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其他的實證研究
此外,國外學者的研究還表明:(1)女性在擇偶時更為挑剔,擇偶條件更周全;(2)男性更看重女性的容貌而不是持家能力;(3)對物質標準的重視程度與社會經濟地位負相關,黑人比白人更重視物質性標準;(4)對精神標準的關注不存在明顯的種族差異;(5)在社會變遷過程中,隨著女性受教育程度和職業地位的上升,男性擇偶時對對方的教育程度和經濟能力日趨重視,在擇偶標準上存在的性別差異日趨消失。[50]
(二)國內學者的研究
國內學者的實證研究表明:(1)相似相容的同類匹配和男高女低的梯度匹配依然是占主導地位的婚配模式,實證研究驗證了西方學者的“同類匹配”和“擇偶梯度”理論;(2)“郎才女貌”的傳統擇偶標準在現代社會依然起主導作用,在擇偶過程中,男性偏愛容貌姣好、溫柔賢惠、善操家務的異性,而女性關注對方的學歷、職業和才能;(3)青年人更看重對方的自致條件而不是先賦因素;(4)高教育程度者更重視對方的教育背景;(5)青年人、文化和職業地位較高者更注意感情因素;(6)但是,學者對社會變遷過程中經濟因素在擇偶過程中的重要程度存在分歧:一些學者認為在現代化進程中,經濟因素的重要性在下降,人們更看重浪漫愛情;另有一些學者發現在社會變遷過程中,對經濟因素的重視程度在遞增;還有些學者指出,表面上看人們在擇偶過程中對經濟因素的考慮在減少,但他們關注的學歷、職業和事業心等因素實際上可以轉化為經濟能力。
學者根據對上海和成都800位未婚青年的隨機抽樣調查發現:(1)擴展的交換理論可以解釋基本的兩性擇偶模式,兩性并非以對方現在有什么作出選擇,而是預期將來會有什么,即男性更期待對方的生活照顧和順從,女性往往更關注對方的發展潛能;(2)相似相容原則得到兩性的一致認同并具有較強的解釋力;(3)代際關系的相容性替代社會經濟地位的“門當戶對”成為重要的擇偶標準,無論男女都對“孝敬老人”最為關注,而把“對方父母的社會經濟地位”視為最不重要之列;(4)女性擇偶更謹慎,選婿條件更周全[51]。
總之,學者李煜和徐安琪對大陸婚姻市場上的青年擇偶研究存在的問題已經作了較好的總結,指出現有研究存在理論準備不足和樣本偏差兩個問題。本書在其結論的基礎上從理論、方法、發現和有待研究的問題四個方面對國內的相關研究作出以下概括:
第一,在理論上,多數研究側重于對中國擇偶標準的經驗描述和對西方結論的簡單檢驗。
第二,在方法上,國內有關擇偶的經驗研究大多以方便采樣方法獲取大學生、研究生或征婚對象的資料,即使是對普通青年的調查也多采取非隨機抽樣法(偶遇抽樣法或方便抽樣法)對某系統、單位、部門發放問卷,這樣做的結果會導致樣本偏差,其研究結論缺乏代表性和可靠性。
第三,從研究發現上看,國內的經驗研究支持了西方學者“郎才女貌”的擇偶標準、同類匹配和梯度匹配的婚配模式等理論;但也發現中國擇偶問題存在一定的特殊性,比如戶籍分割問題,以及對婚史的關注等。房子,金錢,年齡,形象,職業,性格和屬相等因素對擇偶的影響缺乏經驗的實證資料,相關探討則更為鮮見。
第四,就研究的主題而言,目前國內學者主要關注擇偶標準和婚配模式等問題,對于大都市待婚男女的擇偶機制、父母幫助子女尋求匹配的結婚對象的新型擇偶模式、在婚姻市場中遭遇擇偶困難的大齡青年出現婚配障礙的根源,以及在市場化情境下個人及其家庭的應對策略等問題缺乏關注。而這些正是本書著力探索的方向。
