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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殺俱樂部(6)

  • 天方夜譚
  • 謝志強
  • 4937字
  • 2016-01-12 17:07:26

“也許那是她的女仆代她寫的吧。”他想。現在還有幾分鐘就要到約定的時刻了,一想到這件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他的心就以一種奇妙卻十分令人厭惡的速度狂跳著。他想,值得安慰的是,他也可以過去露面呀。守道德和懦怯兩種復雜的心情在互相交雜著,他向門那邊走去,這一次他是自動的走過去,擠進了正朝著相反的方向移動的人流。也許是這種不斷阻擋他的人群使他厭倦了,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心里這樣想了好幾分鐘,他又起了相反并與此不同的念頭。但是最終他還是又轉過去,第三次沿著朝門口的方向,一直走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那是離開約會的地方幾碼遠的,能把他藏起來的地方,他才停了下來。

他內心深處一陣苦悶,此時他一次又一次地祈求上帝保佑他,因為賽拉斯曾經是得到過一番宗教教育的。此刻他放棄去會面啦;他之所以沒有逃走,只是擔心別人會把他看作懦夫罷了;而這是一個多么堅強有力的念頭,使勁地阻擋其他一切動機;這個念頭既不以能使他朝前進,也徹底讓他放棄了往外溜。最后,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了,年輕的斯丘達莫爾又重新振奮起精神來了;他偷偷地看了一下那個角落四周,并沒有人在那約定的地方出現;毫無疑問,他那個不知名的來信人已經由于等得不耐煩而離開了。現在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膽怯,反而變得大膽了。他想,不管是不是來晚了,只要最后他還是赴約的話,這總使他不會被懷疑膽怯了吧。不,此時他已開始懷疑也許這不過是一個惡作劇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居然這般精明,能夠如此多疑并且打敗了那個想要愚弄他的人,這的確讓他頗為得意。孩子的心思真是夠幼稚啊!

這番思考過后,他就大膽地走出了他站著的角落;但是還沒有等他邁出去兩三步,他的臂膀被一只手抓住了。他轉過頭去,一個個子很高大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模樣兒相當雍容華貴,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嚴肅得不可親近。

“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對勾引女人很有自信的男子,”她說,“因為你叫別人等待你。不過我還是決心見你。如果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登門自薦時,那么她就拋棄了一切虛偽的面子了。”

來信人的身材和魅力,以及她這樣突如其來的委身相依徹底把賽拉斯征服了。而且很快就讓他毫無拘束了。她擁有非常遷就和寬容的舉止;她竭力逗引他說笑,然后又不住地稱贊他口才好;很快地,由于她的阿諛討好,另外還有大量暖和的白蘭地的幫助,她不僅使得他對她著了迷,而且使他用最熱情的話說出了對她的愛慕。

“啊,”她說,“這些話多么令我愉快啊,我不知道應不應該還對這一刻感到后悔,直到現在,我一直一個人受著苦,現在,可憐的孩子,我們將會在一起了。我是身不由己的。我不敢邀請你上我的家里去看我,因為有那么多雙嫉妒的眼睛在監視著我。我說,”她接下去說道,“我雖然沒有你強壯,年紀總比你大,我相信你有勇氣和決心,可是我必須為我們彼此的利益想盡一切辦法。你住在哪兒?”

他對她說,他在一家簡陋的旅館里住,并且說了街道名稱和門牌號碼。

她似乎很費心地用了幾分鐘去思考。“我知道了,”最后她說,“你一定肯真心對我而不會違背我的吧,你會嗎?”賽拉斯熱切地向他保證對她絕對忠貞不渝。“那么,明天晚上,”她微笑中帶了些許挑逗,繼續說,“我要你整個晚上都留在家里,假如有朋友來看你,你就立刻打發他們走,隨便找個借口。你們大概是十點鐘關門吧?”她問。

“十一點。”賽拉斯回答說。“在十一點一刻時,”那個太太緊接著說,“離開房子。你讓開門人開門,卻不要和他講任何話,你一開口就會把一切都毀了。然后徑直走到羅森堡公園大街的轉角上,我會在那里等著你來。我相信你會你會按我所說的去做吧:記住,只要你有一點兒地方沒有按著我說的去做,那你就將為一個女人帶來極大的麻煩,而她所犯的錯僅僅不過是看到了你和愛上了你罷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有這么一堆囑托?”賽拉斯說。

“難道你現在就想作我的主了?”她一邊喊道,一面用她的扇子輕輕敲著他的手臂,“有點耐心!總有一天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女人總是喜歡先讓人順從她,雖然到后來她自己就會明白順從別人才會更快活。一定按我講的做吧,要不我會把一切都弄糟的。的確,讓我再想一想,”她接下去說,看她的神氣,好像又發現了更深一步的困難,“我倒有了一個更好的計策去躲避那些討厭的來訪者。你可以告訴看門人,說明天晚上,除了來討債的人之外,你不想讓其他的人見到你,你要繪聲繪色的說,裝出好像你很怕有人來找你的樣兒,那樣他就會認真地按照你的話去辦事了。”

