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那種不需要別人照管的花,這也是窮人們能養活它們的原因。”瑪莎說,“如果內不去打擾,它們大部分都能在地下一直存活,并四處伸展,再長出其他小根莖。公園的樹林里有個地方就有成千上萬的雪蓮花。春天來臨時,那是約克郡最美的景色了。沒人知道第一棵是何時種下的。”
“真希望現在就是春天了,我想看英國生長的所有植物。”瑪麗說。
她吃完午飯后就坐到壁爐旁地毯上那個最喜愛的座位上。
“我希望——我希望能有一把小鐵鍬。”她說。
“內要鐵鍬干嘛?”瑪莎大笑著說,“難道內要拿著它去鋤地?俺必須得把這件事也告訴媽媽才行。”
瑪麗望著爐火沉思了一會。如果想要守住那個秘密王國,她必須得小心行事才行。雖然她沒搞什么破壞,但若讓克雷文先生發現園門已開,肯定會震怒,會再找把新鑰匙,重新把園門鎖上。這一鎖,可能就是永遠。瑪麗實在忍受不了那種情況的出現。
“這個地方太讓人感到孤獨了,房子讓人感覺孤獨,公園讓人感覺孤獨,花園也不例外。”她緩緩地說,好像反復在考慮些什么。“很多地方好像都被關閉了。在印度時,我雖沒太多事做,但可以看到很多人——印度的土著,還有列隊走過的士兵——有時還有樂隊表演,保姆阿亞也會給我講故事。可這里除了你和本·威瑟斯塔夫,就沒人可以說話了。而你平時又要忙著做活,老本也不經常跟我說話。所以我想要是能有一把小鐵鍬,我就可以像老本那樣在園子里干活啦,刨刨地,松松土,如果他愿意給我些種子,說不定我還能造出一個小花園呢。”
聽著瑪麗的話,瑪莎的小臉突然精神起來。
“瞧!”她感嘆起來,“果然又讓媽媽給言中了。她說過,‘那個地方這么大,為什么就不能給她一小塊地方自由支配呢,即使她只是在上面中些小歐芹或是小蘿卜?她整天挖呀刨呀,肯定會樂此不疲的。’這就是我媽媽的原話。”
“是嗎?”瑪麗說,“她知道的可真多呀,是不是啊?”
“嗯!”瑪莎說,“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一個女人要帶大十二個孩子,她會學到除了ABC以外的更多東西。孩子就像算術,會帶你發掘更多事物。’”
“一把鐵鍬得賣多少錢——小的那種?”瑪麗問。
“這個嘛,在塞威特村的小店里,俺見過一套小號的園藝工具,里面有一把鐵鍬,一把耙子和一把叉子,一整套賣兩先令。”瑪莎條件反射似的回答,“而且它們質量不錯,挺結實的,做起園藝來綽綽有余。”
“我現在有不只兩先令呢。”瑪麗說,“莫里森太太給了我五先令,米洛克太太又按照克雷文先生的吩咐給了我一些錢。”
“他還能惦記起你?”瑪莎叫了起來。
“米洛克太太說每周會給我一先令的零花錢。她每周六會給我一個先令,可我不知道該把錢花在哪兒。”
“天啊!內居然有那么多錢,這世上沒內想買買不到的東西了。”瑪莎說,“俺家村舍的租金也才不過一先令三便士,俺們還得拼命從牙縫里省下錢才夠。不過俺倒想出了個好主意。”瑪莎雙手叉腰。
“什么好注意?”瑪麗的眼睛里充滿了渴望。
“在塞威特的小店里,一包花種賣一便士,俺家迪肯知道那些種子開的花最漂亮,而且他還知道怎么養花。他隔段日子就會去塞威特玩。對了,內會用印刷體寫字嗎?”瑪莎突然轉移話題。
“我會手寫體。”瑪麗說。
瑪莎搖了搖頭。
“迪肯只能看懂印刷體。如果內會印刷體的話,咱們就可以給迪肯寫封信,讓他去塞威特時一并把園藝工具和花種都買了。”
“啊!你真個好姑娘!”瑪麗激動地喊了起來,“你真是太好啦,真的!我以前不知道原來你人這么好。讓我來試試,我覺得我能寫出印刷體。我們向米洛克太太要些筆墨和紙吧。”
