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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哇爪和安德拉芮的故事

最近的哇爪非常熱衷于待在營地邊上的泥坑附近逮沼澤黑毛蟹,這是他除了搓繩子以外少數能干的活兒之一。黑毛蟹的肉質鮮美,不光是安德拉芮的魔族,嘗過味道的矮人們也很喜歡它。特別是安德烈殿下用毛蟹肉泥制作的蟹醬,即使在對食物十分挑剔的精靈中也頗受歡迎。

沼澤黑毛蟹這種外表與味道嚴重不符的丑八怪在泥地里動作不快,只要小心它的大夾子,連哇爪這樣手腳不便的怯魔也能輕松的逮到足足有陶罐那么大的家伙。這些蠢東西不會逃跑,當它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就會沖著敵人伸出力道十足的大鉗子,這個時候只需要一條結實堅韌的藤條,就可以將死腦筋不會松鉗子的毛蟹直接“釣”回營地。

哇爪找毛蟹有個訣竅,他發現這種烏漆墨黑怪家伙喜歡盤踞在安德烈殿下釋放過暗影法術的地方,或許這種怪家伙跟魔族一樣,黑暗魔力能讓它長得更大或是更強壯什么的。不管它們因為什么原因喜歡黑暗魔力,總之遵循著這個規律怯魔每天總能逮到兩三只大家伙,也算是不錯的收獲。

下午的陽光曬得人正舒坦的時候,哇爪興致勃勃的哼著“甘藍樹”簍子里裝著一只長牙五爪的毛蟹正準備回營地,兩名帶著莫名奇妙笑容靠近的精靈讓怯魔下意識的提高了警惕。

年輕的精靈哇爪見過,他參加過安德拉芮的宴會。至于年長的那位,怯魔只記得他似乎是精靈村子里的某個大人物。

一般而言,一名怯魔確實沒有什么好處值得兩名精靈去折節下交的。這也不能怪哇爪太過神經質,畢竟大多數精靈在安德拉芮都顯得有些高冷且不茍言笑,偶爾的微笑也更像是出于禮貌而不似矮人們那樣豪爽而無拘束。所以兩名精靈過于溫柔和善的笑容反而讓感到異常的怯魔提高了警惕。

自從經歷過那個噩夢一般的夜晚之后,弱小的怯魔早已不像以前那樣單純而無知。他知道一名怯魔本身對于整個部族來說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的,但是敵人從他的嘴里掏出來的一些信息卻有可能為整個安德拉芮帶來難以估量的滅頂之災!

“您好,安德拉芮的朋友。這位是我們棘葉村的長者,奎恩長老,我是亞歷克斯,可以請教您的名諱嗎?”

“我是哇爪,你們……有什么事兒嗎?”怯魔心中的不安愈發加重了,亞歷克斯的敬語令他有些心下忐忑。不過哇爪還是相信精靈應該還不至于就在營地附近對他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情。畢竟他們和安德拉芮名義上還是有著交易往來的鄰居,雖然這些漂亮的長耳朵與魔族的關系遠不及同矮人們那樣來的親密。

“奎恩長老在村中是受人尊敬的游俠首領,我們游俠立志于以切實的行動來維持自然和眾多生靈之間的平衡,以保證我們的村莊免受來自外界的侵擾。由于我們對你們的部落還不甚了解,所以長老有一些疑問希望從您這里得到一些的答案。”

“你們想要問什么?”哇爪很想表現得更勇敢一些,卻因為畏懼而眼神有些躲閃。

“是這樣,年輕的朋友,我很好奇你們的食譜包含著各種各樣讓人意想不到的獨特來源,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安德拉芮幾乎能將所有奇奇怪怪的食物都變成讓人向往的美味,我們想知道這種神奇的烹飪技巧究竟源自怎樣獨特的傳統淵源。”這樣的問題是師徒兩人早就商量好的,先從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來讓怯魔放下他的戒備,然后再通過旁敲側擊來試探這個部族試圖隱瞞的那些重要信息。

首先,安德拉芮的飲食文化本身就與老精靈記憶中的魔族顯得非常特異且格格不入。以至于讓所有見識過他們食物的人都不禁會生出這樣一種疑問——這些層出不窮的美味他們到底是怎樣琢磨出來的?

