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春夏走了一段路的陳然有些不太適應春夏的沉默,兀自找話題,問道:“你是不是和林久有過節?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很好相處的人怎么一遇到你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春夏苦笑,如果她知道原因,早就不用一路追他過來了。
“也許他是怕我說他以前的事情吧?!贝合暮貞吨?。
陳然無奈地嘆口氣:“他能有什么事啊,無非是花心大蘿卜的風流史唄?!?
陳然一邊念叨著一邊丟下春夏繼續去忙碌了。春夏也沒有心思再去看什么晚會,獨自一人回到宿舍,趴在桌子上試圖把碎了的杯子重新粘貼起來??墒遣还芩嗝葱⌒囊硪恚莻€四分五裂的“宋”字終歸無法重新拼湊完整。
“都碎了,就別弄了?!碧崆盎貋淼膭⒎迹蝗炭匆姶合倪@般難受。
春夏沖她笑了笑,手上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劉芳走過去拈起其中一個碎片,問:“買不到一模一樣的了嗎?”
“這是他親手做的?!?
“怪不得這么特別。”劉芳摩挲著碎片上的花紋,在春夏的旁邊坐下,“做這個杯子的人,對你很重要嗎?”
“嗯?!焙苤匾匾么合脑欢劝阉敵墒郎衔ㄒ坏挠H人,甚至是比林久還要重要的親人。
劉芳想了想好心地提議:“讓他再送一個吧。”
“不可能了?!贝合挠挠牡貒@了一口氣。
沉默良久,春夏似是想到了什么,轉身看著劉芳。“對不起,都怪我你才沒進學生會。我今天問過葉溪深,他說……”
“朋友之間說什么對不起。”劉芳笑盈盈地打斷她,“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要不是我攛掇你去學生會,林久也不會和陳然打起來。更何況他們現在就是八抬大轎請,我都不去?!闭f著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堆報名表在手中晃了晃:“你看我現在報了那么多的社團,哪有工夫進學生會去為人民服務啊?!?
春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劉芳沖她嘿嘿笑了笑,嘴唇剛一張開就聽到肖靜笙拍著門板嚷嚷:“哎喲,你們兩激情燃燒的時候至少把門鎖好啊!”
“一邊兒去!”劉芳瞪了肖靜笙一眼,“我們這是姐妹情深!”
“你們這是抱不到男朋友只能抱姐妹吧?!毙れo笙撥了撥頭發,從包里拿出一個杯子遞給春夏,“給,女武松,昨天謝了。”
“我還西門慶呢。”劉芳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這外號真難聽?!?
“不用。”春夏失笑,把杯子推還給她。
“反正我已經給你了,是丟是用你自己看著辦?!毙れo笙不理會春夏,把杯子放桌子上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對了,我聽說昨天林久和陳然因為你打了一架,你們怎么回事?”
“陳然幫我走后門被他發現了,僅此而已。”春夏忙于掩飾她和林久的關系,她不想再因為肖靜笙讓自己和林久的關系雪上加霜。
肖靜笙沒再追問下去,換個話題和劉芳閑聊起來。春夏聽著她們的閑聊,覺得疲憊不堪,臉也沒洗就直接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被葉溪深的電話給吵醒。
“我在樓下等你?!比~溪深用他一貫的不由拒絕的語氣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時春夏才發現,手機里竟然有五個葉溪深的未接來電!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不接葉溪深的電話是多么嚴重的事,更何況,她昨天沒打招呼就從晚會上跑了。春夏自知理虧,下樓一見到葉溪深就趕緊賠笑:“對不起,對不起,我把電話開成靜音了,沒聽到鈴聲,下次一定不會了?!?
春夏已經做好被葉溪深痛罵的準備。誰知等了半天,葉溪深都沒有說話。春夏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看了看葉溪深,發現他正在看自己,沉靜的目光里似乎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無法看透。強烈的壓迫感再次襲來,春夏心虛地移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
“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春夏再次主動認錯。
葉溪深什么也沒說,只是遞了個盒子給她。
“給我的?”春夏接過盒子轉了轉,驚訝地看著他,“是什么?”
葉溪深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骸按蜷_看看?!?
春夏詫異地把盒子打開。
里面竟然是一個杯子,和之前打碎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春夏手一抖,差點把杯子掉到地上,淚水瞬間從眼眶里涌出來,“你是在哪找到這個杯子的?你怎么會知道?你……我……”
春夏幾乎語無倫次,無數疑問撞進腦海,葉溪深怎么知道她的杯子打碎了?這個和宋崇文親手做的一模一樣的新杯子又是從哪來的?
