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抵達棘葉村口的小徑，老游俠奎恩的表情都像是魔界萬年不變的天空一樣，籠罩著無法化開的陰云。

就像深淵之子所說的那樣，瑪瑟里恩所描述的那些關于安德拉芮的信息總是讓他產生懷疑，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他卻很難全盤否定。奎恩對怯魔的鼓勵并非代表他已經完全認同了安德拉芮這個與眾不同的魔族部落，只是哇爪的遭遇讓他回想起了在那個鋼鐵與鮮血交織的年代里，那些為了守護家園而逝去的戰友們。僅從這一點上來看，怯魔與他那些曾經的同袍并沒有多大區別，他們都愿意義無反顧為了自己族人平靜美好的生活而拼上自己的性命。

整個安德拉芮讓奎恩心神不寧的主要是最關鍵的那一個——被那群魔族稱作安德烈殿下的深淵之子。

依照怯魔的描述，這名深淵之子如他記憶中的魔族一般，有著殺伐果斷的冷酷一面。雖然對方是他的敵人，但僅僅是安撫他人的理由，就能看出他內心中對于其他生命的漠視。不過年輕的深淵之子身上也有著老游俠未曾在其他魔族身上聽說過的特質，和幾百年前那群殘忍無情將部下當做數字的深淵領主不同，他竟愿意為了區區一名怯魔的性命而大動干戈。

但這些都只體現了那名深淵之子部分性情，而真正讓老游俠擔心的是，這名誕生不足半年的深淵之子所擁有的傳承自未知源頭的智慧！

如果說統領一群魔族的能力不過只是身為一名深淵之子流淌于血脈中的本能，那么制作陶器、縫合傷口乃至各種各樣風格各異的美食就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

以奎恩通過幾十年的戰爭對魔族的了解，曾經擁有此等智慧的魔族領袖并不多見，最廣為人知的那一個莫過于五百年前被尊為“萬國之王”的魔族主宰，就是那個以一己之力打開了魔界通往嘉蘭迪雅大門的戰爭禍首。

雖然那位曾經統領數百名深淵領主和深淵之子的魔頭早已身死命隕，可誰也說不準這名叫安德烈的深淵之子會不會就是下一個率領魔族進攻嘉蘭迪雅的魔王。畢竟生而知之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初代的精靈也和魔族一樣經由世界意志所賦予了生命。在這個世界上直接因世界偉力而在誕生的那一刻就能夠熟練的掌握自己母語的并不少見，但是像安德烈這樣不經學習就擁有如此見識和智慧的例子，奎恩自認這一生都聞所未聞。誰知道他還知曉多少不為人知的知識？掌握了多少密不可聞的智慧！？

老游俠覺得光以自己的見識已經無法去揣度這名深不可測的深淵之子了，這個時候大概只有集合村中所有長者的智慧才有可能得出一個更加準確的結論。

……

“通過亞歷克斯的描述，已經可以大致確定當晚安德烈所唱的‘甘藍樹’和龍語有些類似，但不能確定是那到底屬于原初龍語還是其他的某種變種……”

一名會龍語的深淵之子，奎恩已經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能再亂了。作為嘉蘭迪雅的守護者，巨龍與魔族在那次戰爭中曾經結下了不共戴天的不解仇怨。簡單的說，那就是“你死我亡”。

巨龍，作為嘉蘭迪雅最初擁有文明的種群，是他們將智慧和語言的火種傳遍了整個世界。而原初龍語，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語言擁有著幾乎無可限量的言靈魔力！已知世界中的所有神祗和古老元素生命都能夠熟練的使用龍語或者某些變種。

“他從哪兒繼承了有關龍語的知識？像深淵意志這樣沒有具現化身的偉大存在不可能單獨向他傳授如此深奧晦澀的學識！”所有了解魔族的長者都知道，雖然魔族崇拜深淵意志本身，但這魔界的偉大存甚至從未下達過具體的神諭。同活躍于嘉蘭迪雅那片故土的大地女神相比，深淵意志更像是一種處于混沌狀態的不可名狀之力。

“你們并不知曉關于那場殘酷戰爭中的一些隱秘，但是我現在卻可以的告訴你們，曾經至少有兩位魔族領袖通曉龍語。”瑪瑟里恩突然曝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信息。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這些曾經被掩埋在殘酷戰爭中的細節里隱藏著一些大家所無從知曉的秘密。而德魯伊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透露給大家，所有的長老也都相信他一定有著自己的判斷。

“他們就是‘萬國之王’和‘魔龍主宰’。”

與會的所有長老全都一片愕然，他們甚至沒法抑制住自己的驚嘆聲，要知道瑪瑟里恩所提到的這兩位就是那次戰爭中的魔族最高領袖與魔軍最強戰力！！

“話說到這或許你們也猜到了……那兩位曾在六百余年之前與洛珊公主同屆在初始之龍座下聆聽教誨。至于最后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這其中的緣由公主殿下直到戰爭結束前也未曾徹底弄清楚。”

“你們可曾記得‘魔龍主宰’在戰爭處于關鍵轉折點的時候突然間就失去了蹤跡！？”瑪瑟里恩繼續向外拋著讓人驚愕不已的消息。

“當年聯軍決定要與魔族大軍展開正面決戰的時候我還以為各位首領們都已經瘋了！……”