“嗯,這個事兒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不如你們在那邊的石凳上先坐一會,我先把這個不老實的家伙送到伙夫們那兒去?”怯魔提了提手上八只腳爪不停在藤簍間隙間揮舞著的執著獵物,提出了一個似乎十分合理的建議。

“這是當然,很抱歉打擾了您的工作。”

“哪里、哪里,兩位實在太客氣了,直接叫我叫哇爪就行了。”說完怯魔學著精靈的禮儀垂首撫胸,只是配上他瘦小佝僂的身影那模樣看起來顯得格外的滑稽。然后哇爪就這么哼著不著調的曲兒轉身走進了營地,進去之前他還不忘看了眼精靈師徒,發現兩人正坐在營地外的石凳上朝他點頭微笑。

怯魔慌慌張張的把毛蟹交給作為后勤總負責人的利維婭,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到正在等待他的精靈那兒,而是直接向魅魔問到:“利維婭大人,安德烈殿下現在在哪?”

“怎么?你有什么重要事兒么?”

“有兩名精靈在向我打聽我們的食物和烹飪方法……”

……

就在亞歷克斯和奎恩正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忘記了同自己的約定時,他們看到了瘦小的怯魔一瘸一拐、似乎心事重重的朝著他們走來。

“兩位想知道我們對食物的選取和烹飪方式源自哪兒是嗎?”

“是的,安德拉芮在烹飪上的文明傳承確實讓人壓抑不住我們旺盛的好奇心。那些食物實在是太美味、太獨特了!”

“安德拉芮的所有食譜都是在安德烈殿下的親自指導下嘗試著做出來的。”怯魔面色平靜的道出了一個讓兩名精靈十分詫異的答案。

“您的意思是說,這些美味的食物以前都是沒有的?都是由你們的殿下一個人創造出來的!?”奎恩驚訝于怯魔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向自己曝出了那位讓人看不出深淺的深淵之子這么重要的一個信息。卻不知道怯魔的這番話原本就是在安德烈本人的授意下才由哇爪直接透露給他們的。

怯魔剛才還問過深淵之子,那些精靈為什么不直接來問殿下您本人呢。安德烈卻告訴他,這大概是因為精靈不確定是否能從自己這兒得到他們想要的真正答案,所以他們寧愿選擇去向看起來不那么精明的怯魔刺探信息。

比起別人告訴自己的事情,人們總是更愿意去相信自己主動探索到的信息。

深淵之子對哇爪的囑咐就是,沒有一件事情是需要隱瞞的,他們只是對安德拉芮的底細有所疑問而已,只要在碎空山的附近,主動權就一直掌握在精靈和矮人們手中,他們擁有足以碾壓整個營地的戰力優勢。如果他們真的對安德拉芮懷有無法化解的敵意,那么無論怎樣的說辭都不能打消他們對于我們安德拉芮疑慮。既然如此,到不如更磊落一些,把所有的問題都擺在明面上。

“是的!不光是這些食物,即便是如今的‘安德拉芮’,早在三個月之前也不過是一群吃不飽肚子的流亡者。”

師徒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懷疑,要不是這個目標是由他們臨時起意所選定的,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要向他們透露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只是既然這名怯魔愿意向自己說些什么,那么先不管其真實性怎樣,總要聽過以后再由兩人自行判斷這些信息之中所蘊藏的價值。

然后師徒兩人就在他們自己都沒有意料到的情況下,成為了最初的了解安德拉芮辛秘的異族聽眾。

……

“兩位深淵領主在巴努瑪的背叛之下成功的伏擊了塞拉摩大人的先鋒軍,塞拉摩大人本人更是在那場戰斗中戰敗身死……卡諾爾大人也因為不愿屈服于背叛者,而被斬斷所有手臂最后鮮血流盡而死……”

“就在流亡的我們幾乎失去前進力量的時候,翼魔狄拉德大人帶來了改變我們絕望命運的消息……”說到這兒,哇爪的臉上顯現了其無法抑制的亢奮,這使得他五官原本就讓人覺得有些別扭的臉變得更加古怪了,“然后偉大的安德烈殿下就這么帶著深淵意志對吾等垂憐降臨于我們面前……”

“由于我們的拖累,殿下選擇了避讓背叛者們的搜索,把營地駐扎在了詛咒沼澤邊緣……為了抵抗沼澤的‘詛咒’,伽樓達大人在殿下的指導下制作了第一件陶器,然后在火焰的凈化之力下,我們成功的抵御住了沼澤中恒古不變的可怕詛咒……”

“可是背叛者并沒有因為殿下選擇避讓就放棄對我們的追捕,在一次外出狩獵的時候,落單的我被兩名背叛者的翼魔先鋒給抓住了……”一想到那些在他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痕跡的苦痛經歷,怯魔的眼神就開始偏向癲狂,“他們用石頭砸我的手、腳和腦袋,我知道自己就算把所有都告訴他們我也是活不了命的,他們絕不會帶著我這樣的累贅去監視殿下或著與大部隊匯合!只要知道了他們想要的,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弄死我。我不能為了少受一點痛苦就讓同伴們再一次的面對兇殘的伏擊和追殺,這是大家好不容易才遇到的、能夠改變命運的希望,塞拉摩大人所經歷過的險境不應該再次發生在伙伴們的身上……”

