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成了半生的考驗。

事后凡很郁悶，大半夜又讓我陪他去了趟小賭場。

輸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他開車載我回家。車上他發(fā)誓，他說這輩子再也不跟女的約會了。

冒出這句話，給我嚇一愣?？戳怂谎?，我突然開始替他可憐。

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再一次掉落凡間，成為和我們一樣，需要不斷尋愛的臭男人。他的愛，同樣不可以輕易揮霍。

原來，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活得灑脫自如。

之后的兩年時間，我和凡都各自相安無事地生活著。

偶爾，他帶我出去蒸幾次桑拿、泡幾次酒吧。

或者，我?guī)ゴ笈艡n喝點扎啤擼點串兒，寒暄幾句，然后走人。

突然某天，凡主動來我公司找我，短信上只說了倆字：急事！

車上他便按捺不住驚喜了：“丑，丑哥，我……我貌似戀愛了?！?

我說：“嗯。”

他言辭誠懇：“你看上去不……不high啊，幫，幫兄弟把把關(guān)唄?！?

“嗯，行。”嘴上說行，心里卻有種跳下車的沖動。要知道上一秒，老板還在辦公室沖著我摔文件，下一秒，我就沒心沒肺地請假陪他出來看妞了。

幸虧他口吃，我們一路也沒說什么話。

一轉(zhuǎn)眼到了他家樓下，一個沒物業(yè)的爛尾樓，不是以前那個獨門獨院的小別墅。怎么也想不出，他現(xiàn)在為何如此落魄。

一邊領(lǐng)我上樓，他一邊給我介紹：“我，我爸媽都……都不同意，都……都罵我。一賭氣，我，我就搬這兒住了?！?

“挺突然?。俊?

“都……都一個禮拜了?！?

“哦，你們咋認(rèn)識的？”

“我，我，那，那晚上去……”

他還沒說明白，我們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開門的是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接著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媽媽。

顯然，他目前的情形，和我?guī)资昼娨郧暗男那橐粯印?

進(jìn)屋聊了會兒天，又吃了晚飯，我想我大概了解了情況。

她原來是個歌手，之前和幾個朋友組建了一個小樂隊，或酒吧駐唱，或各地游走。

歌手一般是放蕩不羈的吧。她是主唱，男友是貝斯手，兩人沒領(lǐng)證就辦了婚禮，結(jié)婚不久就有了孩子。

后來樂隊賺了點小錢，沒想到男友卻和她一個閨密卷著錢跑了，撇下了她，還有個一歲半的孩子。

歌手一般是高傲的吧。她沒哭，沒鬧，沒追，也沒問。

她一直帶著孩子，固定在朋友開的一間酒吧里駐唱，維持生計。

她本想就這樣，一個人把孩子帶大，自己再去出家，或者自殺。

可沒想到那天，有兩個客人喝多了，借勢想要輕薄她。她在奮力反抗，女兒嚇得拉著媽媽大哭，店里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沒一個敢動。

正巧凡推門進(jìn)來，也沒問情況，隨手就抄起個吧臺凳，砸傷了一個，嚇走了一個。

接著凡叫來了兩個服務(wù)生，塞一些錢，讓他們護(hù)送母女回家。

后來，凡又來酒吧幾次，擔(dān)心她在這邊不安全，便托人給她找了另外一個唱歌的地方，也把孩子送進(jìn)了附近的托兒所。一來二去，兩個人便不自主地相愛了。

她說，她喜歡凡的直爽。

凡說，他欣賞她的安靜。

我很開心，只是不曉得，兩個同樣不羈的人，今后還會經(jīng)歷怎樣的波折。

那晚，凡喝多了酒，倒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起來。于是她開車送我回家。

“你愛他嗎？”

“不知道……愛，重要嗎？”

“他現(xiàn)在可離家出走呢?！弊鳛榕笥?，我想我這么問沒錯，“那，接下來打算怎么過？”

“他想跟我馬上領(lǐng)證。”

“你呢？”

“我不同意?！卑衍囁俜怕^續(xù)說，“一來呢，老實說為了自個兒，我三十好幾，離過婚，比他大六歲，可他，看樣子還沒玩夠。再說，我?guī)€女兒，我不能再給孩子找錯爸爸了。二來呢，我不想欠他太多?！?

“是啊，他不完美?！?

“我更不完美。但兩個在一起，不是為了完美，而是為了成全?！?

“嗯，成全……生活一段時間再說吧?！?

