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天壇醫院腦神經科里，馬猴兒手中拿著一摞材料，一路小跑著辦轉院手續。蘇達在急救中心的病床前陪著母親。

在司機師傅連續開了將近十個小時的車后，上午快九點終于到了BJ。蘇達給司機師傅和護士各自在醫院附近安排了住處，讓兩人先去休息。

黎明時分進入BJ，蘇達打電話就告訴了馬猴兒。馬猴兒睡得正香，接到電話一個咕嚕爬起床，帶上銀行卡直奔天壇醫院，這是BJ最好的腦神經醫院。在醫院與蘇達匯合后，馬猴兒拿著一堆診斷證明趕緊辦理轉院手續，蘇達在一樓急救中心守著母親。

手續辦得很順利，十點前，蘇達母親已經住進監護室，幾個腦科專家也進行了緊急會診，當即決定，十一點左右進行第一次手術。當然，先行繳納五萬元高額的住院備用金，馬猴兒沒有告訴蘇達，而是自己悄悄拿著單據刷了卡。

母親依舊躺在病床上沒有醒來，面色慘白，鼻孔插著氧氣，蘇達熬了一夜的眼睛布滿血絲。

蘇達悄悄關上門，走到樓道盡頭的陽臺，掏出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大口，濃烈的煙霧涌入肺部，嗆得蘇達劇烈咳嗽起來。

“你去屋里找個床休息會兒，這兒有我呢！”馬猴兒站在身后，不知什么時候來的。

蘇達扭頭，苦笑著搖搖頭，“不用，反正我也睡不著。”

“你對象知道你在這兒么？”馬猴兒問。

“什么我對象？你聽誰說的？”蘇達奇怪地看著馬猴兒。

“那天和你們公司新來的那個女生瞎聊，她告訴我的。說你們公司都清楚你倆的事，只是大家都裝作不知道而已。”

蘇達一時語塞，竟無法反駁，連嘬了兩口煙。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給她說一下，這會兒人最需要朋友的溫暖和戀人的安慰。”馬猴兒提議。

蘇達沉默了一下，掏出手機給秦怡發了條信息：

秦怡，我回來了。現在天壇醫院腦神經科，我媽今天手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達

十一點，兩個醫生找到蘇達，讓他在“手術協議書”上簽了字，然后母親被三個護士推進了手術室。蘇達一直握著母親的手直到手術室門口，被護士攔在了門外。

蘇達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平常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發型，此時卻凌亂至極，馬猴兒靠著墻站在對面。

“振作點兒，這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了，阿姨肯定沒沒事的。”

蘇達點點頭。

突然蘇達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抬頭，“住院費怎么沒人管我要，你……你交過了？”蘇達急切地看著對面的馬猴兒。

馬猴兒一臉無所謂，淡淡一笑，“嗯，交過了。這些你現在不必操心，把心思放在阿姨身上吧。”

“你給的錢都還沒動吶，為啥不先用這個呢！”蘇達埋怨道。

“行了，廢話真多！你先留著，后面用錢的地兒多著呢……”

兩人正在撕扯，秦怡慌慌張張地走了過來，大老遠就瞅見了蘇達。

“你怎么來了！？”蘇達站起身來。

秦怡喘了兩口氣，緩了緩勁兒，“收到你短信，我就給主管調休了，我今天休息，沒事兒！”秦怡說。

蘇達嘆了口氣，“我發給你信息是讓你別擔心，沒讓你過來……”剩下的話蘇達忍著沒說出口。

“怎么？我來看看阿姨還來錯了？你在BJ無親無故的，沒什么朋友，我過來是幫忙的，又不是來添亂的！”秦怡氣不過蘇達。

“我不是那意思……”蘇達說。

“誰說蘇達沒朋友啊？”馬猴兒一臉壞笑在背后說道。

秦怡嚇一跳，才發現背后站著一個和蘇達差不多身高的大長臉。

“你就是蘇達常提起的那個馬猴兒吧？果然名不虛傳！”

“……”馬猴兒被秦怡的開場語給噎住了，故作淡定地笑了笑，“你BJ女孩兒吧，小嘴兒果然利索。”

秦怡笑著點頭，大方承認，“姑娘就是BJ的！”

蘇達在旁邊哭笑不得。

旁邊護士站有人沖他們喊，“家屬說話聲音小點兒！禁止喧嘩沒看見啊？”

秦怡吐吐舌頭，馬猴兒聳聳肩膀，兩人恢復安靜。

“蘇達倒是很少和我提起你啊。”馬猴兒壓低嗓子，好像故意不讓蘇達聽見。

“是么？”秦怡瞅了瞅正捂著臉想事兒的蘇達，“我有什么好提起的，就是一同事而已。”

蘇達把手從臉上拿開。“小姐，有啥能等我媽出來再理論么？”

馬猴兒嘿嘿一樂，“行了妹子，咱倆不折磨他了，他連續兩天沒怎么合眼。”

秦怡想了一下，從包里拿出幾塊德芙，分給蘇達和馬猴兒。

蘇達好奇地看著巧克力。

“有什么可奇怪的，這還是上回你買的，我還沒吃完。最近減肥。”秦怡說。

馬猴兒在旁邊噗嗤樂了，“都送巧克力了，還普通同事呢！”說著往嘴里塞進一塊。

下午一點半，當蘇達的母親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三個年輕人幾乎同時撲到了推車旁。醫師摘了口罩，擦了擦額頭的汗，告訴蘇達，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原本計劃一個月后還要進行二次手術，但實際病情比預計的要樂觀很多，所以這次手術基本上就可以徹底解決問題，病人康復只是時間問題。

蘇達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緊緊握住醫師滿是血的手套，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還是馬猴兒反應快，替蘇達謝了醫師，“十分感謝！萬分感謝！辛苦辛苦！”秦怡在旁邊也激動得幾乎要掉淚。

母親被推入監護病房，蘇達讓馬猴兒先去忙自己的事，馬猴兒說先去給組員安排下工作，晚上再過來醫院。

病房里就剩下還沒有醒來的母親，蘇達和秦怡。

“阿姨真慈祥。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你父親？”秦怡小聲問。

蘇達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

“我爸他……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他在老家一個煤礦上班……”蘇達說。

“哦，不用說了，我明白了。”秦怡點頭。

“其實沒什么，我們經歷都差不多，我和你也說過，我爸也是在工廠里出的事兒。這么多年過去了，心里沒那么難受了。”秦怡開解著蘇達。

看著身邊的秦怡，蘇達心想，這個女孩比自己堅強百倍。不僅在工作上盡職盡責，而且還擔負著整個家庭的重擔，可在她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怨恨，一絲的厭倦，她傳遞給身邊所有的人總是那充滿陽光的笑聲，充滿活力與希望的身影。

看著秦怡，蘇達左手緊緊攥住了秦怡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