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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等待(3)

隆美爾也沒有忘記傘兵或乘滑翔機的步兵的威脅。他命令給碉堡群后面低洼的地方灌上水,在離海岸七八英里的地方都打上粗重的樁子,設置好餌雷。樁子之間都拉有絆索,只要一觸動,它們會立即引發地雷或喚來炮擊。

隆美爾為盟軍部隊準備好一次血腥氣十足的歡迎儀式,現代戰爭史上還從未有過這么厲害并致人死地的防御陣勢。可是隆美爾仍然不滿意。他需要更多的地下掩體、更多的灘頭障礙物、更多的地雷、更多的大炮與軍隊。他最迫切需要的是目前遠離海岸作為后備力量的強大的裝甲師。他在北非沙漠曾用裝甲師贏得令人難忘的勝利。可是現在,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不論是他還是倫德施泰特,不經希特勒批準,都無權動用這些精銳的裝甲部隊。元首堅持要把它們置于獨自一人的控制之下。隆美爾至少需要海岸有五個裝甲師,好在盟軍登陸最初幾個小時里給予迎頭痛擊。要得到它們只有一個辦法——去見希特勒。

隆美爾經常告訴蘭:“最后一個能見到希特勒的人就是贏家。”在拉羅什吉榮這個陰沉沉的早晨,就在他準備動身去德國要開始長途驅車回家的時刻,隆美爾痛下決心要當贏家。

5

在125英里以外離比利時邊境很近的第十五集團軍司令部,有一個人希望6月4日清晨快點來臨。赫爾墨斯·邁耶中校坐在他的辦公室里,顯得形容憔悴,睡眼惺忪。自從6月1日以來,他就沒有一個夜晚好好睡過一個囫圇覺。而剛剛過去的夜晚又是最最糟糕的,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邁耶的工作很累人,很傷腦筋。他除了是第十五集團軍的情報軍官之外,還領導著沿海前線唯一的一個反情報工作小組。他的組織核心是30個人組成的無線電監聽小組,這些人在一個水泥掩體里24小時輪流值班,這里配備有各種最精密的無線電儀器。他們的工作就是監聽,別的什么也不用管。不過每一個人都是精通三種語言的專家,盟軍方面通過以太發出的每一聲耳語,或是莫爾斯電碼的一個輕輕按觸的符號,他們都會捕捉到。

邁耶手底下的人經驗豐富,那兒的設備精良,連100多英里之外英國憲兵吉普車無線電話所發出的呼叫它們都能收聽到。這對邁耶是一個巨大的幫助。美、英憲兵在指揮軍隊護航船時,得通過無線電交談,這就給邁耶帶來極大的好處,使他能編制出駐扎在英國的各個師團的名單。可是這些天來,邁耶的監聽員再也收聽不到這樣的呼叫了。這對邁耶來說也是意味深長的一件事:這說明對方目前正在執行嚴格禁止使用無線電的命令。這在他已經掌握的眾多線索上又添加了一條新的線索,說明登陸確實是迫在眉睫了。

掌握了他已到手的一切情報,再加上這樣一條,就能使邁耶構筑出一幅盟軍備戰的圖景。而且他本來就是一個出色的情報人員。一天幾次,他把監聽得來的情況篩選整理,不斷尋找可疑的、不尋常的——甚至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情報。

說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情報,昨天晚上,他手底下的人果真收聽到了一條。這條消息是一項通訊社加急電訊,是天剛黑時收到的。電文如下:

加急美聯社尼克發艾森豪威爾司令部宣布盟軍在法國登陸。

邁耶驚呆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去警告總司令部的參謀部。可是他停住了并且鎮定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這個信息肯定是不準確的。

他做出這樣的判斷有兩個理由。第一,整個海岸前線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果發動攻勢他一定會馬上知道的。第二,還在1月里,當時的德軍情報局局長、海軍上將威廉·卡納里斯,曾告訴邁耶一個由兩部分組成的奇特信號,他說倘若登陸即將進行,盟軍肯定會用這個信號的。

卡納里斯當時警告說,在進攻前的幾個月里,盟軍一定會向地下組織播送數以百計的信息。其中只有幾條確定與D日有關,其余都是假情報,是故意混淆視聽用來迷惑對方的。卡納里斯的意思十分清楚:邁耶要監聽所有這些信息,為的是不要和最最重要的那一條混淆起來。

起初,邁耶對此還抱著懷疑的態度。在他看來,完全依賴獨一無二的一條信息,這簡直是發瘋。另外,根據他過去的經驗,柏林的情報來源十之有九都是不可靠的。他有一整套假情報的檔案可以證實自己的看法:盟軍像是向從斯德哥爾摩到安卡拉的每一個德國間諜都提供了登陸的“確切”地點與日期,可是沒有兩份報告是一致的。

