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溯源圣門弟子注釋
圣門弟子是最接近先知穆罕默德的人,由于親歷《古蘭經》降示狀況,全面理解、知識正確、功修虔誠而最知經文。因此,注釋家在沒有經訓可依情況下,當參照和遵循圣門弟子的注釋。圣門弟子對注釋所持的嚴謹態度尤為后人表率,他們從不貿然地注釋經文。圣訓學家艾布·阿卜杜拉·哈基姆(Abu‘abd Allāh al-ākim,伊歷?-405)在圣訓學專著《穆斯塔德勒克》(Al-Mustadrak)中,定性了他們的權威:“經歷啟示降示的圣門弟子的注釋,是合法的、被接受的注釋。”[13]
(六)溯源再傳弟子注釋
注釋家在既無經訓可依,也沒有圣門弟子注釋依據的情況下,當溯源再傳弟子的注釋。哲拉魯丁·蘇尤蒂就圣門弟子和再傳弟子的注釋權威作了精辟解釋:“凡是脫離圣門弟子和再傳弟子的路道,以及他們的注釋而背道而馳者,就是錯誤注釋《古蘭經》的人,甚至是標新立異者。因為圣門弟子和再傳弟子是最知《古蘭經》注釋和《古蘭經》大義者。同樣,他們也是最知真主以《古蘭經》派遣使者的真理者。”[14]
(七)精通阿拉伯語
《古蘭經》的載體語言是阿拉伯語,因此理解經文必須借助阿拉伯語。但凡不懂阿拉伯語就注釋經文者,勢必會曲解經文,正如穆扎希德所言:“對于任何確信真主和末日的人而言,不允許他在未精通阿拉伯語知識的情況下貿然注釋《古蘭經》。”[15]有鑒于此,注釋家務必精通阿拉伯語,尤其是阿拉伯語修辭。這是因為,注釋家如果不懂得阿拉伯修辭,就很難透徹理解《古蘭經》句式辭藻中所蘊涵的修辭意義。
(八)通曉相關學科
《古蘭經》不僅僅是一部純宗教意義上的文本經典,而是涵蓋了諸多學科領域的經典。它不僅自身構建了誦讀學、收集定本學、標注符號學等,還催生了教義學和教法學等學科。因此,注釋家是語言學、古蘭學、教義學和教法學等相關學科的集大成者。注釋家只有在精通這些基本學科的基礎上,才能透徹理解經文,正確注釋經義。下文將闡述注釋家應具備的學科知識。
二注釋家的學科知識
鑒于《古蘭經》涵蓋多學科的性質,因此注釋學既是一個獨立學科,也是一個與語言學、修辭學、法學、哲學、教義學等學科互相交織、互有關聯的交叉學科。如果注釋家缺乏與其相關的學科知識,注釋時往往會顧此失彼,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如經文“至仁主已升上寶座了”(20:5)就是典型的案例,從詞匯學角度是一種解釋,從句法學角度是另一種解釋;從修辭學角度是一種解釋,從教義學角度又是另一種解釋。僅此可以看出,“學問精通的”注釋家,必須兼通與注釋學交叉的相關學科,方能使注釋盡善盡美,做到顧此不失彼。因此,伊斯蘭文化史上,往往有注釋家精通數門學科,且在各個領域均有建樹,并集中反映在《古蘭經》注釋領域。諸如法赫魯丁·拉齊(Al-fakhr al-din al-rāzi,1149-1209),在精通阿拉伯語言學諸學科的基礎上,從哲學、自然科學角度注釋經文的《幽玄之鑰》(Mafātīal-ghayb),堪稱體現注釋學學科交叉特點的代表作。他在精通注釋學要求的相關人文學科的基礎上,也“致力于運用哲學、天文學、宇宙學乃至動植物學、人體解剖學的各種知識來闡釋《古蘭經》的奧義”[16]。
鑒于注釋的嚴肅和嚴謹,注釋學科體系的需要,學術界制定了注釋家必須具備的學科知識,以保障學術規范和注釋質量。換言之,這些學科知識既是注釋的必備工具,也是注釋學與其他學科交叉的具體反映。注釋家只有具備了這些學科知識,才能有效保證他們“釋經而不越經”,才能使他們做到不無知無識、不斷章取義、不臆斷妄想地注釋經文。哲拉魯丁·蘇尤蒂在《古蘭經學通論》中,歸納了注釋學需要的15門學科知識。
(一)語言學(‘ilm al-lughah)