“可是殿下并沒有一味的選擇避讓,他帶領眾位大人找到了兩名翼魔和我,背叛者斥候們的處境頓時變得和之前的我一樣了……雖然直到最后才知道殿下沒有放棄我,可我還是很高興。那個時候不光是我自己,所有的人都已經覺得我應該不行了,我的肚子上有這么大的一個傷口……”哇爪心情復雜的在身前用手比了比一個貫穿胸腹的尺寸,深褐色的大眼睛也因為曾經遭受的委屈而變的亮晶晶的,“我能看到自己的腸子……可是殿下只是讓利維婭大人直接準備縫合傷口……不論是我自己還是利維婭大人都不太相信這樣就能救活我,感謝偉大意志的庇佑!!讓我現在仍然活的好好的!”

“后來殿下從兩名翼魔的口中得知背叛者們的軍隊距離我們只有幾天的路程……我后來問過殿下,既然他都已經開口求饒了為什么不饒過他一命?那時候我相信在殿下的領導下,所有的人都會對往后的日子充滿了期待,就算是新加入的成員也會被殿下的神奇智慧所折服。可殿下卻問我,他們這樣對你,如果之后加入了我們的部族,指揮你做這兒那兒的,你又將如何自處?我當時只是覺得一名翼魔對部族來說總歸比怯魔要更加有用一些,而且我就要死了……殿下卻告訴,他今天能為了活命向我們投降,明天也同樣有可能將安德拉芮的情報獻給他的舊主子巴努瑪。我們人手不足,一名無法信任的翼魔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做好周全的監視,為了大家和全局著想,所以還是直接殺了吧。”

“為了避免還很弱小的安德拉芮受遭受任何一點損失,安德烈殿下再次選擇了退避,帶領我們走進了大沼澤……總共歷經了五十多個白天黑夜,突破重重阻礙的我們終于在沒有任何人死亡的情況下抵達了碎空山腳下的這片富饒土地,并在這里建立了屬于我們自己的家園!”

……

聽完怯魔的故事,一老一少兩名精靈的眉毛幾乎都快要擰到了一起。奎恩本能的覺得哇爪所說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他不太愿意相信一名怯魔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編造出一個幾乎找不出什么破綻而又詳盡生動的故事,除非這家伙是個天資卓越,表演技巧足以讓精靈都自愧不如的吟游詩人。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一名怯魔就這么直接向他們和盤托出整個部族所有的經歷,這件事本身就讓人覺得是那么的不真實。

“也許我的請求會讓你覺得非常失禮,但是我仍然很好奇……能讓我看看你的肚子上的傷痕么?”亞歷克斯最后還是沒有放過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證明故事真偽的關鍵——那在怯魔的描述中曾經讓他內臟曝露于空氣中的致命傷口。

“你太客氣了,亞歷克斯先生,如果是我聽別人說起那樣致命的傷口也能夠完好的愈合,我也會非常好奇的……”哇爪邊說邊挽起了自己的皮背心,露出了長度幾乎占據怯魔整個胸腹的扭曲傷痕。

師徒兩人蹲在草地上,擰著眉頭仔細的看著怯魔深灰色的肚皮上那如同百足蟲般的丑陋傷痕。年輕的精靈忍不住用指尖輕輕的撫摸這肉芽凸起早已愈合的傷口,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能夠想象無助的怯魔在那個時候到底有多絕望。

其實這樣的傷口對于掌握了生命神術的精靈精靈德魯伊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是瑪瑟里恩出手,最多留下半年內就會徹底消失的淡淡疤痕。但在老精靈的經驗中,它對于缺乏有效醫療手段的魔族來講卻屬于九死一生的致命傷。

“謝謝你,小朋友,你的勇氣讓人敬佩。”奎恩輕輕的拍了拍怯魔的肩膀。

亞歷克斯驚訝的看著老師就這么對他一直以來都無比仇視的魔族做出了這樣直白的肯定,他明白自己的老師基本上已經相信了怯魔的故事,在刺探情報這一方面經驗老道的老游俠心里對于安德拉芮的故事已經有了屬于他自己的判斷。

或許事實就像瑪瑟里恩和矮人們所說的那樣,這就是一群單純的由與眾不同的深淵之子和一些尋常魔族所組成的獨特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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