晨曦中的天空藍得近乎透明,陽光穿越枝葉鋪灑下來。葉溪深站在樹下任由春夏拉著他又哭又笑,清冽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絢麗的面容上光影交錯。他只是輕輕點頭,并不解釋杯子的由來。一股溫熱的暖流從他的眼中流淌到春夏的身體里。對于春夏來說,他到底怎么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她幸福得一把抱住葉溪深:“謝謝你,葉溪深,謝謝!”葉溪深對于懷里突如其來的溫暖有片刻的愕然,愣了愣,嘴角綻開絕美的弧,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來醫療部以后,好好加油吧。”
演戲
得到葉溪深送的杯子,春夏總算撥開了心中的陰霾。除了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以外,春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春夏也很想為他做點什么,可他卻說什么也不需要,除了要求她看那本《變態行為案例故事》外,葉溪深沒有給她安排任何工作。而至于林久,也像是失蹤一樣,一連幾天連影子都沒見到。
周末劉芳忙于參加各種社團活動,春夏只好一個人去小賣部買了一堆零食,準備在宿舍看電影?;厝サ穆飞险米驳搅岁惾伙L風火火地從男生宿舍里出來。
陳然一看她手里提著的零食就驚呼:“你是打算變成豬嗎?”
春夏心情頗佳,“要不要也來點?”
“不要,哥只愛吃肉?!?
春夏無語,看著他兩個黑眼圈笑起來:“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謝謝。”
“跟我還說什么謝謝?!标惾蛔焐险f著不要,卻還是在袋子里翻了一瓶可樂,一臉疲憊地抱怨:“最近學生會忙死了,連續開了好幾天夜車,所有人都蔫了,只有會長跟沒事人似的,我對他的崇敬之情已經上升到另外一個高度了!”
“行了行了,葉溪深又不在,不用在這里拍馬屁?!惫植坏萌~溪深和林久都不見蹤影,“學生會在忙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沒聽說?”
“你不知道嗎?現在我們都在準備元旦的節目了!”陳然驚訝,想了想又明白過來,“你不知道也正常,你是醫療部的嘛,整個醫療部也就你和葉溪深,他一個人可以頂十個用,有你沒你都無所謂?!?
原來如此。
“可現在距離元旦還早啊?!贝合姆朔謾C上的日歷。
“其實不早了,以往也是這個時候開始準備的。今年葉溪深想增加節目的趣味性,所以要一些社團也加入進來,節目一多,事情自然也就多了。”陳然看了一眼表,“不能和你再聊了,我得趕去開會?!?
陳然一溜煙跑了。春夏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好歹她也算是學生會的成員,總不能真什么事情都不干,雖然她不明白葉溪深讓她進學生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畢竟他對她還算不錯。與其這樣閑著無聊,不如做點什么。想明白后,春夏立即給葉溪深打了個電話,主動要求幫忙。電話里的葉溪深考慮了一會兒,讓她直接去教室開會。
“這次會議,我們要定下話劇的演員,話劇社那邊說了,他們人手有限,加上又是原創劇,所以肯定會有邊寫邊改的情況,需要演員有足夠的時間來磨合。我的建議是除了男一號,其他演員就從我們這次新的學生會成員里面選。誰有興趣?可以毛遂自薦?!闭f話的是文藝部副部長唐善。
春夏來的有些晚,前面的會議內容都錯過了。剛一坐下就聽到要在學生會里選演員,她有些疑惑地捅了捅同在文藝部的肖靜笙,問道:“為什么一定要學生會成員呢?”
肖靜笙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因為已經有一個全校海選演員的話劇,這個是話劇社特地為學生會寫的?!?
“哦?!贝合幕腥淮笪?。
“我跟你說,聽說要在學生會選演員的最主要原因是……”肖靜笙看了一眼教室中央的人,八卦道,“他們想讓葉溪深來演男一號,可是被他拒絕了,據說這個劇本是專門為他寫的。”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葉溪深會拒絕的好吧。”春夏瞟了葉溪深一眼,“以葉溪深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在人前拋頭露面的。”
“誰說不是呢,但大家都希望他能演?!毙れo笙替春夏拿了一份劇本,接著說,“我打算應征女一號,這劇本就是為了我量身打造的?!?
