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波爾朵斯對阿多斯的身世,除了從傳聞得來的一些情況以外,也是不甚了解,據說他在愛情生活中有很大的痛苦,而且有一樁非常可怕的忘恩負義的事毀了這個高尚文雅的人的一生。可是沒有人清楚,這樁忘恩負義的事到底是怎樣的。
至于波爾朵斯,他的真實姓名和他的兩個同伙一樣,只有德·特雷維爾一個人清楚。除了他的姓名以外,他的生平倒是很容易掌握的。他虛榮心強而又存不住話,別人就仿佛看透水晶似的可以把他完全看個透。只有一件事也許會把研究他的人誤入歧途,那就是對他的夸張表現的好聽話都信以為真。
至于阿拉密斯,一方面看上去仿佛沒有任何秘密,另一方面又仿佛是個非常神秘的單身漢,他很少回答別人問他的有關其他人的問題,而且刻意回避別人向他提出的有關他自己的情況。有一天,達爾大尼央探聽有關波爾朵斯的事探聽了很長時間,得知外面流傳這個火槍手遇到了一位公主交上好運的消息,另外也想探聽出阿拉密斯的艷史。
“我親愛的朋友,您自己呢?”他對阿拉密斯說,“您只顧說這些別人的男爵夫人、伯爵夫人,親王夫人………”
“請原諒”阿拉密斯打斷他的話,說,“我談是因為波爾斯自己也在談,是因為他在我面前整天說所有這些事。不過,請您相信,我親愛的達爾大尼央先生,假如我是從另外的來源聽來的,那么世界上決不會有比我更堅守秘密、更可以托付的人了。”
“關于這點我很相信”達爾大尼央說,“可是我認為您跟那些紋章也有相當親密的關系,有一條繡花手絹可以作為證明,我正是因為它才有見到您的榮幸。”
阿拉密斯表現出最溫和的神色,親切地回答:“我親愛的,請別忘了我躲開一切社交機會,希望出家做個教士,您發現的那條手絹不是其他人送給我的,而是我的一個朋友拉在我家里的。我只好收起來,免得連累他和他的那位夫人。至于我,我沒有,也不想有情婦,在這方面我學習阿多斯的聰明的榜樣;與我相同,他也沒有。”
“見鬼!您如果是火槍手,就不會是神父。”“我親愛的臨時的火槍手,仿佛紅衣主教說的那樣:我是一個沒按照心愿做火槍手,可是請相信我,我內心里是一個教士,阿多斯和波爾朵斯把我塞進火槍隊,主要讓我有點事做做;我正好在成為火槍隊的隊員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矛盾,是跟………不過這不會讓您感興趣,對不起我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
“不,我異常感興趣,”達爾大尼央叫了起來,“另外我現在什么事也沒有。”
“是的,但是我現在要念我的經了,”阿拉密斯回答。“另外還要為代吉榮夫人寫詩,然后我必須到圣諾雷街去替德·謝弗勒茲夫人買胭脂。我親愛的朋友,您發現了。您一點也不忙,可我忙得很呢。”
阿拉密斯溫和地朝他的年輕伙伴達爾大尼央伸出手,向他致意離開。
達爾大尼央盡管費了很大的力氣,但還是不能把他的三個新朋友的狀態了解得更多些。所以他打定主意姑且相信別人談到他們說的話,希望將來能更明確的認識。
此外,這四個年輕人的生活總是愉快的,阿多斯賭錢,手氣總是不順。但是他從來不向他的朋友借一分錢,盡管他的錢經常地借給他們;在他不賭錢的時候,他立即在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叫醒債主,還清頭天晚上欠下的賭債。
波爾朵斯經常也會賭興大發。在那些日子里,假如他贏了,他會變得目中無人;假如他輸了,他會一連幾天完全不見蹤影,接著又重新回來,臉色蒼白,吊爾郎當,但是口袋里有了錢。
至于阿拉密斯,他從來不賭錢,他是我們所能碰到的最壞的火槍手,飯桌上最讓人沒勁、讓人敗興的客人。他經常總是需要工作。有時候當晚宴吃到中間的時候,酒喝得正酣,話談得正歡,每個人都感覺還要在飯桌邊待上幾個小時的時候,阿拉密斯卻仔細看他的表,帶著高貴的笑容立起來,向每個人告辭,按他自己說,他要去拜見一個他約好的教士。其他時間,他說是要回到住所去寫一篇論文,還讓他的朋友們不要去打擾他。
