人會提出反對意見。”

誰，又為什么要反對？

“第一個人，會是部落的大祭司。那些部落的貴族，在東部草原都飼養著大群的牛羊。他們是不會讓出水草豐美的草原給我們人類的。但人馬之王是不會在乎這些理由的。接下來的第二個人，他才是左右人馬之王的人?！?

我猜是上年紀的營地總管吧？。雷鳴果然接著說道：

“后方營地的大總管。這個家伙，非常了不起。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偉大的戰士，人馬部落當之無愧的勇士。”

雷鳴很少見地流露出欽佩的神情。

“你知道，就是他提議把來自山南的人類通通變成奴隸，讓人馬部落節省了大筆開銷，用于應付連年的戰爭。也是他聯絡了圣殿，從山南請來大批工匠，為人馬部落打造兵器縫制帳篷。他還買通了白塔城守關的圣殿武士，讓山南販運私貨的流商能自由進出大草原，讓部落有足夠的糧食喂飽那些人馬戰士?！?

那個老家伙，我只是覺得他的眼神不像是一個普通人，還真沒想過他這么厲害。

雷鳴接著說道：

“營地總管會向人馬之王建議，最好把人類放到鏡海一帶。鏡海內外經過連年的戰爭，草場已經不適合放牧了。數以萬計的人馬和沙漠狩族死在那里，人馬會覺得那里不吉祥，不愿意逗留。最主要的是，營地總管會覺得把一座人類的城邦放在鏡海，會在阻隔沙漠和草原，起到緩沖，讓人馬覺得更安全些?！?

“那你就不怕有一天那些狩族再從沙漠里冒出來？”

木櫝忍不住問道。雷鳴笑著，拍了下木櫝。

“放心吧。他們對我構不成威脅?！?

“既然......”

木櫝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要繞這么一個大圈得到鏡海。

“既然人馬部落不喜歡鏡海，希望在沙漠和草原之間有一座人類城邦緩沖，幫他們擋住沙漠狩族。為什么我們不能直接說明原因？”

“那個大祭司，掌管著部落祈福祭祀的神職，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部落里最聰明的一個人。但其實......”

雷鳴笑著搖了下頭。

“他知道人類心機縝密生性狡猾，但他又猜不透。所以就認為只要跟人類反著來準沒錯。人馬之王雖然可以完全不理睬他的意見，卻也不能跟他當面鬧翻，因為他的神職是世襲的，是人馬部落歷史最久遠的貴族。營地總管則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鏡海周圍的一切。哪座山里能挖出鐵礦石，哪條山谷藏著采金的礦洞。如果我們直接告訴他，我們想在這里建城，這里豐富的資源就會讓他格外割舍不下。要知道，鏡海擁有的一切，對于重振人馬部落至關重要。所以我們要告訴他我們想去東部草原，讓他把注意力放到別處，忽略鏡海的一切。”

木櫝看著雷鳴，半晌搖著頭。想不到看似簡單的一件事，背后竟然藏著這么大的玄機。

“十方城建起來以后，我希望你來做第一任城主。”

雷鳴說道。

“還是，你想留在人馬部落當一名貴族頭領？”

木櫝笑起來。

“我可沒你那么聰明，能把一件事里里外外想得那么透徹。我當不了城主。我也不想留在人馬部落。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人馬?！?

木櫝看著營寨內忙碌的人馬。

或者說，我喜歡的人馬全都死了。

“我想離開草原，去莫高山。繼續歷險。”

木櫝說著看了一眼雷鳴。雷鳴認真地看著木櫝，半晌點了點頭說道：

“我會在十方城里給你們三個人造一座府邸。任何時候，鏡海十方都為你們敞開大門，歡迎你們回到自己的城邦?！?

就像雷鳴預想的，木櫝提出去東部草原建一座人類的城邦，人馬之王滿口答應。兩天后，又改口把鏡海沿岸劃給了人類。

似乎是對自己的出爾反爾過意不去。人馬之王拿出十萬頭牛羊，兩千袋糧食，成箱的金銀寶石，作為十方城建城開埠的賀禮。宣布人馬部落與鏡海十方永締聯盟，互不侵犯。

四萬人類隨即跟著雷鳴去了鏡海，那片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而雷鳴，表現得如同一個諳熟的老城主，組織人伐木采石建造城池，造船結網捕撈漁獲，開墾土地種植糧食，熔煉金屬打造工具。

雷鳴手下還有幾千名工匠，那些人壘墻砌院鋪路蓋房，速度快得驚人。

除了人類，還有一些半人馬也跟著雷鳴去了鏡海。

“造物神創造了他，就會有他用武之地。所以我不會歧視任何種族，任何人?！?

雷鳴說。

還有一些戰場上走散的沙漠狩族，有男的有女的。在他們宣誓效忠十方城永不反悔后，留了下來。雷鳴發給他們兵器，讓他們出去尋獵自給自足。

十幾萬的狩族俘虜，最終還是被人馬之王下令處決了。

部落大祭司希望留下那些俘虜，至少留下一部分充當人馬的奴隸。人馬之王釋放了所有人類，部落缺少干活的勞力。

人馬之王拒絕了大祭司的要求。狩族奴隸被分別領入不同的山谷，盡數斬殺。尸體被埋入山谷，用來滋養連年戰爭砍伐殆盡的森林。

長刀頭領邀木櫝一起去山谷，去看人馬戰士處決俘虜。木櫝沒去。雖然處死那些狩族并不讓木櫝感到意外，但十幾萬放棄抵抗的俘虜被集中處決，木櫝還是覺得很殘酷。

部落大祭司一直向木櫝表達善意，邀請木櫝希望有幸款待草原的英雄人馬部落的救星。甚至愿意與木櫝結為異族兄弟！直到有一天，大祭司匆匆離開營寨。木櫝猜想，是他那暴死荒野的小兒子被發現了吧。

人馬之王也希望木櫝留在草原。

“我不能把人馬之王的王位傳給你，但我會讓你執掌草原上的一切?！?

人馬之王說道，當著白云和上年紀的營地總管。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我們雖然贏了，卻沒剩下什么。部落需要一個有本事的人，帶領人馬重振雄風。你幫助部落走出戰爭的泥潭，部落的子民信任你，服從你。你的存在，就是他們堅持下去的信心?！?

人馬之王說著沖著白云伸出手，白云拿出一條金腰帶捧給木櫝，說道：

“這條腰帶，只比我父親的腰帶少一個部落之王的信徽。在部落，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榮譽和地位。一直都沒有人佩戴過。你是人馬部落第一個有資格佩戴它的人。一個來自外部世界的，人類?！?

木櫝撫摸著那條腰帶。金絲纏繞著銀線編成的腰帶，鑲嵌著五彩斑斕的寶石。那些寶石，還被雕琢出不同的形象，鷹、狼、猛虎、牛羊。

“我還是不能接受?！?

木櫝看著人馬之王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繼續去莫高山，去極北荒原歷險。有一天，我還要回到家鄉，為我的親人報仇?！?

白云看著木櫝，眼神里突然閃現出淚花。木櫝盡量不去看白云，不去看白云滑落到腮邊的眼淚。

人馬之王看了一眼營地總管，一臉的失落。營地總管突然說道：

“既然你一心要離開，就抓緊時間準備吧。該來的事情總要來。拖延，可是遲滯它卻終究不能阻止它。”

木櫝看著營地總管，營地總管看向木櫝的眼神顯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