“就知道你要這樣說。”漂亮的女孩子總是有著自信和底氣。她翻開劇本大致地看了看,上面講的是兩個精靈因為一方的刻意躲避最終導致分離的愛情悲劇。
春夏看著最后一行的那句“我猶戀舊,可惜你卻一心成為過往”,鼻子忽然有些發酸,眼角余光從林久身上掠過。
林久從她進來起就沒有說話,一直埋頭研究劇本。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扇動,遮擋住了眼底流轉的妖媚氣息。就像劇本里的那個妖精,迷惑眾生,卻又被眾生所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輕易接受任何人的靠近。
天生嫵媚的肖靜笙無疑是最合適的女主角人選,但是,要是男主角是林久來演呢?春夏看著他,癡癡地想,會不會又在學校掀起另外的一番波瀾?就像她第一次認識他時一樣。
那時的他,閃亮宛如天上的星星。他在校慶舞臺上光彩奪目的表演無人能及,他的身后明明有那么多熱情追逐他的女生,可他卻為了她,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唱起了準備許久的情歌,此舉打動了全校的女生,更打動了那時心如止水的春夏。她本以為自己會是他人生劇本里唯一的女主角,想不到,不過一年,他們之間便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主題交代完畢,在場的眾人都在討論著合適的角色。肖靜笙湊到林久身邊和他討論劇本,銀鈴般的笑聲斷斷續續傳到春夏耳中。春夏大致數了數這個劇本里的人物,在桌子底下偷偷給劉芳發微信:“我們這有一個話劇需要演員,你說我要不要參加???”
劉芳的微信回得很快:“參加,必須的!這可是讓全校男生注意到你的絕佳機會!”
春夏看完微信,不知為何忽然血氣上涌,渾身充滿了力量。曾幾何時,春夏因為林久身邊那些不間斷的鶯鶯燕燕和他吵架,他總說她不懂他,不懂他作為一個移動的光源所有的壓力和煩惱,不懂得他每天要在別人面前努力維持的形象,不懂得他能夠抽出時間和她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難能可貴的事。活在卑微中太久的春夏一度以為自己會永遠生活在林久的光環之下,把她的渺小照亮。但她卻沒有想過,光環一旦失去,誰又會在意她的渺???
林久已不是過去的林久,如果春夏也不是過去的春夏呢?如果她不再默默無聞?是不是林久就會注意到她的不同?是不是他們之間就會有挽回的可能?是不是他就能看到她在試圖成為照亮他黑暗的光芒,和他過去的位置發生互換?
春夏越想越激動,她決定從現在就開始改變!
就在大家都討論著角色分配的時候,春夏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到演員申請表前填了自己的名字。
會議一結束,她跑到劉芳所在的散打社社團,劉芳早就換好了衣服在門口等春夏,看見她忙不迭地激動道:“我跟你說,葉溪深打散打的樣子好帥?。 ?
“他不是剛剛還在教室開會嗎,你什么時候見到他的?”
“中午,你不知道他也是散打社團的吧?他可是全省的散打冠軍呢!怪不得一開學就把林久給打趴下了。不過他只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估計是跟你們開會去了?!眲⒎嫉难鄣滓鐫M了崇拜之情,“光看外表真看不出來,原來他這么厲害,你知道嗎!他才來了不到十分鐘,社團里的人就討論了他一整個下午?!?
劉芳搓了搓肩膀,繼續說:“對了,你們同在一個學生會,見面的機會肯定多,你平時是怎么跟他說上話的?都聊些什么話題?”
“我也沒見過他幾次啊?!贝合念H為無奈地說道。
“你有沒有覺得葉溪深特別難接近?”劉芳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絮絮叨叨的還說了一些諸如葉溪深如何不理會人,如何與人刻意保持距離,如何把追求他的女生氣哭的傳言。
春夏仔細地回憶了他們接觸的片段,覺得葉溪深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似乎和傳言中的樣子相差甚遠。雖然他骨子里還是透著冷氣,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溝通和接近,或許他只是話比較少而已。
比起總是對人微笑,實則根本沒把別人當回事的林久來說,葉溪深反而比林久親切得多。
難道,只有她才有這樣的感覺嗎?還是說,他只有和她一起的時候,才會顯得特別好相處?
“不可能不可能?!币欢ㄊ亲罱郧樾≌f看太多,春夏在心里罵自己自作多情,喜笑顏開地告訴劉芳:“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和你也差不多啦。”
“唉,帥哥都是這么酷。”劉芳感嘆。
春夏沒時間和她廢話,把劇本的故事講給劉芳聽。劉芳聽到一半睡了過去,春夏卻沒有發現,依然興致勃勃地說著。寂靜的窗外,清涼的風把窗簾吹得高高飄起,背對著窗口的春夏冷得打了個寒顫,便爬下床去關窗戶。瞥眼看到樓下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竟是葉溪深,她愣了愣,朝他揮手。
葉溪深揚起頭來淡淡一笑,示意她下去。
春夏沒有想到葉溪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隨意披了一件外衣就往樓下沖。
葉溪深靜靜地看著她:“你打算參加話劇演出?”
明知故問!白天不是看見她去報名了么?一陣秋風穿堂而過,呼嘯著向走廊深處席卷而去,春夏冷得跺了跺腳:“是啊,怎么了?”
葉溪深微微側身,替春夏擋住了風。他身上的格子襯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等風稍微平息才從手中的資料夾里拿出一沓資料遞給她:“里面沒什么恐怖圖片,看完我們聊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