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了木櫝的打算，有菜就開始準備路上吃的干糧。而營地總管向有菜敞開了儲藏食物的庫房，所需材料任意取用。

有的時候，營地總管也會跟著有菜學著做那種干糧，有菜獨門配方的部落干糧。咸味的，加入肉干的干糧；和甜味的，加入蜂蜜的干糧。

木瓜常常去附近的山谷中采藥。經過木瓜的調理，人馬之王的傷勢大為好轉。

木櫝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帶上木瓜。帶上木瓜，就等于拆散了他跟白云。所以那天拒絕了人馬之王的金腰帶時，白云才會留出眼淚。她舍不得木瓜。

但是木瓜會跟木櫝走的。就像有菜說的那樣。只要木櫝決定繼續上路，木瓜就不會留在大草原。還因為，當初離開仙霞村時，三個人都曾說過，要一起去歷險，不會分開。

那條無名小河有了名字，赤焰河。

河岸邊的決戰結束以后，焚天的烈焰逐漸熄滅，可是河道兩邊的堤岸卻從此變成了赤紅色，即使河水浸潤也不會消褪。遠遠看去，就像是翻騰起紅艷艷的火苗在燃燒。

沿著赤焰河一路向北，就能走進莫高山。那里有一條大峽谷，蜿蜒曲折通向群山深處。據說那條峽谷通往莫高山里最高的山峰落金山。只是人馬從沒走過那么遠，也就沒人能證實。

人馬部落決定放棄西部草原，放棄現在的營寨，遷往東部。

“那里是人馬部落的祖地，人馬發源自那里。山清水秀草場豐美，沒有征戰寧靜安詳。部落的子民回到那里，會得到更好的休養生息。”

人馬之王說道。

人馬之王坐在一輛由持旗護衛拖拽的大車里，長刀頭領跟在旁邊。

木櫝和有菜跟在人馬之王的身邊默默地走著，木瓜和白云遠遠地落在了后面。

人馬之王的臉色好了很多，腹部的傷口開始痊愈了。只是身體依舊虛弱無法長久站立。

“等你們從北方回來，一定要再回到草原上。大草原永遠歡迎你們，人馬部落永遠歡迎你們。等你們回來，也給我講講北方的冒險故事。”

人馬之王說道，木櫝點著頭。片刻的沉默之后，人馬之王拿出他的戰刀遞給木櫝。

“這把戰刀原本是由一名打造兵器的宗師做成的。它有個名字叫無赦。那位兵器宗師告訴我，要想用好這把刀，就要先喚醒它，再馴服它，然后它就能它就能隨你斬惡除魔罰罪無赦了。只可惜，它跟我征戰草原幾十年，除了感覺它鋒利無比，我卻從來沒用出它的好來。你是個有本事的人，這把刀就送給你。也讓你拿起這把刀時，能想起大草原上有我們這樣一群人馬，有你這樣的朋友。”

木櫝接過人馬之王的戰刀，人馬之王看著木櫝看著有菜，然后沖著長刀頭領說道：

“我們回去吧。”

長刀頭領緊緊地撇著嘴角看了一眼木櫝和有菜，點了下頭。

一名持旗護衛突然走到木櫝面前，摘下脖子上掛滿了焱咢牙齒的項鏈塞到木櫝的手里，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握成拳頭頂在木櫝的胸口上，轉身離開了。

木櫝和有菜看著人馬之王漸漸離開，看著遠處的木瓜和白云低著頭，似乎一直在說著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說。

木櫝看了一眼有菜，開始懷疑自己執意要離開，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持旗護衛載著人馬之王經過木瓜和白云。木瓜拉著白云的手，轉過頭看了一眼木櫝和有菜，卻又舍不得放開白云。

木櫝和有菜遠遠地看著，看著白云把臉頰貼在木瓜的臉上，兩個人似乎都在默默地流著眼淚。木櫝低下了頭。

終于，白云用力推開木瓜的手，追著走遠的父親追了上去。木瓜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走遠的白云的身影，看著那道身影慢慢消失，流著淚。

木櫝終于忍不住問有菜：

“我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有菜看了一眼木櫝，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木瓜，笑了起來。

“你從來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今天這是怎么了？”

看著遠處的木瓜，有菜接著說道：

“其實，木瓜應該知足了。認識了人馬之王的女兒，兩個人還那么好。不像我，對那個阿原那么好，換來的只是拿走我所有的寶貝，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跑了。”

木櫝這才想起來，后來真的就再也沒看見過阿原。

“她沒打招呼就跑了？”

木櫝原以為是有菜怕她出危險，把她藏起來或者讓她離開的。

“那你跟她有沒有......”

