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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嘯亭續錄
  • 昭梿
  • 5091字
  • 2015-10-09 15:25:46

德尚書

德尚書瑛,姓通顏覺羅氏,滿洲望族也。年六十余始擢太常寺卿,又二十年氵存至戶部尚書,已八十余矣。與朱文正、王文端等作五老會,時人榮之。公貌清癯,性儉樸廉潔,位至司徒,家不能具駟馬,人比之公孫弘,以其剛毅勝之。嘗入直樞庭,其下屬告人曰:“其他費不具論,即四時衣冠之貲,我公即未能具也。”其清貧也若此。后以失察胥吏罷官。至今年九十余,身猶健云。

帽頭氈帽

余少時,見士大夫燕居皆冠便帽。其制如暖帽而窄其檐,其上用紅片錦或石青色,緣以臥云如葵花式,頂用紅絨結頂,后垂紅縵尺余,無老少貴賤皆冠之。惟老翁夏日畏早涼,用青緞縫紉襯涼帽下,如今帽頭狀,初不以為燕服也。至于氈帽尚沿明式,皆農夫市販之服,人皆賤之,近十余年盛行。帽頭蟠金線組繡其上,至有用明珠寶石嵌者,如古弁制,惟頂用紅絨結頂稍異古耳,士大夫皆冠之。至春秋間徜徉市衢,欲求一紅纓綴冠者,未易見也。至氈帽則以細毯為之,檐用紫黑色,或有綴金線蟠龍以為飾者,非復往日粗野之制,為士大夫冬日之燕服,往日便帽之制,不復睹矣。

明參政

明參政亮金川、孝感諸戰功,已詳前錄矣。其少時,尚履懿親王郡主,夫婦勃?,王頗厭之。王母定太妃薨,奉移之東陵,秋間,道路積潦,舁夫皆憚行,公時襄事,因以巨杖擊舁夫,自先行泥淖中,舁夫乃娓娓從命往。行數日,隊仗整肅如行軍焉,王大喜曰:“誠吾佳婿也,他日可為名將。”是公少時,舉止已不凡矣。又公入闈鄉試,純皇帝偶問傅文忠公曰:“汝家有與試者無?”文忠以公對。上曰:“世家子奚必與文士爭名?”因擢藍翎侍衛,命從征西域。公甫出闈,即匆匆就道,亦一異也。公雖以武功顯,然嫻文墨,吟小詩,善寫墨竹,故屢歷文階,人不以為過也。

劉清

本朝用人不以資格,故朱衣客以道員用總兵官,見漁洋《池北偶談》。然皆國初開創之際,近百余年未見以文員改武者。劉松齋清以縣吏起家,著“青天”名,屢征川、楚、山東教匪,皆有戰功。公性粗率,喜嗜樗蒲,于文吏坐使酒罵座,喜與士卒共飲謔,初乏方面之威儀。又以揮霍貧乏故,頗有?簋不飾之舉。屢遭躓蹶,今上悉知其人,因功高寬貸之。丙子秋,以山東鹽運使改登州總兵官,公大喜過望,曰:“老臣得以盡其職矣!”命下之日,舉朝咸以上用人得宜,因材器使云。

小說

自金圣嘆好批小說,以為其文法畢具,逼肖龍門,故世之續編者,汗牛充棟,牛鬼蛇神,至士大夫家幾上,無不陳《水滸傳》、《金瓶梅》以為把玩。余以小說初無一佳者,其他庸劣者無足論。即以前二書論之,《水滸傳》官階地理雖皆本之宋代,然桃花山既為魯達由代郡之汴京路,何以三山聚義時,反在青州?北京之汴,不過數程,楊志奚急行數十日尚未至,又紆至山東鄆城何也?此皆地理未明之故。一百八人原難鋪排,然亦必各見圭角,始為著書體裁,如太史公《漢興諸王侯》是也。今于魯達、林沖輩詳為鋪敘,至盧俊義、關勝輩乃天罡著名者,反皆草率成章,初無一見長處。又于馬麟、蔣敬等四五人層見疊出,初不能辨其眉目,太史公之筆固如是乎?至三打祝家莊后,文字益加卑鄙,直與續傳無異,此善讀書人必能辨別者。《金瓶梅》其淫褻不待言,至敘宋代事,除《水滸》所有外,俱不能得其要領。以宋、明二代官名羼亂其間,最屬可笑。是人尚未見商輅《宋元通鑒》者,無論宋、金正史,州山人何至谫陋若此,必為贗作無疑也。世人于古今經史略不過目,而津津于淫邪庸鄙之書稱贊不已,甚無謂也。