語言學是研究語言各個部分的總稱,它的分支學科有語音學、詞匯學、字源學、語法學、修辭學、風格學、語義學等。鑒于語言作為工具在社會交流、文化延續、學科應用等方面的不可或缺,語言學的地位尤顯重要。注釋學亦不例外。注釋家具備的首要學科就是精通阿拉伯語言學,以便借助語言學闡經釋義。穆扎希德就此講道:“對于任何確信真主和末日的人而言,不允許他在未精通阿拉伯語知識的情況下貿然注釋《古蘭經》。”教法學家馬立克·本·艾奈斯(Malik ben Anas,約715-795)談及阿拉伯語言學對于注釋經文的重要性時講道:“我必處罰不懂阿拉伯語知識的注釋者,以罰他儆百。”[17]
(二)語法學(‘ilm al-naw)
語法學是研究語言規律的學科。通過語法學,可以知悉語言結構中語法成分和結構關系所表示的意義,通曉語法意義的表現形式,以及詞的構形變化、構詞變化、名詞、動詞、虛詞、語序、詞組、句法關系等。鑒于《古蘭經》構建和規范了阿拉伯語語法,以及語法對于注釋的重要性,決定了注釋家只有在精通阿拉伯語語法,熟悉阿拉伯語言規律,掌握阿拉伯語言結構的基礎上,才能正確解讀經文大義。此外,學界尤其指出,是《古蘭經》規范了阿拉伯語語法,而不能用語法規范來看待《古蘭經》中的特殊語法現象。哲拉魯丁·蘇尤蒂在《古蘭經學通論》中,尤其指出了注釋家務必精通《古蘭經》中頻繁出現的典型語法現象,以及它們的具體用法。
1.各類代詞
阿拉伯語言學家的研究表明,阿拉伯語語法中沒有代詞(Al-amā’ir)這一類詞,通常所講的人稱代詞、指示代詞、關系代詞和疑問代詞都歸入名詞詞類中。同樣,阿拉伯語動詞中的內含人稱代詞和接尾人稱代詞也不是獨立的,而是與動詞變化相關的一體詞。盡管阿拉伯語語法的代詞不是獨立的語法體系現象,但無論是動詞中的代詞還是名詞中的代詞,對它的運用、歸屬、前后互置、次序等,都需明確辨析,使其各歸其位,各表其義。動詞類中人稱代詞的變化,涉及動詞的數和性的變化,動詞變化后的詞義也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名詞類中的代詞是具有代替名詞作用的一種原生詞,它的用途是用一個代詞“代指”上文所提,不再重復。例如經文“順服的男女、信道的男女、服從的男女、誠實的男女、堅忍的男女、恭敬的男女、好施的男女、齋戒的男女、保守貞操的男女、常念真主的男女,真主已為他們預備了赦宥和重大的報酬”(33:35)。在該節經文中,句末僅以代詞“他們”,涵蓋了句首提到的20種各類男女。因此可以說,阿拉伯語法學中的代詞是衡量阿拉伯語法知識的標尺,如果錯誤理解了代詞的所指和意義,那么整個句子大義也就產生歧義,乃至曲解。由于《古蘭經》中各類代詞的復雜,語法學家伊本·安巴爾(Ibn al-’anbāī,伊歷?-338)的《解析古蘭經中的代詞》(Fi bayān al-amā’ir fi al-qur’ān),詳細分析了經中動詞和名詞的各類代詞。[18]
此外,《古蘭經》中出現的大量人稱代詞——無論在動詞句還是名詞句中,如果注釋家錯誤理解了其所指,也勢必錯誤地理解經文大義。尤其是涉及真主本體的一些代詞,如果理解不準確,則在闡釋教義與演繹教法等方面發生歧義,產生誤導。鑒于此,注釋家精通代詞,對于理解經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2.確指名詞和泛指名詞
確指名詞(Al-ta‘rīf)和泛指名詞(Al-tankīr),是阿拉伯語名詞范疇內的專業術語。確指名詞是表示具體的某個(些)人或事物的名稱,泛指名詞是表示不具體的某個(些)人或事物的名詞。確指名詞和泛指名詞在《古蘭經》中比比皆是,且各自因用法不同,意義也不盡相同。因此,注釋家在理解和注釋經文時,務必掌握確指名詞和泛指名詞的具體用法與意義。
3.陽性名詞和陰性名詞
《古蘭經》中某些名詞以陽性(Al-tadhkīr)或陰性(Al-ta’nīth)詞型的出現,是根據經文上下文的具體要求而出現。這種情況從語法的固定角度來講,似乎不符合語法的規范要求,但經文具有的特殊性使其脫離了固有的語法規律。例如,在常規動詞句中,如果主語是陽性名詞,則動詞也必須以陽性形式出現;如果主語是陰性名詞,則動詞也當以陰性形式出現。但這一規律在《古蘭經》中則不然,如果主語和動詞之間插入其他詞,則動詞以陽性形式出現為最佳。如在經文“奉到主的教訓后”(2:275)中,動詞句的主語是陰性,動詞也應該是陰性,但因其他詞匯出現在動詞和主語之間,因此動詞以陽性形式出現。
