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994沖突紛爭(4)
- 春天的故事:深圳創業史1979-2009(下)
- 徐明天
- 2474字
- 2015-12-14 15:11:58
當時大陸收錄機正熱,陳新民提出做收錄機組裝。元器件從香港進口,要辦手續,他們不知道去哪里辦,曹繼光就寫好一個進口25萬臺收錄機元器件的申請,找到相關部門后,負責的人說:“沒辦過這樣的事,不知道該不該辦,公章在桌上,我去廁所,你看著辦吧。”他剛出門,曹繼光就把章蓋上了。把申請拿到海關,竟然辦成了。陳新民很激動,這邊蓋廠房,那邊就在香港找人組裝,進口過來后裝上外殼就賣,新華電子廠成了華強北第一個投產的企業,第一年就賺了6?000萬元。
新華電子廠賺了錢,工業局又與哈爾濱的一家企業成立了康樂電子廠。深圳這邊又和陳新民鬧分家,于是就成立了寶華電子廠,深圳市電子工業局成立,這就是賽格電子公司的前身。隨著華強電子和電子工業大廈的建成投產和開業,華強北電子工業開始起步。
新華廠建成以后,與陳新民合作的是深圳的無線電廠,投產時,主要管理人員都是從無線電廠調來的,曹繼光和4個年輕的大學生感覺受了冷落。曹繼光就帶領他們到一家修鐘表和自行車的街道金屬修配廠,從“三來一補”加工開始,把這個廠的員工規模擴大到1200多人。當時的體制,街道廠也是全民所有,曹繼光想單干,提出停薪留職,沒有被批準,還被升為副廠長。他就寫了自動退職信,廠里想讓他知難而退,要他交1萬元退職費,他寫了一張欠條,還是離開了。
當時,個人不準辦加工企業,只能拿個體工商戶的營業執照,且人員不能超過8個。曹繼光就找到深圳市二輕工業總公司經理梁元濟,把自己的公司掛靠到深圳市二輕工業總公司,成立了深圳家電制品廠,在蔡屋圍租了一個廠房。1984年年底,曹繼光又開了一個工廠,命名為“深圳市美芝電器公司”。“芝”是選自其父曹喜芝姓名的最后一個字。
1984年12月,曹繼光和深圳家用工業公司簽訂《經濟承包合同》,承包期內超額利潤的10%上交發包方,剩余部分20%留廠,70%歸曹繼光所得。到1986年承包期滿,根據協議,曹繼光將獲取700萬元的巨額收入。《人民日報》、《深圳特區報》先后撰文稱曹繼光為“我國第一個公開的百萬富翁”。
1987年,曹繼光在深圳率先搞起高科技產品——腎結石體外粉碎機(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向12個國家出口。
1987年,美芝電器公司與日本皇冠株式會社成立了中日合作企業“深圳皇冠(中國)電子有限公司”,這是當時深圳市引進的最大的外資企業;隨后美芝又與美國通用電氣、法國湯姆遜、日本新日鐵等一批著名的跨國公司成立中外合作、合資企業。1988年年底,美芝電器公司已擁有下屬企業45家、職工1.7萬人,每年為國家創收的外匯多次居深圳市第一、廣東省第二。
1987年9月18日,深圳市會計師事務所受深圳市審計局的委托,對美芝電器公司進行了全面審計。在深圳市政府工業辦公室的主持下,美芝電器公司與深圳市家用工業公司達成分離協議,即美芝劃出兩間廠房連同設備資金,再交8萬元給家用工業公司,就此兩家公司之間的債權債務宣告了結。
這個協議的簽訂,表明美芝電器公司正式脫離集體企業,成為一家真正完全獨立的民營企業。深改字[1988]7號文件也確認深圳市美芝電器公司是一家由曹繼光自籌資金發展起來的股份公司,曹繼光是美芝電器公司的出資人,對曹繼光購買公司股份比例不作限制。曹繼光認為,美芝電器公司的整體產權已經有了十分清晰的界定,他作為美芝電器公司的出資人,公司的產權屬于他及美芝電器公司的創業職工。
美芝公司是深圳市二輕工業總公司體系之外的一家公司,還有兩點證明:一是曹繼光辭去公職是誰都清楚的,國有企業不可能讓一個沒有公職的人擔任總經理;二是深圳市二輕工業總公司總經理退休以后擔任了美芝公司的董事長,后來張發能退休后也去了美芝公司任副總經理。如果美芝公司是深圳市二輕工業總公司下屬企業,這是不允許的。
拋下一個大型企業去美國不歸,沒有人知道曹繼光是怎么想的。1991~1993年間張發能幾次出國向曹繼光匯報工作,孰不知,曹繼光因為“自動退黨”,其法人代表資格已經被張發能取代,而曹繼光還一直被蒙在鼓里。
由于分公司與張發能內斗持續,美芝內部的問題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1994年8月,曹繼光返回深圳,方知自己的法人代表資格早已被取消。11月22日,曹繼光不得不發出“撤銷委托授權聲明書”,宣布1990年2月對張發能的委托作廢,但張發能卻開會宣布“開除曹繼光”。美芝自此陷入亂局。
1995年年初,政府工作組進駐美芝,同時深圳市審計局對美芝公司開始進行全面審計。隨著清產核資、產權界定工作的展開,曹繼光和美芝公司又陷入復雜的產權之爭。好在審計結束時,1998年,因涉嫌侵吞企業財產,張發能在退出400多萬元款項后,法定代表人資格被撤銷。
美芝公司的產權糾紛仍在持續。后來,政府也涉入其中,甚至委派總經理,此舉遭到包括張發能在內的美芝干部的反對和抵制。
2000年3月,根據中央下發的文件,深圳市經發局宣布與美芝公司脫鉤。然而曹繼光和美芝員工還沒有來得及高興,深圳市集體辦又一紙通知發到工商局:市集體辦正式托管美芝公司!
美芝最初的產權框架并不復雜,但是,歷經幾次法人代表更替風波和懷有各種目的的產權出資更正后,已經到了“理還亂”、“越理越亂”的地步。雖然此后曹繼光四處奔走,向包括全國人大在內的政府各方反映美芝的不平遭遇,但是,美芝和曹繼光本人的境遇一直沒有得到改觀。這無疑是曹繼光和美芝的悲劇,曹繼光也因此自嘲:“我是一個失敗的企業家。”他雖然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但在已經感覺到“紅帽子”身份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數度主動或者無奈出讓美芝決策權的行為,確實是美芝走向衰敗的最大伏筆。
美芝公司旗下的企業先后倒閉,少量堅守的人員靠出租廠房度日,一個曾經輝煌一時的萬人企業就這樣走向了衰敗。一般人看來,曹繼光應該身心俱疲,但見過他的人,看到的卻是一個滿臉微笑、心平氣和的人。他甚至對背叛和出賣過他的張發能也沒有什么怨恨。
有人到美芝公司八卦嶺516棟的辦公室看過,那里是一片旺地,而曹繼光的大樓有很多裝修好的房間并沒有出租出去,打掃得干干凈凈,看起來他并不急于將它們出租出去,很多年就空在那里。
曹繼光似乎參透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