“嗯，先過一陣再說吧?！?

我就此打住，沒繼續(xù)問下去。她已經(jīng)看得那么通透，我承認(rèn)我沒有插手的必要了。

這個成熟的女人相貌平平，可她熱情、和善、自然。

他雖夜夜笙歌，卻從未見到過女人的真實與淳樸。他羞澀至極，心冷成冰，她卻可以用她的親切和坦誠融化一切。于是，兩人義無反顧。

打開車窗，散散身上殘余的酒氣，掃一眼窗外的霓虹，再看看車上這個女人，我不再為凡擔(dān)憂。

后來呢，凡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甚至去她家里說給點錢想要讓她離開凡。

凡知道了，很生氣，就拽著她一起找到自己父母，說要是再去打擾她家的生活，兩個人就跑到國外，永不見面。

有錢人的結(jié)局，似乎總是可以逆天的。

就好比打了人，給點錢就好，父母反對，離家出走就好，一切好像只是時間的問題。

打那以后，為了不被打擾，凡干脆幫她父母重新找了一個住處。

兩個人也離開了家里，偷偷買了個房子，不久又生了一個小孩，同居了幾年領(lǐng)了證，卻始終沒辦婚禮。

上個禮拜，收到凡的短信，他說他要去美國生活了，還想要一個小孩。我問他父母那邊怎么樣。他說他爸媽還是對她和她家人有成見，見面也不說話?？刹徽撛鯓?，他們也已經(jīng)在一起了。況且，老人最喜歡小孩，就算不見兒子，每周也要吵著把小孫子送過去。

是啊，都在一起了，都有了孩子，還管其他做什么。我真是多余。

就算高富帥并沒有搭配白富美，王子也沒有娶到公主，就算兩個人沒辦婚禮，兩家人也一直僵著，結(jié)局也異常地圓滿了。

為了圓滿的結(jié)局，多少人都想擁有一段愛情，被人認(rèn)同，作為青春的見證。

我們像只沒腳的飛鳥，拼命尋找最完美的，或者最般配的。我們不介意幸福，只在乎姿態(tài)。

可尋得累了，回過頭我們才發(fā)現(xiàn)，愛情原本就不需要任何證明，只要在一起，就足夠了。

管他緣深緣淺，管他紅塵世俗，可以在一起的，都是風(fēng)光的“妖孽”，不能在一起的，終究是被愛拋棄的“傻子”。

飛鳥飛過，你說你羨慕它劃過的弧線，優(yōu)美至極。

我說，我更關(guān)心它棲息的處所。

愿有人為你顛沛流離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別流淚，心酸，更不應(yīng)舍棄，我愿能一生永遠(yuǎn)陪伴你?！?

上面這段話，是《紅日》里的一段歌詞，李克勤唱的?？筛咧械臅r候，我們竟都以為是林風(fēng)自己寫的。

他把這句話刻在課桌上，整齊的一排小字，還用鋼筆水涂了顏色，每次換座，連桌子帶書本一起搬走，不讓人碰。

仔細(xì)看過他課桌的，會發(fā)現(xiàn)這段字下面，還刻著一行字：為“艾”一生。

艾，不是“愛”的誤寫。艾是艾笑語，也是高中同一個班的同學(xué)，明眸皓齒，身材高挑，不穿校服的時候，顯得比同齡的女生成熟許多。

在班上，艾成績出眾，從高一起就是學(xué)習(xí)委員，而且人緣極好，就連橫行學(xué)校的“七閻羅”，都與她關(guān)系不錯。

“七閻羅”是個小幫派的外號，正好七個，也在我們班。他們不愛學(xué)習(xí)，做事霸道，特別喜歡戲弄別人。別說班里，就連同年級的其他學(xué)生，也不敢招惹他們。

其中領(lǐng)頭的卻是個女生，叫韓陸，老爸搞工程項目，非常有錢，學(xué)校的很多設(shè)施都是她家捐的。所以只要沒惹出什么大事，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艾雖是學(xué)委，但一點兒官架子也沒有，知道他們幾個成績不好，有時候作業(yè)不交也不匯報。時間久了，她竟和韓成了好姐妹，無話不談。

只可惜，這種親密的關(guān)系并不長，到高二下學(xué)期，一個轉(zhuǎn)學(xué)生到來之后，蕩然無存。

這個轉(zhuǎn)學(xué)生便是林風(fēng)，個子高高，長相清秀、白凈。初來班級，老師把他放到倒數(shù)第三排，和韓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