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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嘯亭續錄
  • 昭梿
  • 4969字
  • 2015-10-09 15:25:46

韓旭亭

旭亭先生寄子尚書公家書,余已載前卷矣。先生少貌岐嶷,目炯如電,喜作刻語,使人莫能禁受。嘗遇相士云:“公之貌如黃閣學孫懋,當早貴,恐不永年耳。”先生深自改易,立功過格以自警,凡利眾濟人事皆勉力為之。乾隆庚寅客京邸,嘗大病,夢人語曰:“汝發憤改過,造化已延汝壽矣!”及病愈,貌和靄,有識之者云:“非復當年形狀矣!”老年遠游燕、粵、吳、越,身愈輕健,如三四旬人然。甲戌春,壽八十,經上賜匾旌之。越二歲,無病終,實近世之罕見也。憶丙午間,師嘗設席余邸,因余性卞急,諄諄相戒,以己身為譬喻,不啻再三。然余終以暴戾致愆,至今思之,深有愧師教也。

張云汀

張云汀名賓鶴,浙江余杭人。性豪宕,不羈小節。詩學杜、韓,其七古蒼涼勁健,尤入少陵之室。以詩客禮、怡諸邸,與嵩山叔交甚篤。先王喜其才而誚其品,嘗曰:“使云汀讀宋儒一篇書,其怪僻當不至是。”嘗與先王飲于清流激湍飛觴醉月之候,揮落于席,人爭笑之,而先生不顧也。后以落拓卒于京邸。怡王訥齋主人嘗刊其詩以行世,亦甚憐其才也。

黃雅林

黃雅林初名俊,字石咸,遼陽人。為明青州太守某后。崇德癸未,大兵破青州,太守殉節,其子孫遂流落,寓籍陪京云。先生學問淵博,矜才使氣,醫卜、藝術之書,無不周覽,時時述稗官家言,聞者絕倒。自以其名不雅馴,遂易名κ,以癡者自居(蓋俗誚癡呆者謂之大頭云)。亦好奇士也。詩畫仿鄭板橋,有意矯俗,反使性靈汨沒,先恭王甚惜其才華不由正軌。時有詩文就之商榷,先生輒加抨擊,酒酣耳熱,賓主喧嗔,聲驚四座,先恭王每以山精野狐目之。然平時未嘗不嘉其忠告,交誼仍如故也。館于寧邸時,貝勒永福已襲封,先生督責甚嚴。時有倨色,先生勃然曰:“爾冠則朝廷貴爵,爾身猶吾弟子也。”命免冠重責數十,至長跽謝罪乃已,其古道如此。

尤水村

尤水村名蔭,儀真人。善繪事,詩宗放翁,間有清新之句。弱冠入都,從先恭王之遼、沈,往返數千里。有《出塞詩》一卷,皆蒼涼吊古之作,袁簡齋太史曾序而行之。先生性放曠,不屑小節。用濃墨作黑竹,瑯?百尺,頗有凌云之勢,江鄉諸鹽客多珍重之,名與王夢樓相埒。晚年寄跡釋道,于內典頗精熟。年八十余始卒。

