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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凌一堯,我喜歡你呀!(3)

“你后悔了?”她低聲問道。

我說:“不知道……”

她一口咬定道:“不知道就是后悔了!”

我看著她清澈的雙眸,認真地說:“我沒有后悔。”

運動會結束之后第三天,凌一堯偷偷塞給我一張字條,她說:“如果你能夠考到本科,高考以后咱們就假裝在一起,氣死姚千歲!”

我至今不太明白,所謂“假裝在一起”的具體涵義,到底是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可當時我根本無暇顧及,完全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頭腦。我特意買來精致的信紙,準備再來一篇洋洋灑灑的抒情散文,但提著鋼筆發了整整一個晚自習的呆,將五六張信紙搓成紙團,才鄭重其事地在最后一張信紙上寫下四個字:

“一言為定。”

子石和大喬很快發覺我的不正常,因為我很少再與他們倆混在一起,整天埋在教室里學習,有點“不合群”了。他們試圖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但多番努力都未果,直到有一天看見我與凌一堯在教學樓走廊里相視一笑,他們才若有所悟。

“見色忘義的家伙。”

“重色輕友的小人。”

于是,我被驅逐出三大奇葩的隊列。其實沒有了我,他們倆照樣可以玩得很嗨,甚至更加喪失節操,譬如用煤渣塊狙擊操場上接吻的小情侶。

整個高三,我與凌一堯都保守著一個共同的秘密,即便兩人迎面走過,也從來不打一聲招呼。她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而我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雙拳握得指甲嵌入掌心。偶爾旁邊沒人的時候,我會自言自語地把她的姓名說出來,然后像一只瘋猴子似的狂奔亂跳,那真是一件快樂到極點的事情。

凌一堯,我喜歡你呀!喜歡得恨不得在教學樓里裸奔,恨不得在操場上打滾,恨不得沖進校長辦公室尖叫!

那一年里,我拼命地學習著,仔細聆聽每一節課程,認真解答每一份試卷。尤其是高三下學期,正值春困夏乏,眼皮沒日沒夜地往下耷拉,像我這種慵懶成性的選手不得不扒著眼皮一天接一天地煎熬下去。為了與瞌睡蟲戰斗,我不得不變換著各式各樣的招兒,譬如抽屜里備著葡萄干或者瓜子之類的零食,一邊吃一邊解題,以致我的體重比學業上升得快。

當時,人間流傳著關于南通地區高中的一個恐怖的傳說。每天凌晨三點多,學生甲獨自走下空蕩蕩的樓道口,意外邂逅隔壁班的學生乙,乙揉著惺忪睡眼說:“早上好。你來上早自習啊?”

甲打著哈欠說:“我剛下晚自習呢。”

乙說:“噢,那晚安吧。”

曾有一段時間,我就是其中的學生甲,直到有一天我的體檢報告上出現“甲亢”二字,這一魚死網破式的備考方式才得以終止。

三月,非典在全國橫行肆虐,我們學校也是風聲鶴唳,即便誰多咳嗽幾聲都可能成為全校的關注熱點。不僅如此,月半的家長探望日,以及月底的寄宿生假期,都一律被取消了,學校幾乎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也是在那段時間,口罩首次成為一種裝飾品,被印上各種可愛的圖案。我偷偷給凌一堯送過一只黑色的口罩,上面繪著貓咪的口鼻和胡須,她在學校里只戴過一次,那羞嗒嗒又萌兮兮的模樣讓我喜歡得抓心撓肺。

當時窮得叮當響,只有幾位公子哥兒才有能力配備手機這種奢侈物,而我這種窮小子與女孩子互訴衷腸的通訊工具只有字條。

我偷偷塞字條給她:“你今天好可愛呀!”

晚上她回復說:“神經病。”

我愣了一下,情緒不免有些低落,但再一低頭,字條邊緣赫然畫著一張俏皮的鬼臉。于是整個世界一下子明媚起來,連教室里日光燈的低鳴聲都隨之變得悅耳,除了卯足勁頭狂寫一張試卷,我沒有其他的慶祝方式了。

后來,凌一堯的父母給她配了一只小靈通,以便隨時通報生活和學習的狀況。于是,我每天晚上跑去大喬的寢室,借他的諾基亞一用,大喬不情愿地將手機遞給我,說:“省著點,話費不多了。”

我遞去一元錢,說:“只發十條短信。”

大喬將硬幣揣入口袋,并掏出小便簽,認認真真地寫上兩個“正”字,以示本月的手機費里少掉十條短信的額度。當時的短信,一毛一條,對于一個中學生而言,這是非常奢侈的消費。

為了節約聊天成本,我和凌一堯的每條短信都是一篇文章,不達到字數最高上限,絕不發送。

高三的歷次月考統考,我的戰績呈現逐步上升趨向,名次由墊底沖向前列,一度被譽為所謂的“種子選手”。甚至有一段時間,我私底下萬分苦惱地猶豫不定,以后我到底該選擇帝都的清華北大,還是魔都的復旦同濟。

