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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等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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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美爾和蘭之間關(guān)系很親切、隨和。幾個月來,他們經(jīng)常待在一起。蘭是2月間轉(zhuǎn)到隆美爾這里來的,這以后幾乎每一天,他們都要一起到某地去做長途巡視。他們通常凌晨4時半上路,用最高速度駛往隆美爾管轄下某個遙遠的角落。今天去荷蘭,明天去比利時,再下一天說不定又是去諾曼底或布列塔尼。意志堅強的陸軍元帥充分利用每分每秒。他對蘭說過:“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真正的敵人,那就是時間。”為了制服時間,隆美爾既不寬容自己也不放松手底下的人。從1943年11月被派到法國來的第一天起,他就這樣拼命工作。

那年秋天,負責全部西歐防務(wù)的馮·倫德施泰特請求希特勒給予增援。可是他得到的卻是這個講求實際、勇敢大膽、雄心勃勃的隆美爾。使貴族氣十足、68歲高齡的西線司令感到屈辱的是,隆美爾身上帶著一個“彈性命令”:指令他視察海岸防御工程——也就是希特勒大吹大擂的“大西洋壁壘”,然后直接向元首的總部匯報。感到難堪與失望的馮·倫德施泰特對比他年輕的隆美爾——他管隆美爾叫“娃娃元帥”——的到來大為光火,以致前去質(zhì)問最高統(tǒng)帥部參謀長威廉·凱特爾陸軍元帥,上面是不是派隆美爾來接他班。對方告訴他,“不要胡亂做出錯誤的結(jié)論”,還說“隆美爾縱然才華出眾卻還沒有資格充任這個職務(wù)”。

隆美爾到任不久即對大西洋壁壘做了一次旋風式的視察——他見到的事情使他大為震驚。只有極少地方,海岸的鋼骨水泥巨大工事是完成的:那是在主要的港口、河口以及俯臨海峽的處所,大致上是從勒阿弗爾以北到荷蘭。其他地方,防御工事完成的程度多少不等,有些地方工程甚至還沒有開始。的確,即使在目前的狀態(tài)下,大西洋壁壘也是一道令人畏懼的障礙,在工程完成的地方,簡直可以說是重炮林立。可是能讓隆美爾感到滿意的地方未免太少了。缺的東西太多,無法阻擋隆美爾知道必定會到來的大屠殺——他始終忘不了去年北非他在蒙哥馬利手里的那次鎩羽大敗。在他那雙愛挑剔的眼睛看來,這整個大西洋壁壘簡直是一場鬧劇。他曾用德語——這種世界上表現(xiàn)力最強的語言之一宣稱,這是“希特勒的“云端布谷之鄉(xiāng)”里的一個幻想”。

僅僅在兩年前,這個壁壘幾乎還沒有一點點痕跡。

一直到1942年,對于元首和他的趾高氣揚的納粹黨人來說,勝券在握,海岸防御毫無必要。卐字旗到處飄揚。一兵未發(fā),奧地利、捷克斯洛伐克即已摘取到手。早在1939年,波蘭就被德國和俄國瓜分。戰(zhàn)爭未打滿一年,西歐不少國家像熟蘋果一樣紛紛墜落。丹麥陷落在一天之內(nèi)。挪威從內(nèi)部滲透,費時稍久:用了六個星期。接著在5月與6月,僅僅用27天而且沒有任何形式的前奏,希特勒的打閃電戰(zhàn)的軍隊就長驅(qū)直入荷、比、盧、法,而且在敦刻爾克把英國人趕進大海,使全世界瞠目結(jié)舌。在法國崩潰后,唯一剩下的就是英國——真可謂煢煢孑立。希特勒要“壁壘”又有何用?