超勇親王

余向記超勇王光顯寺戰績于前卷,今于其嗣王處得王家乘,其功尚有未詳處,故補書之。王先世為元太祖第四子后裔,居喀爾喀賽因諾音部。康熙中,準噶爾臺吉噶爾丹勢強,侵喀爾喀四部,盡為所破,王時弱冠,負祖母單騎叩關降。仁皇帝憐之,置宿衛,授輕車都尉爵,賜第京師,尚純愨長公主,至氵存封郡王。雍正中,遣歸游牧。九年征準噶爾時,王請從征,上從之,命從順承王駐察汗河。傅爾丹既僨師于和通淖爾(見前卷),賊眾追蹂,闌入內境。順承王擁兵不救,王慷慨曰:“使虜騎充斥,大軍敗亡,安用將帥為也?”因率本部卒迎賊于鄂登楚勒。時賊勢鴟張,赤幟遍野,王曰:“此未可以力爭。”因命其部將巴海夜入賊壘以致師,王伏精銳于林莽間。巴海率哨騎奔賊大隊,賊眾追之,伏起,王吹角于隊,我兵無不一當百,轉戰竟日,賊倉卒遇大敵,不及備,遂為我兵所殲。王陣擒賊首二,皆百戰渠魁,賊帥小策零墮騎,裸身跨白駝遁。漠南肅清,時謂北征第一戰功云。逾年復有光顯寺之戰,王威名鎮漠北,虜騎震懾,不敢復南牧矣。及純皇帝即位,授王定邊左副將軍,鎮烏里雅蘇臺。傅閣峰尚書歸,定和議(見前卷)。上命王會議。虜使哈柳至,強辯士也,謁王于京邸。哈柳誚王曰:“聞王漠北有營帳,奚必居于京邸?”王曰:“國家都于此,我隨君而居,即為吾土。喀爾喀乃藩部,若人有園囿然,何足道也。”柳又言:“王幼子思歸(見前卷)。欲傳致之。”王慨然曰:“公主所育為吾嫡長,其余孽何足齒及?汝部縱放歸,吾其請于皇上必戮于宗也。”哈嗒然退。王復面奏純皇帝曰:“今北虜挾臣子以為重,臣若許之,適足以長其驕心,恐無益于國事。況此不肖子不即殞滅,赧顏偷生無足存也。”上詔獎之,比之樂羊云。復命王修書答之,和議乃成。庚午,王薨于軍,遺表請歸公主園寢。上惋惜之,命配享太廟及賢良祠,外藩得預侑食者,惟王一人,蓋異數也。嘉慶甲戌,禮部尚書成寧以王為外藩,故撤賢良祠神牌于后殿。事聞,今上震怒,立褫成職,蓋猶念王之勛也。其孫拉旺多爾濟頗有祖風,尚和靜公主。掌宿衛四十年,所領將卒,無不感激用命,以忠醇持躬。和相當權時,諸王大臣盡交其門,而王獨與之梗,今上甚為優眷。癸亥春,有陳德之逆,喀喇沁貝勒丹公某已為所刺傷,王以手扌?其腕,德莫能支,遂被擒,其勇力可知也。余以罪廢時,王面詰某貴臣曰:“禮王何罪,公乃羅織至此,使宗藩斥革如發蒙振落,吾儕外臣,何足道也!”貴臣赧然退。王因于歲首謝病歸藩,憤悒而薨。余與王素乏締交,乃情摯若此,深有感于心也。劉文清公嘗比王為金日?,余以其謹慎寡過處有類霍大將軍,日?尚非其匹,實為朝廷重臣也。王薨之夕,有大星隕于西北,訃至恰如其期,亦一異也。

褚筠心

褚筠心先生廷璋,長洲人,為沈文愨公弟子。少時與趙舍人文哲、曹學士仁虎等結社,號“吳門七子”。詩宗盛唐,無宋、元卑靡之習。嘗修《西域同文志》,諳習新疆古跡,所作西域詠古諸詩,音律尤蒼涼合格。先恭王嘗曰:“近世不為袁、趙所惑者,惟筠心一人而已。”性直梗,和相秉權時,先生以其非科目中人,不以先輩待之,和相慊然。以考事中之,改官部曹,先生終身不謁銓選,曰:“此膝不為權臣屈也。”嘗賞鑒余詩文,臨歸時,余題四律贈行,先生即日挑燈和之,其末作《玉胡蝶詞》,尤多規勸,余心感其言。然性紆緩,多為人所愚,任湖南學政歸,以宦囊開兇肆,以其利溥,人爭笑之,而先生不顧也。

寧秀生有髭

納蘭侍衛寧秀,為太傅明珠曾孫。生時有髭數十莖羅羅頤下,年弱冠,顏貌蒼老宛如四五十人。未三十即下世,其家因之日替,亦一異也。

張漢潮渡漢江

嘉慶戊午夏,教匪張漢潮自秦竄入楚境,勢甚猖獗。楚督景安畏懦,遠避武昌,賊如風飄豕突,無所抵攔。漢潮欲渡漢江以窺全楚,時漢陽最為富饒,市廛毗連數十里,甲于天下,聞警,商賈驚避,有老賈某祈于關帝廟。會大風驟起,飄泊賊人舟楫,斃于江者如鶩也,漢潮亦落水得拯,因狼狽返秦中,自是不敢東下,逾年乃為明參政亮所擒。當時假使賊得濟,蹂躪江、淮,其禍不可問矣。信夫,國祚昌熾,水伯得以默為佑護也。