可是這一次,邁耶知道柏林方面并沒有弄錯。6月1日晚上,邁耶的部下在幾個月的監聽之后,截取到了盟軍信息的第一個組成部分——和卡納里斯所描述過的不差分毫。它們與邁耶部下前幾個月所收聽到的密碼詞句無甚不同。每一天,在英國廣播公司照例的新聞廣播之后,廣播員用法語、荷蘭語、丹麥語和挪威語向地下組織朗讀密碼指示。大部分的信息在邁耶聽來都是毫無意義的,更令人氣惱的是無法破譯出這一類神秘莫測的片斷,如“特洛亞戰爭不會發生”,“糖漿明天將噴涌高涅克酒”,“約翰有一排長上髭”,或“薩拜因剛得了腮腺炎和黃疸病”。可是,緊跟在6月1日晚上英國廣播公司9點鐘新聞廣播之后的那條信息,對邁耶來說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請聽幾條與個人有關的消息。”廣播用法語說道。沃爾特·賴克林軍士趕緊開動一臺鋼絲錄音機。廣播中有片刻的停頓,然后開始念道:“蕭瑟秋天,提琴幽咽聲聲情。”[8]

賴克林突然把雙手往耳機上一拍,接著他扯下耳機沖出掩體往邁耶的營房奔去。軍士沖進邁耶的辦公室,激動地喊道:“長官,信息的第一部分!它來了。”

他們倆一起回到無線電掩體,在那里邁耶聽了錄音。果真如此——正是卡納里斯警告他們要注意的那條訊息。那是法國19世紀詩人保爾·魏爾蘭《秋之歌》中的第一行。據卡納里斯方面的情報說,要是魏爾蘭的這一行詩在“一個月的第一天或第十五天廣播……那就意味著它是宣布英美入侵的那條信息的前半段”。

這個信息的后半段則是魏爾蘭同一首詩的第二行:“單調頹喪,深深刺傷我的心。”按照卡納里斯的說法,要是這句詩廣播了,那就意味著“登陸將在48小時之內開始……從廣播第二天的零時起計算”。

就在聽了魏爾蘭第一行詩的錄音之后,邁耶立即向第十五集團軍的參謀長魯道夫·霍夫曼做了報告。“第一個信息來了,”他告訴霍夫曼,“現在肯定會有情況發生。”

“你能絕對肯定嗎?”霍夫曼問。

“我們錄了音了。”邁耶回答道。

霍夫曼立刻向第十五集團軍全體人員轉達了這一警告。

與此同時,邁耶通過電傳打字把這個信息報告了最高統帥部。接著,他又打電話告訴了倫德施泰特的總部和隆美爾的B集團軍群總部。

在最高統帥部,這個訊息被遞交給作戰部部長艾爾弗雷德·約德爾將軍。它一直待在約德爾的桌子上。約德爾沒有下警戒令。他認為倫德施泰特準已經這樣做了,而倫德施泰特則以為隆美爾的總部會下這樣的命令。[9]

在整個海岸前線上只有一個集團軍處于警戒狀態:那就是第十五軍。守在諾曼底海岸的第七集團軍由于對這一信息毫無所知,因而沒有緊急戒備。

6月2日與3日的晚上,信息的第一部分又重新廣播。這使邁耶大惑不解,根據他所掌握的消息來源,這個部分是應該只廣播一次的。他只能這樣解釋:盟軍重復廣播是擔心地下組織沒有收聽到。

在6月3日夜晚,重復廣播那個信息之后的一個小時之內,美聯社關于盟軍在法國登陸的急電也給截獲了,如果卡納里斯的警告是正確的,那么美聯社的新聞肯定錯了。在片刻的驚慌之后,邁耶把寶都押在卡納里斯這一邊。現在他身心疲憊,但卻得意揚揚。拂曉來臨,整個前線仍然是一片寧靜,這進一步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

現在,除了等待隨時可能到來的那至關緊要的下半段警告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可干的了。這件事可怕的含義讓邁耶不寒而栗。盟軍登陸的失敗、他千百萬個同胞的生命、連同他的國家能否存在,都取決于他和部下是否能及時監聽到廣播,以及迅速通知到前線指揮部。邁耶和他的部下自然會極端小心謹慎。他只求他的各位上級也能夠理解這個信息的重要含義。

就在邁耶鎮定下來安心等待的時候,125英里之外,B集團軍群司令也正準備動身去德國。

6

陸軍元帥隆美爾小心翼翼地往一片涂了黃油的面包上抹薄薄一層蜂蜜。早餐桌上坐著他那位才智過人的參謀長漢斯·斯派達爾博士少將,還有幾位副官。大家都已熟不拘禮。餐桌上的談話是隨隨便便、無拘無束的,就像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父親坐在桌子的上首。在某種意義上,這些人也確實像關系很親密的一家子。每個軍官都是隆美爾親自挑選的,他們也都對他忠心耿耿。今天早晨他們都就某些問題向隆美爾作了簡短的匯報,希望他能使希特勒注意。隆美爾很少說話。他只不過是在聽。他現在急于要動身。他看了看他的表。“先生們,”他突兀地說,“我必須走了。”