4.單數名詞和復數名詞
《古蘭經》中,單數名詞(Al-’iflād)和復數名詞(Al-jam‘)的用法較之常規數詞,有其獨特的用法和所指。諸如,有些詞只以單數形式出現,如多節經文中出現的“大地”(Al-’ar)一詞;有些詞只以復數形式出現,如第39章第21節中的“有理智者”(Al-’albāb)一詞,該詞的單數形式是Al-lunb;有些詞以單數形式出現,但其意因語境不同,詞形的單數或復數性質也發生變化,如單詞“風”(Al-rī),如果以復數詞型出現則表示該詞詞義為“憐憫”;如果以單數詞型出現時,則表示該詞詞義為“懲罰”。諸如此類例子不勝枚舉。是故,注釋家在精通阿拉伯語名詞常規用法的基礎上,根據經文的特殊現象和要求,解析經文中出現的大量單數名詞和復數名詞,而不能以常規語法現象加以解釋。
5.各種工具詞
《古蘭經》中出現的各類(名詞、動詞和虛詞)工具詞,要求注釋家務必通曉它們。這是因為,工具詞在經文不同位置的出現,使經文大義發生相應的變化,并對演繹教法產生決定性影響。哲拉魯丁·蘇尤蒂在《古蘭經學通論》中,羅列了60種各類工具詞。[19]
6.其他語法現象
《古蘭經》中還有關于同義詞的用法、提問與回答的形式、動詞或名詞形式的召喚語、連詞的具體用法,以及其他常見動詞的特殊用法,都需注釋家在其固有規律的基礎上,根據《古蘭經》的要求做出不同的判斷、理解和注釋,從而使注釋達意、貼切。
(三)詞法學(‘ilm al-arf)
語言是由語音、語法和詞匯三部分組成,是語言的三大要素。其中,詞匯又是語言中詞語的總和,在語言結構中猶如建筑材料在建筑中的作用,沒有詞匯也就沒有語言。作為阿拉伯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詞法學的研究對象是動詞的內部規律、內部結構,詞匯的組成、分類、發展變化的規律,以及動詞的性質、結構、意義、分類、使用等。
鑒于《古蘭經》中的語言表述多以動詞形式出現,注釋家務必精通詞法學,精通并熟練掌握詞匯知識。語言學家伊本·法爾斯(Ibn fāris,?-1004)指出了詞法學在解讀經文中的重要性:“誰不懂詞法學,誰就失去了諸多的知識,例如動詞wajad是一個多義詞,但如果我們使其發生變化時,則該詞的各種意義就會顯而易見。”[20]
(四)字源學(‘ilm al-’ishtiqāq)
阿拉伯字源學是阿拉伯語言學所有分支學科中的基礎學科,它的研究對象是單詞字母的構成、演變和派生。在阿拉伯語中,單詞都有三個基本字母構成,通常被稱為“詞根”(Al-madar)。在動詞方面,基于三個基本字母,可以衍生出三母簡式動詞和三母復式動詞、四母簡式動詞和四母復式動詞。衍生后的詞匯,不僅詞的結構因字母的加減發生變化,詞義也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在名詞方面,可以派生出主動名詞、被動名詞、半主動名詞、張大名詞、比較名詞、時空名詞、工具名詞、從屬名詞、指小名詞,派生后的名詞各具特性,意義也不盡相同。
阿拉伯詞匯構成的復雜性,決定了相關學者只有在掌握詞匯基本字母構成的基礎上,才能進一步了解詞匯的結構,及其在動詞和名詞中的衍生和變化,以及變化后的意義。哲拉魯丁·蘇尤蒂對此講道:“如果名詞的字源派生于不同的字母元素,則意義也應字母元素的不同而有別。”[21]如果說伊斯蘭文化體系的其他學科可以允許研究人員不必絕對精通字源學,那么,注釋學則要求注釋家必須精通字源學——掌握和理解《古蘭經》每個詞匯的基礎學科。
(五)辭達學(‘ilm al-ma‘ān)
辭達學是阿拉伯語修辭學的第一部分,它的主要目的是講求文辭的達意,不求辭藻華麗,但求語義明確,語序通順,切合題旨,隨情應景。辭達學的主要內容是,解析句子主語和述語的關系、主語、述語、動詞的關聯詞、限定詞、祈使句、句子的分斷和連接、句子的簡潔、詳細和文意的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