考據之難

本朝諸儒皆擅考據之學,如毛西河、顧炎武、朱竹諸公,實能洞徹經史,考訂鴻博。其后任翼圣、江永、惠棟等,亦能祖述淵源,為后學津梁,不愧其名。至袁簡齋太史、趙甌北觀察,詩文秀雅蒼勁,為一代大家,至于考據皆非所長。《隨園隨筆》中載宋太宗高梁之敗,中遼人弩箭以崩。雖本王钅至《默記》,然太宗自幽州敗歸后二十余年始崩,弩箭之毒焉能若是之久?況《默記》所載狄武襄跋扈,韓魏公擅權,至以司馬溫公之劾王廣淵乃授執政之指,直與胡之劾真、魏可同傳矣,其春駁不一而足,奚可據為典要?至趙甌北《檐曝雜記》,以湯若望、南懷仁至乾隆中猶存,其言直同囈語,未審老叟何以昏懵若此,亦著述中一笑柄也。

明人論先烈王

嘗讀全謝山《鮚·亭集》,載明人夏吏部允彝言曰:“東國乃能恪遵成命,推讓其弟。又能為之御邊圉,舉止與圣賢何異,其國焉得不興?”蓋謂先烈王讓國事也。其時傳聞異辭,尚不知先王擁戴文皇出于至誠,高皇帝初無成命也。董崇如與友人書云:“東國部主雖老,其子某雄鷙非常,才略不出曩霄公之下,將來邊警尚未已也。”是二人為明臣仆,乃推尊烈王至此,當時神武英略,洵可知矣。

定數

《太平廣記》載:唐張文居中書數年,未能食一堂餐,以為命蹇。余自乙丑襲封,至乙亥十載間,凡朝廷大燕會及內廷聽戲等嘉禮,皆未曾預。己巳今上五旬萬壽,余適丁內艱,不得與逢盛典。自今思之,曷勝垂涎,感嘆其命之蹇,應與文?同也。

海超勇盜馬

海超勇公蘭察,從征西域、金川、臺灣諸戰功超封五等,為近日武臣之冠。值內廷時,與蒙古巴林郡王巴圖相善。二人皆有駿驥,扈蹕木蘭,王欲以己馬易公騎,公不許,王曰:“余夜間使人盜去,公勿?也。”公笑應之曰:“大佳。”晚間王果使人往竊,見駿馬獨立荒原草,因潛捕之。前土窟中一健夫執馬韁伏其內,蓋公預為之備也,因大呼曰:“寄語汝王,吾公行當竊王馬矣。”使者歸告,王命防閑嚴密。夜半忽聞帳外大呼:“盜馬者乘馬遁矣!”俄而萬帳齊呼捉賊,如山岳崩勢。王馬皆驚逸出棧,及追轉,而名駿已失。蓋公潛至王帳后使從者群呼,及防者出視,而公乘馬行矣。事雖猥瑣,亦一兵機也。次曉二人相見,歡飲竟日,王卒以馬贈公,蓋深服其智也。按《太平廣記》柴紹弟盜馬事,與公正同。古今豪杰皆未可繩以法度也。

郭汾陽逼娶妾

嘗讀《劍俠傳》昆侖奴盜紅綃事,其人曰“當朝一品,再造社稷”語,實為郭令公無疑義。按紅綃曰“家本良家,為主君逼娶為妾,至今心猶耿耿,故愿隨崔生潛逃”諸語,事雖出于稗官家,不足深稽,可見當時法網之寬,故人樂為盡力。雖如汾陽勤慎,尚有小德出入之舉,而世人并未以為非。豈若后世人情囂悍,雖行如曾、史,稍有不當,則浮議蜂起,利害隨之,其功業安得建樹也。