稗事數則

乾隆末,定王屢攝金吾印信,正陽門外火災延及民居,王馳救之。有娼家避火,群立巷口,粉白黛綠者數十人,王不識,詫曰:“是家女子何若是之多也。”人爭笑之。

陳春淑副憲,性梗直敢言,滿朝以怪物目之。廣賡虞侍郎嘗謂余曰:“仕途以我與王暨陳副憲為三怪。”殊為憤懣。余笑曰:“吾今日誠為周處矣!”蓋狎以廣為虎陳為蛟也。后春淑降官編修。嘗路遇余,余降輿立市間語移時,輿夫皆詫,私語曰:“是何傺老翁,而王為之謙遜若此?”余聞之,笑謂亻兼者曰:“非轎夫不能道此語也。”

張靖逆秉樞言乾隆中有某散秩大臣,嘗侍班而冠縵忽斷,不及縫紉。恐上出見之,乃以下僚啟事筆于頸下繪之如縵然,人傳為笑柄云。

宗室鎮國公永玉嘗饋蒸鵝于順義侯田公國榮,閽人誤以蒸鴨告之。田詫曰:“吾年已老,從未見此巨鴨也!”后食始知之。

有某公家素貧,得上賜人參票,喜極過望,感激涕零。是日上祀雩壇,某不及伺上回宮,乃于天橋路側泥首稱謝。成王笑曰:“自有郊祀以來,從未有在此叩首者,某公此舉,恐橋神亦有所驚訝也。”

曹劍亭之劾和相家奴劉全,余已載前卷。或有訾之者曰:“公嘗狎昵某伶童,后為全所奪,故公銜怨劾之。”后廿余年,花曉亭侍御杰之劾鹺賈查有圻侵冒國課,人復以此語歸之。甚矣!不樂成人之美若此。

甘嘯巖先生運源,為忠果公曾孫。幼師劉海峰,書畫精絕。詩文上宗七子,殊有豪氣,為旗籍文士之冠,然不甚工楷書。有某大臣延其書寫奏牘,先生以靈飛經法為之,某公大怒,揮之門外,曰:“甘某名望若爾!乃其書法尚不如吾部曹胥吏之端楷也。”

哈軍門攀龍,為將軍元生子。元生隨鄂文端公征苗有功,軍門子國興復以勇健著,三世擁旄,時人榮之。公為回屬,素禁豕肉。外祖舒直恪公(名見上卷)。任西安將軍時,與公甚善,嘗請會食。哈公每嫌蒸羊品味不佳,異日庖人潛以豬肉托羊饌,哈食之甚美,褒獎備至,初不覺異味也。

張文和公晚年頗以謙抑自晦,每遇啟事者至,動云:“好、好。”一日有閣中胥吏請假,公問何事,曰:“適聞父訃信。”公習為常,亦云:“好、好。”舍人等皆掩袂笑,而公未覺也。

褚筠心學士于庚寅科同國學士柱典試江西,國故文理庸劣,而不許褚同定一卷,乃自為批閱。同時全閣學魁與邊學士繼祖典試浙江,全故疏懶,終日不閱一卷,任邊選中。時人諺曰“全虧邊繼祖,裹住褚廷璋”云。蓋北人呼虧裹與魁國同音也。

成王性滑稽,遇事喜作反語。自言直樞庭時,嘗召見,上適閱明參政亮捷報,命王閱之。王習為常,奏“此戰惜未獲渠首,使張漢潮得擒明亮,始為佳事”。上正色曰:“若是則不佳矣!”王始省悟,免冠叩謝出。

賡閣學泰,滿洲人。中己酉孝廉。以資深歷顯職,面目臃腫,人爭厭之。與人言習語“可不是”三字,人以“賡可不”呼之。宗室輔國公晉隆,性滑稽,一日于坐中驟問賡曰:“今日天氣甚寒。”賡習以可不應之,又云:“君觀某大臣貌可作龍陽否?”賡亦漫應之,為某大臣所責,至跪謝乃已。

