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論語(2)
- 四書五經名句鑒賞(中華古文化經典叢書)
- 盛慶斌編著
- 4838字
- 2016-02-23 14:32:36
要怎樣來實現“德治”的主張呢?孔子曾在不同的場合論述過他的一些設想。就本篇看來主要有:第一,以孝為德治之本。孔子在有人問他為何不從事政治的問題時,回答說在家實施孝道,“施于有政,是亦為政”(第二十一章)。在這里,他的意思是,將孝道推而廣之,眾人皆知孝,便從“齊家”達到了“治國”的目的。孔子還針砭時弊,認為孝不只是“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第七章)。這些思想日后被孔門弟子曾子繼承和發揚。相傳,曾子及其門人編著了《大學》和《孝經》,更明確地提出了“以孝治天下”的思想。第二,提出了“舉直錯諸枉”這一主張。孔子在魯哀公問政時回答說:“舉直錯諸枉,則民服。”(第十九章)在《子路》篇中孔子明確地提出了“舉賢才”。如果賢才不在位,反而讓不賢之徒得以掌權,孔子則斥之為“竊位”(見《衛靈公》)。如果這樣,德治自然是實施不了的。
孔子對他長期所從事的教育實踐活動進行了總結,從而得出了一些精辟見解。這些見解正是本篇另一個亮點。首先,孔子反思其為學一生:他十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至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后世的中華學人往往從中得到啟發與激勵。
八佾[1]
(三)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2]?人而不仁,如樂何?”
(四)林放問禮之本[3],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4],寧戚[5]。”
(八)子夏問曰:“‘巧笑倩兮[6],美目盼兮[7],素以為絢兮[8]’。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9]。”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10]!始可與言《詩》已矣。”
(九)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11];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12]。文獻不足故也[13]。足,則吾能征之矣。”
(十四)子曰:“周監于二代[14],郁郁乎文哉[15]!吾從周。”
(十五)子入太廟[16],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17]?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二十)子曰:“《關雎》樂而不淫[18],哀而不傷。”
(二十五)子謂《韶》[19]:“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
[20]:“盡美矣,未盡善也。”
(二十六)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注釋]
[1]佾(yì):古代樂舞行列,一佾八人。八佾:為周天子專用的樂舞舞列,由六十四人組成。[2]如禮何:意為禮儀制度又有何意義呢?[3]林放:魯國人,或曰孔子弟子。[4]易:治辦周全。[5]戚:哀痛。[6]倩(qiàn):笑貌動人。[7]盼:眼睛黑白分明。這兩句詩見《詩經·衛風·碩人》。[8]絢(xuàn):有文采。這句詩不見于今本《詩經》。[9]繪事后素:古人繪畫,在白底上加上五彩色。[10]起:啟發。予:我。商:孔子弟子子夏,名商。[11]杞:周之封國,相傳為夏禹之后代。征:證明。[12]宋:周之封國,是殷代之后。[13]文獻:古代文指典籍,獻指賢人。[14]二代:指夏、商。[15]郁郁:豐富多彩。文:指禮樂制度。[16]太廟:指周公廟。
[17]鄹(zōu):又作陬,魯小邑,孔子父親曾任鄹大夫。鄹人之子,指孔子。[18]《關雎》:《詩經》之首篇,寫一男子追求少女的憂思。關:鳥鳴聲。雎(jū):鳩類鳥。
[19]《韶》:舜時樂曲名。[20]《武》:周武王時樂曲名。
[鑒賞]
中國歷來就是世人所稱頌的“禮儀之邦”。“禮”不僅僅是指那些具體的禮節儀式,還包括了古代社會的一系列相對應的制度以及與此相關的宗教、倫理等思想觀念。總之,“禮”在古代中國社會的政治文化生活中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到了周代,禮儀制度已經發展得相當完備了。這在后世稱為“禮經”的《周禮》、《儀禮》與《禮記》之中,得以充分體現出來。
孔子一身都以繼承中國的古代文化為己任。他對周代的禮儀制度有著十分濃厚的興趣,多次由衷贊嘆說:“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第十四章)孔子對周禮的贊美反映了他對傳統文化的熱愛。
十分具有創新意義的是,在當時,孔子還提出了納仁入禮,將仁禮相結合的主張。孔子認為“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第三章)如果離開了仁德,只是空談禮樂則自然沒有任何意義。而這個問題的提出,在當時堪稱是相當尖銳的。孔子倡導仁德,專門主張要納仁入禮,使“禮”不僅僅是作為外在的行為規范,而且還有“仁”作為其內在靈魂,這樣就進而產生了理性自覺的力量與人道主義精神。
孔子的這一思想,不久被孔門的一些聰穎弟子領悟了。據本篇第八章記載,有次,子夏向老師討教,具體討教的是《詩經》中描寫女子美貌詩句的涵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何謂也?”孔子答曰“繪事后素”。也就是說繪畫是先有白底,然后加上五彩色。才思敏捷的子夏馬上聯系到仁與禮的關系說:“禮后乎?”換言之:在仁德修養的基礎之上,加以禮儀的文飾。這正好合乎孔子所強調的“文質彬彬”,也就是文與質、禮與仁相結合的重要思想。因此孔子聽了以后對子夏大為贊賞:“起予者商也!”
里仁
(一)子曰:“里仁為美[1]。擇不處仁[2],焉得知[3]?”