元裔之多

自古勝國之裔,以元裔為最優。順帝之嫡支雖為額森所滅,喀爾喀四部落,乃元太祖第四子塔斯之裔,族牒昭然。其他科爾沁、巴林、奈曼、敖漢諸部落,皆元太祖昆弟之胄,今悉列為藩封。又回部中尚有元裔。按《元史》,其長子對于絕域,去中國萬余里,其地似今俄羅斯。然則元之世澤延長,較諸江干乞食三王同戮者,不可同日語矣。按蒙古藩封中,惟喀爾沁、土默特二部落姓烏梁哈,為元大將阿術后,今杜棱郡王邸中尚存譜牒,嗣王曾命余為序,故知之甚詳。今元裔薄之曰,系漢人王姓篡竊其地,非蒙古裔者,誣蔑之談也。

本朝待外國得體

列圣柔遠綏邦,撫安華夏,皆得操縱之道。喀爾喀四部落及杜爾伯特、土爾扈特等歸降時,皆不去其汗名,蓋以其地處遐荒,不足與較。今既仍其名號,異日即稍有梗化,亦不有傷國體。所謂蠻夷相攻,王者不治,較諸前代,爭款市之名,受吾祖之紿者,其得失信何如也。又俄羅斯國未通貢表,故彼此關會不用詔旨,惟令理藩院行文于其瑪玉斯衙門,如有司咨牒之狀,實得中國馭夷大體,勝于富鄭公之爭多矣。使宋室于契丹早行此制,烏有燕云連兵之禍哉!

二逆少子

阿逆叛時,其妻子為舒文襄公所擒(事見前卷)。其少子某,年甫周ㄧ,純皇帝憐之,命永錮監中。年至四十余,尚未出獄,不識牛馬之形狀。嘉慶甲子、乙丑間始卒,獄中皆推為祭酒焉。又回部霍集占之子某,賜傅文忠宅為奴。文襄王委任之,招攬事權,頗為殷富。回部王公輯瑞至者,叩拜其門,某坐受之,主仆之禮儼如也。

諳達

國朝定制,凡皇子六齡入學時,遴選八旗武員弓馬、國語嫻熟者數人,更番入衛,教授皇子騎射,名曰“諳達”,體制稍殺于師傅,蓋古保氏之責。按:明順義王俺答即為小王子之保氏,故眾相沿稱之,初非其名。明人不知,甘受其紿,亦陋之一端也。近皆選東三省人充補,雖其弓馬純習,然人率皆舉止獷野,眾素輕之。朱文正公晚年信道,自言曾拜純陽為師,命柳仙偵察,即世所謂柳魅者。公敬禮視呂祖稍殺,時皆以為荒謬,成王忽曰:“然則為朱先生之柳諳達矣。”眾皆粲然。

榮恪郡王

王諱綿億,榮純親王子也。純王少時,國語騎射嫻習,為純皇帝所鐘愛,欲立儲位。純王早薨,王少失怙恃,溺于聲色,身體孱弱,至中年無日不病,或對人終日不復接談。今上令王乾清門行走,以習勞,然其疾終不愈也。性聰敏,善書法,誦古今經史,出口如瓶瀉水。余嘗以《荀子》、《淮南鴻烈解》諸書詢之,王背誦嫻熟,然亦未見王常讀書也。遇大節侃侃不茍。癸酉之變,王時扈從,聞警,或猶泄泄然,王泫然出涕曰:“上為吾輩何人,即以親誼論之,猶當代分其憂,況萬乘之尊乎?”因進諫,請上速回京中,以靜人心。上首肯之,即日回鑾,因重視王,曰:“朕侄輩惟綿億有骨肉情也。”寵眷日優。王逾年以勞瘵薨,上悼惜之。

陳壽山

陳處士松,字壽山,天長人。性豪宕,善繪事。少游楚,不遇。入京,客余邸中。先恭王甚喜其人,日與壽山談,置其畫不論可也。先生繪事,少師板橋諸派,故頗為人所訾議。然善畫松,嘗于夕照寺壁間畫大松數株,枝干長數十尺,夏日觀之,謖謖有聲,如身立深山中,人爭愛之。以先生終身筆墨,惟此為最云。淹蹇以終,年未五十。其妻孥流落客邸,先恭王厚為恤養,至今猶存。年已八十余,蕭蕭白發,亦可憫也。

