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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吳用使時遷偷甲湯隆賺徐寧上山(1)

話說當時湯隆對眾頭領說道:“小可是祖代打造軍器為生。先父因此藝上遭際老種經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這”連環甲馬“取勝。破陣時,須用”鉤鐮槍“可破。湯隆祖傳已有畫樣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湯隆雖是會打,不會使。若要會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個姑舅哥哥。會使這鉤鐮槍法,只有他一個教頭。他家祖傳習學,不教外人。或是馬上,或是步行,都是法則;端的使動,神出鬼沒!‘說言未了,林沖問道:”莫不是見做金槍班教師徐寧?’湯隆應道:“正是此人。‘林沖道:”你不說起,我也忘了。這徐寧的“金槍法,”“鉤鐮槍法”端的是天下獨步。在京師時與我相會,較量武藝,彼此相敬相愛;只是如何能彀得他上山?’湯隆道:“徐寧祖傳一件寶貝,世上無對,乃是鎮家之寶。湯隆比時曾隨先父知寨往東京視探姑母時,多曾見來,是一副翎砌就圈金甲,這副甲,披在身上,又輕又穩,刀劍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喚做”賽唐猊。“‘多有貴公子要求一見,造次不肯與人看。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個皮匣子盛著,直掛在臥房梁上。若是先對付得他這副甲來時,不由他不到這里。’吳用道:”若是如此,何難之有?放著有高手弟兄在此。今次用著鼓上蚤時遷去走一遭。‘時遷隨即應道:“只怕無此一物在彼;若端的有時,好歹定要取了來。’湯隆說:”你若盜得甲來,我便包辦賺他上山。‘宋江問道:“你如何去賺他上山?’湯隆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數句。宋江笑道:”此計大妙!‘吳學究道:“再用得三個人,同上京走一遭。一個到東京收買煙火藥料并炮內用的藥材,兩個去取凌振領家老小。’彭圯見了,便起身稟道:”若得一人到潁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實拜拜成全之德。‘宋江便道:“團練放心。便請二位修書,小可自教人去。’便喊楊林可將金銀書信,帶領伴當,前往潁州取彭圯將軍老小;薛永扮作使槍棒賣藥的,往東京取凌振領老小;李云扮作客商,同往東京收買煙火藥料等物;樂和隨湯隆同行,又挈薛永往來作伴;一面先送時遷下山去了。次后且叫湯隆打起一把鉤鐮槍做樣,又教雷橫提調監督。

再說湯隆打起鉤鐮槍樣子教山上監造已了。李云,樂和,湯隆辭別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來探聽事情。這段話,一時難盡。

這里且說時遷離了梁山泊,身邊藏了暗器,諸船行頭,在路迤邐來到東京,投個客店安下了;次日,踅進城來,尋問金槍班教師徐寧家。有人指點道:“入得班門里,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門便是。‘時遷轉入班門里,先看了前門;次后踅來相了后門,見是一帶高墻,墻里望見兩間小巧樓屋,側首是一根戧柱。時遷看了一回,又去街坊問道:”徐教師在家里么?’人應道:“直到晚方歸家,五更便去內里隨班。‘時遷叫了’相擾,‘且回客店里來,取了行頭,藏在身邊,分付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歸,照管房中則個。’小二道:“但放心自去,這里禁城地面,并無小人。(是呵是呵!)‘

時遷再入到城里買了些晚飯吃了,踅到金槍班徐寧家左右看時,沒有一個好安身處。看看天色黑了,時遷入班門里面。是夜,寒冬天色,并無月光。時遷看見土地廟后一株大柏樹,便把兩只腿夾定,一節節爬將樹頭頂上去,騎馬兒坐在枝柯上,捎捎望時,只見徐寧歸來,望家里去了。只見班里兩個人提著燈籠出來關門,把一把鎖鎖了,各自歸家去了。早聽得譙樓禁鼓,卻轉初更。云寒星斗無光,露散霜花漸白。只見班里靜悄悄地,時遷從樹上溜將下來,踅到徐寧后門邊,從墻上下來,不費半點氣力,爬將過去,看里面時,是個小小院子。時遷伏在廚外張時,見廚下燈明,兩個丫環兀自收拾未了。