對于上述問題,本書試圖通過對相親角這個出現在中國許多大中城市的、主要由待婚青年的父母們組成的獨特的擇偶平臺的研究,來進行初步的探索。事實上,相親角這個研究對象本身也是首次進入學者的視野。
四有關“白發相親”現象的研究
“白發相親”是筆者提出的一個試探性概念。學界對這一現象鮮有涉足,主要是一些媒體報導和大眾刊物的介紹性和試探性分析文章。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問題:“白發相親”的動機,相親角的成因及其效率問題。曹慧中根據媒體有關“父母相親會”的報道,從父代和子代兩個角度分析了社會變遷對婚戀觀念及現實所帶來的影響,認為在現代性的擠壓下,父母代替子女去相親實屬無奈之舉[52]。事實上,從我們對上海相親角的觀察發現:父母有無奈苦惱的一面,也有自得其樂的一面。除相親之外,他們賦予了相親角另外一些新的功能,這是本書在后面章節中將著重論述的潛功能。
有學者主要分析了上海巾幗園父母相親會[53]和北京相親角[54]兩地父母代理相親的原因及成效[55],認為子女就業和職場壓力增大,無暇自己擇偶,父母出于焦慮,為孩子“打前站”,兩代人擇偶標準的差異決定了相親角效率低下:父輩擇偶重物質條件,堅持傳統的“門當戶對”觀念;而白領青年擇偶重感覺,強調精神交流[56]。事實上,這種代際擇偶標準的區分缺乏實證的支持,我們發現:并非所有的父母都強調門戶觀念,子代對物質條件和經濟基礎同樣非常注重。相親角配對成功的前提是“條件對”而且“有感覺”。另外,這種觀點只揭示了問題的一面,問題是:在當下,“白發相親”的效率不可能高,單純地強調父代和子代的擇偶標準的差異不能完全解釋這一問題。
有文章分析了京杭兩地相親角的成因,發現“用家長的視野來確定孩子未來婚姻的走向”是中國式婚姻的一大特色。能夠幫助父母以面對面的形式去接觸將要聯姻的另一個家族,擺脫了以往中介操作帶來的不確定性。計劃生育政策帶來的家庭四二一結構,也是促成了傳統觀念下相親角的自發形成[57]。
還有一些研究也分析了相親會興盛的原因。對“青年相親文化節”活動的研究表明高學歷、高收入以及價值取向上的個性化、多元化成為未婚青年群體的顯著特征[58]。也有人從傳播學的角度總結了浙江衛視舉辦的“中國相親大會”活動的公益效果[59]。此外,還有文章以南京市每月都舉辦的兩場大型相親會為例,分析了相親會中媒體、商家和“白發相親”者三方的利益交換,認為這是相親會興盛的原因[60]。
“白發相親”現象在華人圈中普遍存在,新加坡,中國臺灣、北美等華人聚集的國家和地區近年也出現了類似的相親會[61]。韓國和日本的“相親文化”比較興盛[62]。其他國家的相親在三個方面存在不同:地點不同,土耳其是公共浴室[63],法國巴黎則是老佛爺(Galeries Lafayette)超市[64];方式各異,美國流行“智慧相親”[65],而在韓國電腦正在取代媒婆[66];中間人及其影響力不同,柏柏爾族母親對兒子的婚姻有至高無上的權力[67],以色列的紅娘作用不可小覷[68],而巴西的婚友社開展國際婚介業務[69]。
五研究問題與理論視角
本書的研究問題聚焦在:“相親角”是一種什么樣的擇偶平臺?“白發相親”是一種什么樣的新型擇偶模式?“白發相親”采取了哪些擇偶策略?