木櫝比劃著，不知道該怎么說。

“就是，就是......”

“你得了吧。”

有菜笑起來，半晌搖了下頭。

“可惜我那些寶貝了。”

有菜小聲嘀咕著。

木瓜一直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著白云離開的地方。木櫝和有菜不知道要不要去勸他，要怎么勸他。

“讓他哭吧，哭過勁就好了。這件事我有經驗。”

有菜煞有介事地說道。

你為了阿原還哭過？木櫝看著有菜。有菜拉過滑橇，打開人馬為他們準備的行囊。

人馬為他們準備了很多東西，甚至準備了拖運行李的滑撬。兩根長長的木撬，底部包裹著耐磨的金屬蒙皮。行李放在滑撬上一路拖著，能省下不少力氣。

“讓我們看看人馬都給我們準備了些什么好東西！”

有菜說著，哼著小調，翻出滑撬上的行李一件件擺開。

這是有菜最喜歡做的事。

“發現一個沒主的箱子，充滿期待地打開，哇——”

有一次有菜告訴木櫝他為什么那么喜歡探寶。

“睡覺的鋪蓋。”

有菜拿出成捆的獸皮，湊在鼻子底下聞著，問木櫝：

“這是狼皮還是什么？”

木櫝搖了下頭。能擋風就行，管它是什么皮。

一捆現成的羽箭，還有隨時可以裝上箭桿的箭簇。

“這是給木瓜準備的。”

有菜繼續翻著，撿出成袋的、有菜制作的部落干糧。

“省著點吃，夠我們吃很長時間。”

有菜說著遞給木櫝一塊，自己掰了一大塊塞進嘴里。

還有三條金腰帶。有菜撿起一根扎在腰上，伸手比量著驅趕羊群的動作問木櫝：

“怎么樣，像不像部落的貴族？”

木櫝哼地笑起來。

“你見過哪個貴族要自己上山趕羊的？”

“這有什么了不起？在仙霞村，村長還不是跟著大伙一起下地干活？”

這倒是。仙霞村從村長到村口的牛二蛋，不分老幼尊卑，有活大家干有肉大家吃。

木櫝坐下來，掰下一塊干糧塞進嘴里。

雷鳴也說過，像仙霞村這樣的地方，風暴大陸好像也只此一處。因為在山南的人類城邦，也都是富人欺負窮人，強者欺凌弱者。

想要不受欺負，就要讓自己變得強大。無論是靠智慧，還是力量。只有比對手更強大，才會讓他懼怕你，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木櫝想著雷鳴的話，想象著鏡海邊上那座十方城，已經建成什么樣了。

雷鳴是一個強大的人。真正強大的人。不但有力量，而且有智慧。讓他治理十方城再合適不過了。木櫝甚至忍不住去想象，等到他們從遙遠的北方再回來時，十方城已經變成怎樣一座繁華的城邦了。

“他們還替我們準備了鎧甲？”

有菜說著，撿出三件焱咢皮縫制的甲衣。

“這東西好是好，就是穿在身上太緊巴了。”

有菜捻著焱咢皮甲，扔回到滑撬上。

小妖一路飛著落到木櫝的肩膀上問道：

“傻木頭在那干什么呢？”

“哭鼻子呢。舍不得離開白云。”

有菜答道，撅著屁股繼續翻著行囊。

“那個母人馬？傻木頭真跟那個母人馬好上了？”

小妖突然湊到木櫝的耳邊小聲問道：

“你怎么沒找個相好的母人馬？”

因為......這種事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吧。而且，當時戰事那么緊張，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哪來的那份心情？

“是不是因為舍不得我？”

小妖接著問道。

你才手巴掌那么一點大，能干什么。

遠處，木瓜似乎哭完了。站起身來到木櫝和有菜的身邊。

“我們上路吧。”

木瓜帶著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看了一眼木櫝，向前走去。

我們上路。

木櫝幫著有菜收拾起滑撬。

去莫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