“是‘初始之龍’大人親自出手了，即便這樣那位偉大的存在似乎也受到了不輕的損傷。”

那位曾經被魔族譽為最強的魔龍主宰曾經讓身為風暴之子的龍父阿克努瑪在為他設下的埋伏戰中力不能敵而重傷敗退，曾經嘉蘭迪雅的義軍已經絕望的認為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這位戰無不勝的魔族領袖了。甚至在一段時間內，所有的巨龍只要遠遠的發現這位武力之極致都會聞風而避，并不是巨龍們都膽小惜命，而是事實證明大多數的巨龍在他的手下幾乎毫無抵抗之力。與其毫無意義的被屠殺，不如留得性命茍延殘喘以待來日能在其他戰場上作為突襲魔族士兵的王牌！

那可是能以只身之力力敵龍父與四位初代巨龍圍攻，并且殺死其中三位，傳奇到近似神話一般的存在！

“……原來是這樣！！”

真相雖然令人震驚，卻沒有太過出人意料，畢竟神話一般的人物也只有真正的“神”才能讓其落敗。初始之龍雖然身為傳播智慧和文明的化身而被世人所傳頌，但畢竟還是魔龍主宰以及無數傳奇人物的老師，好在那位大人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一位無論智慧和武力都無人能及的存在。不然幾百年前那一場戰爭的結果很可能會大有不同。

諸人只覺得自己的后怕來的似乎有些太晚，至少奎恩就記得他那曾經讓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末日景象，他親眼見證了那位主宰彈指之間就讓近千人的凡人部隊化作了一片焦黑的枯骨。當時作為斥候的老游俠，藏在在森林中躲過一劫的奎恩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的慘狀！

猶如最慘烈的噩夢一般，烈焰之下無人生還！魔族的士兵們甚至都懶得上前打掃戰場就這么匆匆離去了。處于戰陣最前方的士兵在精靈的觸碰之下就直接化作了一陣飛灰……即使在隊伍的最末端，那些慘死的士兵也只有背對主宰的那一面還剩下一些未被燃燒殆凈的部分，能夠證明這些出自煉獄之中的“惡鬼”都曾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

“你的意思是這個安德烈最后甚至有可能成為主宰那樣的人物！？”奎恩被自己的假設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魔龍主宰所身負的血脈，單從力量上來講，遠比深淵之子更為強大。并且他是因為那位殿下的悉心教導才最終取得那魔神般力量的。其實我想說的是，即使是當年魔族的那兩位最高領袖，他們的強大也不是毫無緣由的。至于你所說的像安德烈這樣‘生而知之’的獨特存在，就連我也未曾聽說過。”

“如果這不是他們在故弄玄虛，就是這位年輕的深淵王子其存在本身已經超出了我們以往的經驗。”

“他會不會是兩位魔王之一的轉世再生！？聽說萬國之王就是依靠自身的智慧與魔龍主宰的支持才能夠統領那幾百位魔界領主的！”

“這更不可能！黃泉領主親自現身接引萬國之王的靈魂去往了冥界，她曾答應初始之龍殿下會嚴格的按照萬象生命的法則來對待這位曾經的魔族領袖，絕不灰放任任何擁有記憶的靈魂直接轉世重生，更何況萬國之王這樣的存在！”

眾人都各自點頭表示認同的瑪瑟里恩的說法，不管是嘉蘭迪雅還是魔界的蕓蕓眾生都無法擺脫冥界輪回的法則，生死靈魂必將歸于冥界或是化為虛無。即使生前是高貴的巨龍，轉世的時候也要遵循這包羅萬象的永恒法則，擺脫前世中記憶與因果的糾纏。而所有對亡者國度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不同于魔界類似一方諸侯的深淵領主，整個無限廣闊的冥界都只有僅僅那么一位“黃泉領主”，他還擁有另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稱號——死神！

“可這樣也說不通啊！永遠遵循恒古法則的黃泉領主怎么會放任一位擁有記憶的靈魂轉世誕生為深淵之子？難不成這安德烈·格薩雷斯根本就不屬于這三界之中？不受黃泉領主的管轄！？”

“不管我們怎樣猜測都改變不了擺在眼前的現實，如果這不是那只怯魔在說謊，那也許就是我們見證了比幾百年前的魔族領袖更為神秘的深淵之子最初的傳奇。”為了緩和整個村莊領袖層的氣氛，老德魯伊開了個有些不合時宜的玩笑，“不管怎么樣，他所掌握的那些知識和智慧有許多我們都從未見過，不過就目前來講，至少他所擁有的那些智慧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充滿正面意義的。與其在這里胡思亂想，不如讓我們進一步去加深對安德拉芮的了解，然后再另做打算。”

安德拉芮營地邊上，正企圖用食物去逗弄年輕郊狼的安德烈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碎空山另一頭的精靈村莊里，已經有人在不負責任的吐槽中道出了他的真實來歷——這名獨特深淵之子的靈魂的的確確源自他們已知的世界以外的地方。

PS:文中的“傳奇”就是中文字面上的意思，特指擁有特別經歷而被世人所傳頌的人，而非DND中的力量境界。像成吉思汗那樣本身力量與凡人無差，卻能夠車翻整片大陸的領袖在本文的體系中同樣應當被視作傳奇中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