相親角是一枚棱鏡,透過它,我們試圖勾勒出這一群被焦慮裹挾著的上海“知青一代”中的城市中產階級的眾生相;通過它,我們希望廓清他們如何理解以及怎樣應對自身所面對的焦慮。對“白發相親”現象的研究,筆者希望從四個方面去展開:其一,討論“相親角”作為一個新型婚姻市場的多個面向;其二,父母如何認識和解讀“相親角”這種新型婚姻市場,以及其子女擇偶所面臨的這種獨特的社會情境;其三,探討“白發相親”的應對策略;最后,分析“相親角”的潛功能及“白發相親”背后的社會內涵。
本研究采用新制度主義分析范式的核心概念——“制度約束中的選擇”[70]作為理論視角,即在制度約束中的選擇,在情境限定下的理性。社會學的新制度主義范式牢牢扎根于理性選擇的傳統,承認行動者的行動是一個有目的的理性選擇的過程。但它強調行動者的理性是在情境限定下的理性(Context-Bound Rationality),行動者的選擇是在制度約束中的選擇(Choice With Constraints),理性和選擇必須在特定社會和歷史階段的制度框架下才能得到較好的解釋。在社會學的新制度主義看來,制度情境包括習俗、傳統、規范、宗教、信仰、家庭、親友、種族、組織、社區、階級、群體、市場、法律和國家等[71]。
我們可以把“制度對行動的約束”概括為以下兩個方面:其一,各種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約束設定了被社會認可的行動選擇集。行動者只能在這個邊界之內根據自己的戰略目標自由選擇行動方案,否則會受制度的懲罰和制裁。其二,不同的制度情境有不同的權力和機會結構,各種可供選擇的行動方案的成本和收益也嵌入于特定的制度情境之中。因而制度情境通過影響行動的預期回報進而影響行動者的行動選擇。從這里可以看出,“制度約束中的選擇”這一概念一方面強調了制度對行動的約束;另一方面又認為這種約束不是決定性的,行動者依然有自由選擇的余地和空間,從而為能動留下了作用的空間。
“制度約束中的選擇”是社會學新制度主義分析范式的核心概念,這一概念對本研究有兩點啟示:首先,對中國內地父母幫助子女擇偶的行為的分析必須與當下特定的制度情境相聯系,特別是注意市場化進程對人們的擇偶實踐產生了什么影響;其次,注意在同樣的制度情境下,不同群體的擇偶行為是否存在差異?如果存在,原因是什么?
首先,幫助子女尋找合適的結婚對象的家長們也可以看做是一個個獨立的行動者,這些行動者總是具有一定的理性。他們帶著各自的目的來到相親角,以求在此追求并最終實現自己的目標,這些獨立的目標并不一定與相親角的目標一致。在相親角這個特殊的行動領域,存在其外在的、特定的情境,這種情境對行動者具有約束性,但是,它并不能將后者的行動余地完全壓縮掉,因此,我們將分析的焦點放在這些行動者在特定的情境下如何使用他們的理性上。
其次,行動者的理性是情境限定下的理性。在相親角的研究中,我們關注那些限制并決定行動者自由度和理性的結構性的、物質的和人的條件。一方面,本研究將在實證資料的支持下,闡述相親角作為一個新型的擇偶平臺的基本屬性,從而說明待婚男女的父母們選擇相親角,作為幫助子女擇偶的平臺是制度約束下的一種理性選擇;另一方面,我們將從房子與金錢、地域與戶口、行業與工作單位、年齡與性別、外貌與打扮、屬相等多個方面來具體探討存在于相親角中不同群體的多元而復雜的擇偶標準。
再次,行動者作出的擇偶選擇不是隨意的,而是受到制度的約束。在相親角,行動者之間的互動發展出一系列權力關系和交換,后者規范著行動者之間的合作與協調,并構成行動的空間,最終使行動成為可能。我們對父母們的行動策略的分析就是要探索這種游戲規則(這里指的是擇偶標準)得以運轉的機制。
最后,行動者的行動是一種特定情境下維護自身利益的策略性行動。沖突和斗爭的產生必然與這些策略性的行動相關,我們正是試圖通過相親角存在的沖突和斗爭,去探索行動者之間權力的爭奪,從而理解相親角這種擇偶機制的效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