可是希特勒沒有進軍英國。他的將軍們要他這樣做,可是希特勒等待著,他認為英國人會乞求和平的。隨著時間過去,局勢迅速起著變化。由于有了美國的援助,英國開始經(jīng)歷緩慢然而是確切無疑的復蘇。1941年6月希特勒襲擊蘇聯(lián)——如今他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看到法國海岸不再是一塊進攻的跳板,而是成為他防線中的一個弱點。到1941年秋,他開始和他的將軍們談?wù)撘褮W洲變成一個“無法攻克的堡壘”。到12月,美國參戰(zhàn)后,元首在世人面前吹噓說:“從克爾肯尼斯(在挪芬邊界)……直到比利牛斯(在法西邊界)有一道由要塞和堅固的堡壘構(gòu)成的帶子……使這條防線在任何敵人面前堅不可摧是我不可動搖的決心。”

這純粹是大吹法螺。彎彎曲曲的地方不算,北起北冰洋,南到比斯開灣,海岸線逶迤幾達三千英里呢。

即使在直接面對英國的海峽最狹窄處的沿岸,防御工事也毫無影蹤。可是,希特勒已經(jīng)對堡壘的想法著了迷。當時任德軍陸軍總參謀長的弗朗茲·哈爾德將軍,清清楚楚地記得希特勒首次勾勒他那荒謬設(shè)想的情形。哈爾德永遠不能原諒希特勒拒絕入侵英國,他對這整套想法非常冷淡。他壯著膽子建議,這些工事“如果真有必要建立”,也應該建立在“軍艦炮轟不到的海岸線后稍深處”,否則部隊會給壓制住,動彈不得。希特勒快步走過房間來到一個攤了張大地圖的桌子跟前,足足發(fā)了五分鐘讓人難以忘記的脾氣。他一面用緊握的拳頭猛捶地圖一面尖叫:“炸彈和炮彈會落在這里……這里……這里……還有這里……落在壁壘的前面、后面和上面……可是待在壁壘里的軍隊卻安如磐石!緊接著他們將從里面沖出來投入戰(zhàn)斗!”

哈爾德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他知道,最高統(tǒng)帥部里其他將軍也同樣知道,盡管第三帝國贏得那么些令人陶醉的勝利,元首已經(jīng)在擔心第二戰(zhàn)場的開辟——擔心一次登陸進攻了。

然而,在修建防御工事上仍然沒有什么行動。1942年,當戰(zhàn)爭的浪潮開始變得對希特勒不利時,英國的突擊隊員開始襲擊這個“無法滲透的”歐洲堡壘。接著又發(fā)生了戰(zhàn)爭中最為慘烈的突擊戰(zhàn),這次戰(zhàn)斗中,5000多名英勇的加拿大人在迪耶普登陸。這是正式登陸戰(zhàn)的一次犧牲慘重的前奏,盟軍的策劃者摸清了德國人對港口作了何等堅固的設(shè)防。加拿大士兵傷亡3369人,其中900人失去了生命。這次進襲以慘敗告終,但是它也使希特勒大為震驚。他對將軍們怒吼道,大西洋壁壘必須以最快速度完成,工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加速進行。

事實上也果真如此。千萬個奴隸般的勞工夜以繼日地修筑工事。好幾百萬噸水泥傾瀉下來;水泥用得這么猛,以致在希特勒統(tǒng)治下的歐洲再也不可能為建造別的而弄到一點點水泥。需要的鋼鐵數(shù)量大得驚人,不過這種物資本來就奇缺,因此工程師們不得不少用與不用,其結(jié)果是大多數(shù)的重掩體或碉堡都沒有可旋轉(zhuǎn)的穹頂,因為這樣做是需要用鋼鐵來做炮塔的,這樣一來炮火的射角不得不受到限制。對材料與裝備的需要如此之大,連法國老馬其諾防線與德國邊界工事(齊格菲防線)都給拆去一部分,以供大西洋壁壘之需。到1943年底,雖然整個壁壘遠未完成,卻有50多萬人在為它工作,工事本身也已成為一個具有威脅力量的現(xiàn)實。