明副軍泰,寧夏駐防人。以功績氵存至副都統,人多粗疏。一日帶領引見,時明司鑲黃旗漢軍,其都統為榮恪郡王,王又兼攝領侍衛內大臣,故事,領侍衛府階最高,故先入殿,明睹王即偕入。定制,一品官皆賜坐,上命之坐,眾大臣叩頭謝,明亦隨之叩坐如儀。為上詫之,明始知誤,免冠謝罪,即日罷之。

王文靖

王文靖熙,宛平人,為文簡公崇簡子。少年登第,章皇帝喜曰:“公輔器也。”然當草創之際,非習國書無以濟大事,乃命供奉內廷,上親為之教習清文,兼習釋典。與孫學士承恩、麻文僖公勒吉日侍西清。上登遐時,命公與文僖同撰遺詔,因授顧命。康熙中正首揆。吳逆叛,其子應熊因尚主故留京師,時莫敢言。公首劾之,其疏要語云“不斬應熊,無以寒老賊之膽”云云,仁皇帝乃正應熊之罪,時人快之。公家訓云:“祭墓無以牲牢,惟以蔬果代之。”人有言其過儉者,公曰:“今以宰相祭墓,誠為太儉,然日后子孫儕于庶人時,則易于措辦,若敖氏之鬼不至于易餒也。”人服其言。薨之日,都城士民皆往送喪,為之罷市,其感人也如此。

查初白

國初詩人,以王、施、宋、朱為諸名家,查初白慎行繼以蘇、陸之調著名當時。其詩句亦頗俊逸峭勁,視西崖、義門諸公自為翹楚。公以晚年入翰林,嘗隨駕木蘭,褒衣?服行山谷間,仁皇帝望而笑曰:“行者必查某也。”其風度如此。晚年家居,以弟嗣庭獄,緹系入京。憲皇帝閱其詩曰:“查某每飯不忘君,杜甫流也。”因免其罪焉。

先恭王之正

先恭王性剛直,某相國當權時,與余邸為姻戚,先王惡其人,與之絕交。又當時譽鄂文端公相業,先王頗不以為然,曰:“居相位者,當有相度,西林偏袒鄉黨,非持平天下之道也!”素喜劉文正、裘文達、曹文恪諸公,每訓連必以諸城為式。文恪薨,王親臨其喪。壬戌冬,路過三河旅店,見壁有文達詩,挑燈屬和,涔然淚下,其真摯也如此。又善料事,甲午秋,王倫叛于壽張,率黨北上,圍臨清,勢甚洶惡。王笑曰:“賊不西走大名,南下淮、揚,而屯兵于堅城之下,此自敗之道也。”逾旬,果為舒文襄公所滅。又石峰堡回民叛時,王曰:“西北用兵,當決水道使其涸守自斃。”后阿文成公果用其計以破賊。當緬甸用兵時,王嘗咎其不用火攻,后連見明參政亮述先王言,公曰:“當時吾嘗屢言于文忠叔,奈蠻地匝月無風,難以施行,亦天意耳!”又與先王言不謀而合也。

張夫子

明監軍張公春于大凌河被擒,見太宗不屈,上挽弓欲射之。先烈王諫曰:“此人既不懼死,奈何殺之以成其名!”上從之,命達文成厚養之。公獨處蕭寺中,聚徒課讀,一時開創名臣如范忠貞、寧文成輩,皆曾執經受業者也。居數年卒,上厚葬之,時人比之文中子教授河汾諸徒,所以啟唐之基也。自古款待勝國忠臣莫之能及,既能全彼之忠,又不傷我之德,以元世祖之戮文文山,視我文皇殊有愧也。滿大臣某入都后,告明臣某曰:“汝國有一張夫子而不知用,反為我國教育英才,誠可惜也!”余嘗讀明臣奏疏,至有毀公為李陵、衛律者,真所謂顛倒黑白矣!

海神祠

瀛臺中有海神祠,塑明內官像三人祀之。傳即熹宗于南海覆舟時拯帝所溺斃者,帝封三人為河神,因立祠以祀之。按當時正人君子為魏閹所害者,指不勝屈。其遼左、奢安殉死諸公,如王三善、張銓等,亦頗有人。帝罔知憐恤,乃煦煦于溺死之閹?,亦可謂厚其所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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