可是這時候阿多斯卻露出優雅的、憂郁的笑容,和他那高貴的臉是那么的相襯;波爾朵斯卻一邊喝酒,一邊賭咒說阿拉密斯將來只能做一個鄉村教士。
達爾大尼央的跟班普朗歇在有好運的日子里發揮得十分出色;他每天能拿到三十個蘇(法國輔幣)的工錢;在一個月里他回到自己的家時高興得像一只燕雀,對他的主人達爾大尼央也非常關懷。換句話說,等到路易十三國王的四十個皮斯托爾被吃光或者快要被吃光時,他開始嘮叨了。這叫阿多斯聽了覺得不舒服,波爾朵斯聽了覺得低下,阿拉密斯聽了覺得無聊。阿多斯因此又勸達爾大尼央把這個家伙辭退,波爾朵斯說先把他揍一頓,阿拉密斯卻覺得仆人只應說恭維他的話。
“對你們來說,說起來簡單,”達爾大尼央回答,“阿多斯。對您來說,您跟仆人格里莫在寂靜中生活,您不讓他說話,所以您跟他在一起一輩子聽不到不中聽的話。波爾朵斯,對您來說,您過著富裕的生活,在您的仆人穆斯格東眼里,您就是一個神。最后對您來說,阿拉密斯,您總是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神學上,引起您的傭人欣賞,他是一個生性平靜、信教虔誠的人。但是我呢,我一無地位,二無錢財,我不是火槍手,而且還不是衛士,我該怎么辦才能引起普朗歇對我的敬仰、恐懼或者尊重呢?”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三個朋友回答,“這是一件家務事,仆人跟女人一樣,應該一上來就讓他本本分分呆在他應該呆的地方。好好想想吧。”
達爾大尼央思考后,下決心先揍普朗歇一頓以防萬一。這件事就仿佛他做任何事一樣干得很仔細。在狠狠揍完了以后,他還不讓普朗歇擅自走掉,不當傭人。“因為”他繼續說,“我不可能沒有一個美好的前程,我不可避免地在找尋著更好的機會。假如你留在我身邊,你的幸運也是有保證的,我是一位好主人,決不會因為你讓我解雇,我就同意解雇你,使你失去有運氣的機會。”這種做法使三個火槍手對達爾大尼央的方式產生了敬意。普朗歇也敬佩得無以言表,再也不提要離開達爾大尼央的事了。四個年輕人更加形影不離的共同生活。達爾大尼央來自外省,他原先沒有任何癖習,一下子來到一個對他說來是全新的世界里,馬上沾染上了他的朋友們的習慣。
他們冬天八點鐘左右起床,夏天六點鐘左右起床,接著上德·特雷維爾的府邸去問問當天的口令和探聽了解情況。達爾大尼央盡管還不是火槍手,可總是仔細地執行著火槍手的任務,認真得令人感動。他總是經常地在站崗,因為他的三個朋友中不管誰站崗,他總是陪著。府邸里的火槍手都認識他,把他看成是一個好朋友。德·特雷維爾第一回見面就很欣賞他,現在更加喜歡上他了,經常在國王面前推薦他。
三個火槍手呢,他們也很愛他們的年輕伙伴達爾大尼央。把這四個人綁在一起的友誼,也許為了決斗,也許為了公務,或者為了消遣,也許為了每天見面三四次的需要,讓他們經常地像影子似的你跟著我,我跟著你。從盧森堡宮找到圣蘇爾比斯廣場,從老鴿籠街找到盧森堡官,別人在哪兒都能遇到這四個分不開的人在互相尋找。
在此期間,德·特雷維爾答應過的事仍在有條不紊進行。有一天國王命令德·艾薩爾騎士把達爾大尼央收進他指揮的衛隊做見習生。達爾大尼央嘆著氣穿上新制服,他愿意以少活十年為代價來得到火槍手的上衣。不過德·特雷維爾答應在兩年見習期滿后讓他做一個真正的火槍手,另外見習期還可以縮短,只要達爾大尼央有時機在什么事情上為國王效勞,或者是做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達爾大尼央得到這個承諾以后,退了出來,第二天就開始服役了。
現在輪到阿多斯、波爾朵斯和阿拉密斯在達爾大尼央站崗時,和他一起站崗了。德·艾薩爾騎士的隊伍,就這樣在收下達爾大尼央的同一天,擁有了四個人,而不是收下達爾大尼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