希特勒知道登陸是不可避免的,可如今他又面臨另一個巨大的問題:找到師團來挑起越來越沉重的防務(wù)。在蘇聯(lián),國防軍既然力圖要在凌厲的蘇軍攻勢前守住2000英里長的戰(zhàn)線,一個又一個師被吞噬是不可避免的。在意大利,西西里登陸使該國脫離戰(zhàn)爭,千萬名德國士兵被纏住在那兒,無法脫身。因此,到了1944年,希特勒增援他的西線衛(wèi)戍軍時,不得不用這樣奇異的混合物——老人與少年,蘇聯(lián)戰(zhàn)線上潰敗下來的殘兵敗卒,強制征兵湊起來的“志愿軍”(這里有波蘭人、匈牙利人、捷克人、羅馬尼亞人與南斯拉夫人組成的隊伍,此外還有各色各樣的雜牌軍),甚至還有兩個蘇聯(lián)人組成的師團,這些人寧愿幫納粹打仗而不愿給關(guān)在集中營里。開起仗來這樣的軍隊表現(xiàn)如何自然大成問題,但用來填補空白的就是他們。希特勒手里仍然有久經(jīng)沙場的軍隊與裝甲師,這是他堅強的核心力量。在D日,希特勒在西線的兵力將共達60個師,這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力量。

這些師團并不是全都滿員的,但是希特勒仍然寄希望于他的大西洋壁壘,有了它局面自會改觀。可是對于像隆美爾這樣在別的戰(zhàn)場打過仗——并且輸過仗——的人來說,他們見到那些防御工事時不免大為震驚。1941年以后,隆美爾一直沒有到過法國。他和其他許多德國將軍一樣,對希特勒的宣傳是信以為真的,他本以為防御工程快要完成了呢。

他對“壁壘”的尖刻抨擊并沒有使西線總部的馮·倫德施泰特吃驚。相反,倫德施泰特倒是衷心表示同意,這也許是他與隆美爾毫無分歧唯一的一次。老謀深算的馮·倫德施泰特從來就不相信什么固地防御。1940年他策劃了對馬其諾防線的外線迂回,并大獲成功,這一行動導致法國全線潰敗。在他看來,希特勒的大西洋壁壘無非是一個“巨大的騙局……更多是用來騙騙德國老百姓而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因為敵人通過他們的間諜,情況知道得比我們多”。壁壘只能“暫時耽擱”盟軍的進攻,卻阻擋不住它。馮·倫德施泰特深信,最初的登陸是根本攔阻不住的。他粉碎入侵的方案是把大批的德軍從海邊往后撤,等盟軍登陸后再襲擊它。他相信,攻擊的最佳時刻是:敵人立腳未穩(wěn),比較虛弱,沒有健全的補給線,正在一個個孤立的登陸場力圖重建機體的時候。

對于這樣的理論,隆美爾卻表示不敢茍同。他堅決認為,粉碎進攻只有一個辦法:予以迎頭痛擊。要把援軍從后方調(diào)來根本來不及。他相信,不間斷的空襲與來自海上與陸地的重炮轟擊定會摧毀增援部隊。他認為,所有的一切,軍隊也好,裝甲師也好,都必須在海邊或稍稍靠后處嚴陣以待。

他的副官很清楚地記得隆美爾歸納出他的戰(zhàn)略思想的那一天。他們二人站在一片荒涼的海灘上,個子不高但很結(jié)實的隆美爾穿了一件厚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舊圍巾,走過來走過去,揮動著他那根“非正式的”元帥杖,那是一根兩英尺長的銀頭黑棍,飄著紅、黑、白三色流蘇。他用棍杖指指這兒那兒的沙灘,說:“戰(zhàn)爭打贏打輸,要在這些海灘上見分曉。我們只有一個機會可以阻止敵人,那就是當他們還在水里……想盡辦法要登岸的時分。后備力量怎么也來不及趕到出事地點,連指望他們都是一件傻事。主要防線就在這里……我們所有的力量都得部署在海邊。相信我,蘭,入侵的最初24小時將是決定性的……對同盟國也罷對德國也罷,這一天都會是最長的一天。”