“我想你該相信我自有不叫人進來打擾我們的辦法吧。”他似乎有些不痛快地說。

“我之所以這么做只不過想把事情安排得穩妥一點罷了,”她冷冷地回答說,“我明白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會把一個女人的名譽放在心上的。”

賽拉斯臉紅了,微微低下了頭;因為他本來還希望在朋友們面前威風一下呢。

“最重要的是,”她補充說,“你出門的時候不能和看門人的說話。”

“為什么?”他說,“你全部囑托的話里面,這一點我覺得最無關緊要了。”“你剛才還懷疑我那些囑附你的話沒有什么用,現在你應該覺得他們也是很重要的吧,”她回答道,“相信我,到時候你就知道這一點的用處了;如果你在我們初次見面時,也會拒絕我這樣的小事的話,那叫我如何相信你對我的愛呢?”

賽拉斯慌了神,忙不迭地一面解釋,一面道歉;正在說這些話的當兒,她抬起頭看了一下鐘,接著雙手一拍,輕輕驚叫了一聲。

“天哪!”她喊道,“這么晚了?我不能在這里再多呆一分鐘了。唉,我們女人多可憐!我們就和奴隸一樣呀!為了你,我承擔了這么大的危險!”

她又再一次囑咐了他一遍,隨后很巧妙地做出一種又是親熱又是放浪的樣兒,然后同他道別,便消失在人群里了。

整個第二天,賽拉斯都心事重重的;現在他認為她是一定一位伯爵夫人了;到了晚上,他按照她的吩咐準時來到了羅森堡公園的角落里。那里什么人都沒有。大概半個鐘頭過去了,一面注意觀察每一個過往的行人或在附近過路人的面孔;他甚至還跑了幾趟去到大街的其他幾個角落,然后繞著公園的鐵欄轉了一圈;但是美麗的伯爵夫人始終沒有投入到他的懷抱里來。最后,他十分不高興了,開始返回他的旅館了,在路上他突然想起了齊弗林太太和那個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的那些對話,使他隱隱感到不安。

“看樣子,”他想,“每個人好像都在對我們的看門人說謊似的。”

他拉了門鈴,門打開了,穿著睡衣的看門人出來給他照亮。

“他走了嗎?”看門人問。“他?你指誰啊?”賽拉斯問,夾雜著生氣的語氣,剛才的失望令他的心里很煩躁。“我沒有看到他出去,”看門人繼續說,“但我相信你肯定會付錢給他的吧。我們不愿接待在這公寓里不能償付債務的房客。”

“真見鬼,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賽拉斯發怒了,“我簡直一句也聽不懂你這番混話。”

“我指的是那個亞麻色頭發的小個子青年,他是來向你要債的,”看門人回答說,“別的還有誰呢,你不是吩咐過我,別的人都不讓他們見你嗎?”

“什么,老天,他一直也沒有來啊。”賽拉斯回答道。“我相信我的眼睛。”看門人回答說,一面用一種極端無賴的神氣用舌頭舔了舔面頰。“該死的混蛋。”賽拉斯喊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表演一場粗野的滑稽戲,而且也被這一連串的驚惶事情搞昏了腦袋,他立刻轉過身奔上了樓梯。

“你要不要點個亮?”看門人喊道。賽拉斯只顧加速狂跑,一直奔到七層樓在他自己的房門口前停了下來。他等了一下,舒了幾口氣;他預感到有種可怕的事情在等著他,他幾乎不敢走進房去了。最后他還是進了房間,看到房內一片漆黑,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這才寬了心。他狠狠地倒吸了口氣。現在他又平安地到家啦,這是第一次上當,以后決不會再被別人這樣騙了。他朝著一靠床的放火柴的小桌子的那個方向摸索過去。他一邊移動,心里的恐懼又使他渾身顫抖了,他的腳碰到了一樣東西,結果發覺不過是張椅子,這樣他又安了心。最后他摸到了窗幃。他隱隱約約的看見了窗的位置,他知道毫無疑問他站在床腳跟了,只要沿著床走去,那張桌子了就能摸到了。

他伸手下去,可是他不光碰到了床罩——床罩下面有一條像人腿一樣的東西呢。賽拉斯縮回手,一時間嚇得呆若木雞。

“什么,什么,”他想,“這是什么東西?”他凝神鎮靜地聽了一下,但是一點呼吸聲也聽不見。

然后他又鼓足勇氣又用手指尖去摸了一下剛才摸到的地方;這一摸不要緊,可叫他往后跳了一大步,他渾身嚇得打顫,兩只腳牢牢地粘在了地上。床上有樣東西。是什么東西,他不知道,但是有樣東西。