(二)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4],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三)子曰:“唯仁者能好人[5],能惡人[6]。”
(四)子曰:“茍志于仁矣[7],無惡也。”
(五)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8],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9]?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10],造次必于是[11],顛沛必于是。”
(六)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12];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13],我未之見也。”
(七)子曰:“人之過也,各于其黨[14]。觀過,斯知仁矣[15]。”
(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九)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十)手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16],無莫也[17],義之與比[18]。”
(十一)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十二)子曰:“放于利而行[19],多怨。”
(十三)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20]?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十四)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
(十五)子曰:“參乎[21]!吾道一以貫之[22]。”曾子曰:“唯[23]。”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十六)子曰:“君子喻于義[24],小人喻于利。”
(十七)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二十二)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25]。”
(二十三)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26]。”
(二十四)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27]。”
(二十五)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二十六)子游曰:“事君數[28],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
[注釋]
[1]里:居住。[2]處仁:擇居求有仁厚風俗之鄉。
[3]知:同“智”。[4]約:窮困。[5]好(hào):喜愛。
[6]惡(wù):厭惡。[7]茍:如果。[8]不以其道得之:此句歷來多有歧義,朱熹釋為“不當得而得之”。[9]惡(wū):何處。惡乎:在哪里。[10]終食之間:一頓飯時間。[11]造次:匆促的時候。[12]尚:超過、勝于。
[13]蓋:大概。[14]黨:類別。[15]仁:同“人”。[16]適:親近。[17]莫:疏遠。[18]比(bì)適從、靠攏。
[19]放(fáng):依照。[20]何有:有何難。[21]參:孔子弟子曾子名參。[22]貫:貫穿。[23]唯:是。[24]喻:知曉、明白。[25]逮:及。[26]約:約束。[27]訥(nè):說話遲鈍,此指謹慎。[28]數(shuò):煩瑣。
[鑒賞]
《論語》第四篇著重論仁,整個思考過程層層深入,進入到了孔子思想體系之中的核心。因此理解本篇內容對理解整個孔子思想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在開篇,孔子說:“里仁為美。”里含有居住的意思,難道孔子真的以為“擇居”如此重要,是成為成仁之首么?有人引孟子所論函矢巫匠之術而據此認為孔子所強調的是“擇業”,但是未必有很強的說服力。其實,這里還是順第三篇而來談禮與仁之間相結合的關系。荀子曾云:“仁有里,義有門。仁,非其里而處,非仁也。”
(《荀子·大略》)荀子用“里”、“門”來喻“禮”,以此來強調“禮”的重要。在這里孔子也是以“里”喻“禮”,而襯托出“仁”的重要。在首章既然提出了“仁”的重要性,那么就需要進一步深入闡述。在往后各章主要展開了以下的一些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仁與智的統一。孔子往往以仁智并舉。在本篇開始就有多次記述孔子關于這方面的言論。孔子認為:“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有仁德之人必將自覺實現道德原則,有知識的人也會懂得怎樣去實現道德原則。在這里,知識與道德是相互統一的。孔子認為,只有達到仁與智的統一,才是達到了理想的人格。此后,后學儒家也時常以“仁且智”來稱頌孔子的人格。
第兩個問題是義與利的統一。開始時,孔子把義、利作為一對統一的倫理范疇,規定了原則與功利的關系,用來調節人與人間的關系。“義”所強調的是群體利益,“利”所強調的是個體利益。孔子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第五章)。這些話表明,他并不完全排斥個體利益,相反,他承認私利為人之所欲。但是,私利不能背離仁道。他認為富與貴“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如果無止境地“放于利而行”,偏離于“義”,必將招致“多怨”(第十二章),從而引發多種社會矛盾。究竟是將“義”擺在第一位,還是將“利”擺在首位,孔子認為,這是區別“君子”與“小人”的一個很好的試金石,也就是所謂“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第十六章)。第三個問題是為仁在己。“君子”與“小人”,“好仁者”
與“不仁者”之間存在著根本區別。前者是“義以為上”,后者則是“利以為上”。在孔子看來,造成二者不同的基本原因之一是一個人是否真心努力為仁。如果以行仁作為自己人生的根本目標,就能從內心“好仁”而“惡不仁”。好仁者既然是以追求仁德為最高理想,那么就應以自己的言行舉止去影響那些“不仁者”,而不能受那些“不仁者”所左右。孔子說:“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從求仁的角度而言,最重要的是一個人主觀上是否肯“用力”,而不是力足與不足的問題。因為,無論是誰,從根本上來說都有為仁的能力。這里面已經蘊涵了在道德面前人人平等的重要思想。因此,之后的孟子對此加以發展,自然就提出了“人皆可以為堯舜”的命題。
公冶長[1]
(五)或曰:“雍也仁而不佞[2]。”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3],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六)子使漆雕開仕[4],對曰:“吾斯之未能信[5]。”子說[6]。
(七)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7],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8]。”
(八)孟武伯問[9]:“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10]也,不知其仁也。”“求[11]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12],百乘之家[13],可使為之宰也[14],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15]?”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十一)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16]。”子曰:“棖也欲[17],焉得剛?”
(十二)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18],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十三)子貢曰:“夫子之文章[19],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20],不可得而聞也。”
(十五)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21]?”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十六)子謂子產[22]:“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