時遷從戧柱上盤到膊風板邊,伏做一塊兒,張那樓上時,見那金槍手徐寧和娘子對坐爐邊向火,懷里抱著一個六七歲孩兒。時遷看那臥房里時,見梁上困然有個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門口掛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掛著各色衣服;徐寧口里叫道:“梅香,你來與我摺了衣服。‘下面一個丫環上來,就側首春臺上先摺了一領柴繡圓領;又摺一領官綠襯里襖子并下面五色花繡踢串,一個護項彩色錦帕,一條紅綠結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個小黃帕兒,包著一條雙獺尾荔枝金帶;共放在包袱內,把來安在烘籠上。時遷多看在眼里。約至二更以后,徐寧收拾上床。娘子問道:”明日隨值也不?’徐寧道:“明日正是天子駕幸龍符宮,須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聽了,便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隨班;你們四更起來燒湯,安排點心。’時遷自付道:“眼見得梁上那個皮匣便是盛甲在里面。我若趕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鬧起將來,明日出不得城,豈不誤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手不遲。‘聽得徐寧夫妻兩口兒上床睡,兩個婭在房門外打鋪房里桌上點著碗燈。那五個人都睡著了。兩個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打呼,時遷溜下來,去身邊取個蘆管兒,就窗欞眼里,只一吹,把那碗燈早吹滅了。看看伏到四更左側,徐寧起來,便喚婭環起來燒湯。那兩個使女從睡夢里起來,看房里沒了燈,叫道:”呵呀!今夜怎的沒了燈!’徐寧道:“你不去后面討燈,等幾時?‘那個梅香開樓門下胡梯響。時遷聽得,從柱上只一溜,來到后門邊黑影里伏了。聽得婭環正開后門出來便去開墻門,時遷潛入廚桌下。梅香討了燈火入來,又去關門,又來前燒火。這使女便也起來生炭火上樓去。多時,湯滾,捧面湯上去,徐寧洗漱了,叫燙些熱酒上來。婭環安排肉食炊餅上去,徐寧吃罷,叫把飯與外面當值的吃。時遷聽得徐寧下來叫伴當吃了飯,背著包袱,拿了金槍出門。兩個梅香點著燈送徐寧出去。

時遷從廚桌下出來,便上樓去,從槁子邊直踅到梁上,卻把身軀伏了。兩個婭環又關閉了門戶,吹滅了燈火,上樓來,脫了衣裳,倒頭便睡。時遷聽得兩個梅香睡著了,在梁上把那蘆管兒指燈一吹,那燈又早滅了。時遷從梁上輕輕解了皮匣。正要下來,徐寧的娘子覺來,聽得響,叫梅香,道:“梁上甚么響?‘時遷做老鼠叫。婭環道:”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因廝打,這般響。’時遷就便學老鼠廝打,溜將下來;悄悄地開了樓門,款款地背著皮匣,下得胡梯,從里面直開到外面,來到班門口,已自有那隨班的人出門,四更便開了鎖。

時遷得了皮匣,從人隊里,趁鬧出去了;一口氣奔出城外,到客店門前,此時天色未曉,敲開店門,去房里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擔兒挑了,計算還了房錢,出離店肆,投東便走;行到四十里外,方才去食店里打火做些飯吃,只見一個人也撞將入來。時遷看時,不是別人,正是神行太保戴宗。見時遷已得了物,兩個暗暗說了幾句話。戴宗道:“我先將甲投山寨去;你與湯隆慢慢地來。‘時遷打開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鎖子甲來,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門,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時遷卻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擔子上,吃了飯食,還了打火錢,挑上擔兒,出店門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見湯隆,兩個便入酒店里商量。湯隆道:”你只依我從這條路去。但過路上酒店,飯店,客店,門上若見有白粉圈兒,你便可就在那店里買酒買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頭,離此間一程外等我。’時遷依計去了。湯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投東京城里來。

且說徐寧家里,天明,兩個婭環起來,只見樓門也開了,下面中門大間都不開;慌忙家里看時,一應物件都有。兩個婭環上樓來對娘子說道:“不知怎的,門戶都開了!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聽得梁上響,你說是老鼠廝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沒甚事么?’兩個婭環看了,只叫得苦:“皮子不知那里去了!‘那娘子聽了,慌忙起來,道:”快央人去龍符宮里報與官人知道,著他早來跟尋!’婭環急急尋人去龍符宮報徐寧;連央了三四替人,都回來說道:“金槍班直隨駕內苑去了,外面都是親軍護御守把,誰人能彀入去!直須等他自歸。‘徐寧娘子并兩個婭環如’熱鍋過上螞蟻,‘走頭無路,不茶不飯,慌忙做一團。

徐寧直到黃昏時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當值的背了,將著金槍,慢慢家來;到得班門口,鄰舍說道:“官人五更出去,卻被賊入閃將入來,單單只把梁上那個皮匣子盜將去了!‘徐寧聽罷,只叫那連聲的苦,從丹田底下直滾出口角來。娘子道:”這賊正不知幾時閃在屋里!’徐寧道:“別的都不打緊,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不曾有失!花兒王太尉曾還我三萬貫錢,我不曾舍得賣與他。恐怕久后軍前陣后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只推沒了。今次聲張起來,枉惹他人恥笑!今失去,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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