但事實證明,我想得太多了。

那一年,江蘇省突然宣布采取“3+2+X”的高考制度,數十萬考生如同小白鼠一樣淪為試驗品,倉促地奔上考場。數學科目的考卷尤為莫名其妙,總分150分,全省平均分卻是68分。而我在考場傻坐一個多小時,僅僅拿下38分,盡管其他科目都算得上高分,卻已然無法逆轉離本科線還少9分的結局。

原本我與凌一堯約好,高考成績出來就互通信息,但我一直沒有,因為沒有臉面向她宣布自己的失敗。夜里十一點,凌一堯突然打電話過來,不悅地問道:“你怎么不打電話給我?”

我說:“數學考砸了,沒達到本科線,不好意思告訴你……”

她“噢”了一聲,又問:“那你不關心我的成績?”

“當然關心!可你肯定不會考砸的,你從來就沒考砸過。”

她冷冷地說:“誰規定的,萬一呢?”

我頓時緊張起來,問道:“那你考得怎樣,考砸了嗎?”

“當然沒有!”

無論試卷多么變態,真正的學霸都不會把它們放在眼里,所以凌一堯的數學考分飚到九十多分,直逼我的三倍。同時,她輕描淡寫地超越本一線,基本可以一覽眾山小了。

凌一堯壓低聲音,說:“我爸媽還沒睡,到了學校咱們再講。”

從小到大,她一直品學兼優,是長輩的驕傲,老師的王牌,同齡孩子中的佼佼者。父母對她寄予厚望,家教極其嚴格,嚴令禁止她在大學畢業之前與任何人談戀愛。她是溫室里精心栽培的一株名貴的蘭花,而我只是路邊一棵昂著腦袋的狗尾巴草,即便有幸在她身邊共享片刻的陽光雨露,也會很快被辛勤的園丁連根拔起,丟到后院喂兔子。

姚千歲便是第一個園丁。

想到這里,我不禁苦惱萬分,不抽一支群英會無以抵御這彌漫心頭的千古愁。然而,煙霧繚繞之際,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既然她家管得這么嚴,那我追不到,別人也追不到!

于是,我掐滅香煙,心情舒暢地睡覺去了。

填報志愿的那天,幾家歡喜幾家憂,我屬于“憂”的那一幫。

按理來說,我這種專科選手沒有必要參與本科批次的志愿填報,但班主任心存僥幸,非要我過來賭一下運氣。他說:“說不定哪家本科院校倒了霉運降分錄取你呢?”

好吧,興許大概有可能,萬一假設說不定。

于是我腆著臉皮出現了。

當別人捧著一堆資料爭論清華和北大哪家的伙食好一些,我卻與幾個哥們兒坐在教室角落里玩撲克牌,假裝不理俗世紛爭,卻掩蓋不了滿臉的懊惱晦氣。陸續有不明真相的家伙過來搭訕:“嗨,揚哥,考得怎么樣?”

我一律以“滾”字作為回復,言簡意賅,鏗鏘有力。

這次高考大喬顯然超常發揮了,尤其是他一向頭疼的數學,竟然一鼓作氣地考了五十多分,當有人詢問秘訣,他都會掏出自己的逆襲神器,一枚小巧的骰子。當他不知趣地跑來詢問我報考哪所名牌大學,我直接翻了一個白眼,說:“滾!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

大喬往后輕跳一步:“哎嗨!我的思想就這么遠。”

“再滾遠一點,別讓我看見你。”

“圣旨下!”他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把一張字條丟到我面前。我打開一看,一行清秀娟麗的字跡展現在眼前:“你出來一下。”

人生中第一次約會就這樣來臨了。

我丟下撲克牌,快步走出教室,遠遠地看見凌一堯站在花壇旁邊,我一露面她便轉身離開。我們一前一后地走著,一直走上美術考生畫室旁邊的天臺,這里人跡罕至,可以俯瞰校園一隅。

我們交換各自的考分條,又歸還給對方,我郁悶地嘆息:“你挪十分給我,成不?”

她說:“你得打個欠條。”

然后我們傻呵呵地笑。

“我沒達到本科線,你不用兌現約定了。”我沮喪地說。

但凌一堯抿著嘴巴搖頭,笑意盈盈,她說:“這一年你已經很努力了,有沒有達到本科線已經不重要了呀。”

我有些迷茫,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再對我眨巴雙眼,仍然一言不發。

我這才猛然頓悟,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若不是兩人關系暫不熟絡,我恨不得把她抱起來原地轉幾圈。凌一堯甩著小手直打我,叫我“不要發癲”——這是她的一個口頭禪,每當我或者她的朋友開心得出現失態之舉,她就會溫和地笑著,在后面提醒“哎呀,不要發癲啦!”

2003年夏,學校畫室的天臺,我與凌一堯正式開始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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