在大門口,隆美爾的司機丹尼爾站在元帥汽車的旁邊,車門敞開著。隆美爾請馮·坦普爾霍夫上校和他一起坐進那輛霍奇牌汽車,上校是蘭以外和他同行的唯一副官。坦普爾霍夫的汽車可以跟在后面。隆美爾和他總部的成員一一握手,跟他的參謀長簡短地說了幾句話,接著就坐到了司機旁邊,這是他坐慣的位置。蘭和馮·坦普爾霍夫上校坐在后面。“現在我們可以走了,丹尼爾。”隆美爾說道。

汽車繞著院子緩行,接著就駛出大門,穿過車道旁那16棵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菩提樹。到了村子,汽車往左拐,開上了通往巴黎的公路。

現在是早上7點鐘。在6月4日這個特別陰沉的星期天早晨離開拉羅什吉榮,隆美爾感到挺合適。這次旅行所選擇的時間再恰當不過了。他身邊座位上放著一只硬紙盒,里面有一雙手工制作的灰色軟羔皮鞋,5.5碼大小,這是帶給他夫人的。他所以要在6月6日星期二和她團聚,有著特殊的、很富人情味的原因,因為那天是她的生日[10]。

在英國,現在是8點鐘。(英國雙重夏令時間與德國中部時間相差一小時。)在樸次茅斯附近樹林里一輛住人的汽車拖車里,盟軍最高統帥德懷特·戴·艾森豪威爾將軍工作了一個通宵后,沉入了熟睡之中。幾個小時以來,密碼信息通過電話、信使與無線電從近處他的總部傳了出去。差不多就在隆美爾起床的同時,艾森豪威爾做出了一個關系重大的決定:由于天氣情況欠佳,他讓盟軍登陸的時間推延24小時。如果情況合適,D日將是6月6日,星期二。

7

33歲的美國“科里”號驅逐艦艦長喬治·D·霍夫曼海軍少校通過他的雙筒望遠鏡,觀看那一長列在他后面堅定地破浪前進橫越英吉利海峽的艦船。船隊走了這么遠卻未遇到任何攻擊,這在他看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船隊是依著航線走的,時間上也分秒不差。這支船隊迂回曲折地緩緩行進,每小時還走不了四英里,自從昨晚離開樸次茅斯港以來已經航行80多英里了。可是隨時隨刻霍夫曼都擔心會遇見麻煩——潛艇或空襲,也許是二者同時來到。他預料即使運氣好也會進入雷場,因為隨著分分秒秒過去,他們正越來越深入到敵方的水域。法國就在前方,現在離他們只有40英里了。

年輕的艦長——在這艘“科里”號上,在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里,他從一名上尉一直“躥”到艦長——對于自己能擔任這支浩浩蕩蕩的船隊的領隊感到非常驕傲。可是在他通過望遠鏡觀看它們時,他知道對于敵方來說,它們僅僅是等著挨打的“呆鴨”。

在前面的是掃雷艦,六艘小小的艦船排成一根斜線,就像倒過來的V字的半邊,每一艘都在右邊的水里拖著一把長長的鋸齒狀的金屬除雷裝置,以切斷系泊的水雷和引爆漂浮的水雷。

在掃雷艦后面的是瘦削、靈活的“牧羊犬”,亦即護航的驅逐艦。在它們的后面,一眼看不到邊的,就是船隊本身了,一大群行動遲緩、笨重的登陸艦,運載著數以千計的軍人、坦克、大炮、車輛和彈藥。每一艘載了重貨的艦只,都在一根粗鋼索的頂端系有一只攔阻飛機的氣球。由于所有這些飄浮在同一高度的保護氣球在疾風前都往一邊倒,整個船隊就仿佛是個走路傾斜不穩的醉漢。

在霍夫曼眼里這幅景象卻很壯觀。他估算了一艘船與另一艘之間的距離,他也知道船艦的總數,他尋思這支令人驚奇的船隊的尾巴現在仍然還在英國,還沒有駛離樸次茅斯港呢。

這還僅僅是一支艦隊。霍夫曼知道,另外還有十來支船隊在他離開或即將離開英國那天時也要起航。到那天晚上,所有的船隊要在塞納海灣集結。清晨時分,一支由5000艘船只組成的龐大艦隊,將停泊在諾曼底登陸海灘的外面。

霍夫曼簡直是急不可待。他所帶領的船隊離開英國最早,是因為它要行駛的航程最長。這是強大的美軍第四師的一部分,它要去的地方是霍夫曼——千百萬別的美國人也一樣——過去從未聽說過的,那是瑟堡半島東部的一片風刮個不停的沙灘,代號叫“猶他”。東南12英里,在海邊村莊維爾維爾和柯萊維爾的前方,是另一片美軍灘頭陣地,代號叫“奧馬哈”,那是一片新月形的銀色的沙磧,第一和第二十九師的弟兄們將在這兒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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