總的來說,希特勒是贊同隆美爾的計劃的,從這時起,馮·倫德施泰特就僅僅是一個空有其名的頭頭了。只有在馮·倫德施泰特的命令與自己想法相符時,隆美爾才執(zhí)行。當隆美爾要獨行其是時,他總是用這唯一的然而也是極有力的論據(jù)來給自己撐腰。他總是說:“元首給了我非常明確的命令。”但他從不直接對威嚴十足的馮·倫德施泰特表達,而是沖著西線總部的參謀長布魯門特里特這樣說。

有了希特勒的撐腰和馮·倫德施泰特的勉強讓步(西線總司令惡狠狠地說:“希特勒這個波希米亞下士老是出爾反爾。”),很有主見的隆美爾著手把現(xiàn)有的抗登陸方案來一個徹底的改造。

在短短幾個月里,隆美爾雷厲風行,使整個局面得以改觀。他命令他的部隊,在當?shù)貜娭普骷膭趧訝I的配合下,在每一個他認為可能會登陸的海灘上,豎起笨重的抗登陸障礙物。這些障礙物——支支棱棱的鐵三腳架、布滿鋸齒的大鐵門似的構(gòu)架、包上鐵皮的粗木樁、水泥澆灌的錐體——都配置在高潮線和低潮線的盡底下。與它們連在一起的是殺傷力極強的水雷。水雷不夠就用爆破筒,它們的嘴鼻不祥地指向大海,只要一碰觸,馬上就會爆炸。

隆美爾的奇特發(fā)明(大多都是他自己設(shè)計的),既簡單又殺傷力極強。其目的是捅破、摧毀滿載部隊的登陸艇或是盡可能拖住它們,好讓岸上的炮火打個正著。他估計不管出現(xiàn)哪種情況,不等敵方部隊登上海灘都會遭到大量殺傷。如今,沿著海岸線足足配置了50多萬件這樣致命的水下障礙物。

但是做事情一定要完美無缺的隆美爾仍然感到不滿意。他下令,在沙灘、巖石、溝壑和通往內(nèi)陸的小路上統(tǒng)統(tǒng)要埋上地雷——各種各樣的地雷,從足以把坦克履帶炸斷的煎餅式大地雷,一直到小巧的微型地雷,踩上這種雷它會往上蹦,在齊人腰處爆炸。現(xiàn)在,海岸線上埋置了足足500多萬枚這樣的地雷。隆美爾希望在進攻開始前再埋600萬枚。他希望最終能在登陸海岸上箍上一道有6000萬枚地雷的帶子。[6]

在密林似的地雷群和障礙物后面俯瞰著海岸線的是隆美爾的士兵,他們守候在為層層帶刺鐵絲網(wǎng)所包圍的地堡、水泥掩體和交通塹壕里。陸軍元帥所能搜羅到的每一尊大炮,都從這里居高臨下地對著沙灘與大海,早已計算好,火力可以互相交叉。有些大炮確實是對準海岸的,它們隱藏在水泥掩體里,上面是富于和平色彩的海濱度假房舍。炮筒不對著大海而是直接瞄準沙灘,為的是好給登陸的人潮一陣近距離的平射。

所有的新技術(shù)、新發(fā)明全都讓隆美爾用上了。哪兒缺少大炮,他就代之以火箭炮或是復式擲彈筒。在某個地方,他甚至弄到了起名為“歌利亞”[7]的小型無人操縱坦克,這些能裝載半噸多炸彈的車輛可以從堡壘里遙控,讓它們駛往沙灘,在部隊或登陸艇中間爆炸。

在隆美爾的中世紀武器庫中唯一不見蹤影的大概只有朝進犯者頭上澆下去的一桶桶滾燙的鉛水了——不過也不妨說隆美爾提供了現(xiàn)代化的替代物:火焰自動噴射器。在前線某些地方,蛛網(wǎng)般的鐵管從隱藏的油庫里通出來,伸向沙灘后面雜草深深的壕溝。一按電鈕,進攻的部隊就會立即被火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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