顧星橋

顧太守宗泰,長洲人。少為諸生時,喜聲望,筑月滿樓招延賓客,飲酒賦詩無暇日。為沈文愨公弟子,故詩筆清雋,尚沿正宗。強仕后,始登甲第,偃蹇粉署廿余年,壯志不為稍衰。客余邸,與余最善,有詩賦相商榷,先生必為忠告,亦淳樸之士也。然性喜躁進,以巧宦自目。序余詩稿,書官階至三十余字,旭亭師笑曰:“今世兼攝事者,自和相下即星橋歟!”其熱中也如此。晚年負債山集,一麾出守,眾債帥日集,其門如市,卒乘?棧車潛逃出京,人爭以為笑柄。至粵東后,以結習致罪,制府劾免其官。歸吳門后,貧苦益堅,寄食友人以卒。先生初以文愨致通聲氣,及文愨被論后,先生惟恐牽連,逢人告曰“沈公非我之師”,亦稍為背德矣。

本朝富民之多

本朝輕薄徭稅,休養生息百有余年,故海內殷富,素封之家,比戶相望,實有勝于前代。京師如米賈祝氏,自明代起家,富逾王侯。其家屋宇至千余間,園亭瑰麗,人游十日,未竟其居。宛平查氏、盛氏其富麗亦相仿。然二族喜交結士大夫以為干進之階,故屢為言官彈劾,致興獄訟,不及祝氏退藏于密也。懷柔郝氏,膏腴萬頃,喜施濟貧乏,人呼為“郝善人”。純皇帝嘗駐蹕其家,進奉上方水陸珍錯至百余品,其他王公、近侍以及輿亻臺、奴隸,皆供食饌,一日之餐,費至十余萬云。王氏初為市販弄童,后以市帛起家,筑室萬間,招集優伶,耽于聲色。近日其家已中落,然聞其子弟云,器皿變置猶足食五十載,其他可知矣。亦皆極一時之盛也。

麻狀元

本朝順治壬辰始許滿洲子弟廷試,與民籍另置一榜,頭場四書文二道,二場論一道而已。麻文僖公爾吉中廷試首名,人爭呼為麻狀元,今其宅猶存,人呼為“狀元街”云。其后停試,至癸丑復開科,即與民籍貢士同榜,如今制云。

王文肅

王文肅公安國,性剛毅,操守廉潔,雖屢歷?無仕,其貧窶如故也。每早登朝,家不舉火,偕幼子同輿往,公入內堂餐,市餅餌數枚,令其子坐輿中食之,充饑而已。履懿王與之善,嘗?助之,公辭不受,曰:“忝在九列,不敢與王有所交結也。”其子侍御念孫以彈和相著聲望。喜講水利,屢任河員,卒以河決罷官。今少宗伯引之乃公孫也。

陳文肅

本朝漢閣臣率以耆儒碩德始獲登庸,故歷黃扉,無不白發?者。惟陳文肅大受以大考受上知,其參政時,去釋褐甫十載,人爭羨之。公性剛峭,岐嶷偉貌。善吏事,歷任封圻,以廉敏稱職,諸下屬畏如神明,莫敢欺詐。然多刻,恩怨分明,睚眥之仇必報。有道員明公福者,尹文端公孫也,為公門生,任粵東糧儲道。公之兩粵制府時,明公適丁艱歸,遇諸水程,明公具刺謁公。公適假寐,閽人不時通,明公慨然揚帆去。及稟,欲見之而明已行,公心恚其事,至粵中摭拾明浮收糧米案劾之,明因致大辟。后數十年,其子輝祖卒以貪婪伏誅,眾皆以為公苛刻之報云。

王功偉

王功偉富順,漢軍人。性迂拘,學問陋,除《四子書》、時文外,他書籍莫睹也。然直樸,頗明大義,見有人受奴隸欺者,必從旁證之,屢遭人怨詈,先生不顧也。自以為善陶、猗之術,屢開市店,貲財為人紿盡,而先生自以為倍獲,人前津津道之,其志終不衰也。以致落魄,布衣敝袍尚不能給,訓課蒙童以為糊口計。繩床土銼,終日書聲喧聒不已,而先生不以為厭也。嘗病眩暈,恒恐斃于道途,每出行必小紙書其姓名居址以防顛仆。余笑謂曰:“昔劉伶荷鍤自隨,今先生之骸骨惟以不歸于田廬是虞,何其不達也若此。”先生亦無以對也。后卒以貧困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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