他驚住了好幾秒鐘動彈不得。然后,在本能的驅使下,他一下抓住了火柴,背向著床鋪,把一支蠟燭點燃了。燭火一亮,他緩緩地將和身子轉了過來,尋找他害怕看到的東西。如他所料,果然是件最壞的事情。有人把被頭小心翼翼地拉上去蓋住了枕頭,明顯地下面有個一動不動地躺著的身軀;他沖了過去,一把拉開被頭,看見一個血淋淋的青年和衣躺在那里;這人正是他昨晚在布列爾舞廳看見的那個,白茫茫的眼睛睜開著,面孔又腫又黑,從鼻孔里流下來一條很細的血水。

賽拉斯哆嗦著大喊了一聲,丟下蠟燭,跪在了床邊。他被這個可怕的發現一下子嚇昏了過去,直等門上響起了一陣小心的、拖長的敲門聲時,賽拉斯方才蘇醒了過來。過了幾秒鐘后,他終于認識到他的處境;當他明白過來他應該阻止這個人進入房間來時,已經太遲了。戴著一頂高高的睡帽的諾爾醫生,拿著一盞燈——他的白色的長臉孔被燈光照得更亮——鬼鬼祟祟地、好像一只鳥一般地伸著脖子窺視著,緩緩地將房門推開,一步步走向了房間中央。

“我好像聽見你在叫喊,”醫生開口說,“擔心可能是你有點不舒服,因此很冒昧地立刻趕過來了。”

賽拉斯滿臉漲得通紅,心臟由于恐懼而怦怦跳,他擋在醫生和床鋪的中間,默不做答。

“你房間里黑黑的,”醫生緊接下去說,“可是你還沒有準備睡覺。你很難瞞過我的眼睛的;你的面色明明在說你不是需要一個朋友,便是需要一個醫生——發生了什么事,讓我為你把一下脈吧,這是了解心臟情況的最常用的好辦法。”

賽拉斯仍然一步步退卻著,醫生向他走過去,想去握他的手,但是這位神經過度緊張的美國青年,他的心情難以平復了。他驚惶地過跳,避開了醫生,然后一頭倒在地板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諾爾醫生一看見床上的死人,立刻把臉沉下來了;他很快地回到門那邊,就是他進來時半掩著的那扇急忙把它關好,并且上了雙重鎖。

“起來!”他大聲向賽拉斯喝道,“你不能在現在哭,你干了什么事啦?這個尸體為什么會出現在你房里?你應該對一個也許能幫你的人盡量坦白。你認為我會來毀掉你嗎?你是不是以為這個死人躺在你的枕頭上,就會讓我或多或少不再同情你呢?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啊,在盲目的不公正的法律看來,某種行為是可怕的,但在愛他的人的眼中,對干這種事的人的看法卻是不一樣的;如果我看見我的好朋友從血泊之中能重新再和我在一起的話,我的感情是始終如一的。自己站起來吧,”他說,“善良和罪惡是只是在想象中存在的東西;無論你遇到的是什么樣的處境,現在有一個人和你站在一起,他愿意對你幫忙到底。”

這幾句話鼓勵了賽拉斯,他重新振作起來,在醫生的訊問下,他最終以沮喪的音調向他說出了事實的經過。但是王子和杰拉爾丁之間的談話,被他全部略掉了,因為他本來就沒有弄清楚他們談的那番話的意思,他完全不會想到那段談話會和他自己的飛來橫禍扯上什么關系。

“呀!”諾爾醫生喊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是沒來由地被歐洲的惡黨利用啦。可憐的孩子,他們利用了你的單純,做好了一個圈套這樣叫你鉆!你的腳已經跨進了一個多可怕的陷阱!這個家伙!”他說,“這個英國人,你見過兩次了的那個人,我猜想他就是這種陰謀詭計的幕后主使人,你能講一講他的樣兒嗎?他是青年還是老人,高個子還是矮個子?”

雖然賽拉斯很有好奇心,卻是一個毫無觀察力的人,他除了勉強講了一個大概之外,其他就什么也說不上,他的這些話一點作用也起不了。

“我真希望所有的學校中都開設一門這樣的功課!”醫生憤怒地說,“如果一個人連他敵人的形狀都不能夠仔細觀察和回想起來,那么眼睛和嘴巴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歐洲的惡黨我都很熟識,我興許可以認得出他是誰,并且能獲得一些替你辯護的新材料。這些地方以后你得多多注意,我的可憐的孩子;你自會發覺這將獲得巨大的收益。”

“以后,”賽拉斯重復,“對我來說除了絞刑架,哪還有什么以后可以談?”

“青春只不過是一個懦夫期,”醫生回答道,“人們對自己的煩惱估計得總比實際上嚴重得多。我老了,可是我卻從不灰心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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