“俺自己就有,俺買了些筆墨紙張以便哪個周日想媽媽了,可以給她些封信。”瑪莎說,“我現在就去拿。”
她跑出房間,瑪麗站在爐火旁,高興地絞著兩只瘦弱的小手。
“如果我有了鐵鍬,我就可以把新鮮的泥土翻上來,翻得松松軟軟的,我還可以把周邊的雜草都鋤掉。”她喃喃自語“如果我有了花種,就能在園子里面種花啦,這樣的話,園子就不會死去,而會活過來啦。”
那天下午她沒有再出去,因為瑪莎拿回紙筆后,就開始清理餐桌,把碗碟端到樓下。剛進廚房,米洛克太太就吩咐她去做其他事情了。瑪麗在樓上等啊等啊,好像等了一個世紀瑪莎才回來。接著便是一項嚴肅的工作——給迪肯寫信。瑪麗識字不多,因為家庭教師都很不喜歡她,教不了多久便被氣走了。所以她寫不好,但她發現只要自己肯試,還是可以寫出印刷體的。下面這封就是由瑪莎口述,瑪麗執筆的信。
“親愛的迪肯:
見信好!瑪麗小姐有很多錢,她想建一個花壇,你能不能幫她去塞威特村買一套園藝工具和花種?她沒有園藝經驗,又一直住在與英國大相徑庭的印度,所以挑些最好看又易活的種子來吧。代我向媽媽和其他弟弟妹妹問好。瑪麗小姐會告訴我更多在印度發生的事,下次回家時候與你們一起分享大象、駱駝還有紳士們捕獵獅子和老虎的故事。
愛你的姐姐:瑪莎·菲比·索爾比
“咱們可以把錢放在信封里,俺會把信封交給肉鋪的小伙計,讓他放到車上帶給迪肯。他是迪肯的好朋友。”瑪莎說。
“迪肯買了種子和工具后又怎樣交給我呢?”
“他會親自把東西交給你。他會樂意走段路過來的。”
“啊!”瑪麗呼叫起來,“到時我就可以看到他啦!真沒想到我還能見到迪肯。”
“內很想見他嗎?”看到瑪麗興高采烈的模樣,瑪莎突然問。
“想啊。我還從未見過連狐貍和烏鴉都喜歡的男孩呢。我真是太想見他啦。”
瑪莎忽然冒出個話頭,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話說,俺差點給忘了,本打算一大早就告訴內的。”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俺問過媽媽了——她說她會親自跟米洛克太太談。”
“你是說——”瑪麗問道。
“就是周二說的那事。俺問她哪天是否可以讓內坐著馬車到俺家的小村舍去做客,嘗嘗媽媽做的燕麥蛋糕、黃油、還有牛奶。”
仿佛有趣的事情都趕著在一天發生似的。去藍天為蓋,陽光籠罩的荒原上去走一遭,再去擠著十二個孩子的小村舍里串串門子,單是想想,瑪麗就覺得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興奮了。
“你覺得米洛克太太會讓我去嗎?”她急切地問。
“嗯,媽媽說她覺得米洛克太太會同意的。因為她知道我媽媽是個多么愛干凈的女人,也知道她把村舍收拾得井井有條。”
“如果我能去的話,就能看到你媽媽和迪肯了。”瑪麗說著,還不停地回味著剛才的好消息,她簡直愛死這個提議了。“她好像跟印度的媽媽們不太一樣。”
上午園子里的勞作和下午的興奮終于一點點地消失了,瑪麗也變得安靜,開始沉思起來。瑪莎一直陪她呆到下午茶的時間,但大部分的時間她們都只是靜靜地坐著,很少說話。就在瑪莎準備下樓去拿茶托時,瑪麗發問了。
“瑪莎,那個洗碗的女仆今天又牙疼了嗎?”她說。
瑪莎略微有些震驚。
“怎么想起來問這個?”她說。
“因為之前你去拿紙筆的時候,我等了很久。中間我開門看你來了沒有,還在走道上溜達了一會兒。我又聽到那個遠處飄來的哭聲,就跟那天晚上我們聽到的一樣。但今天沒風,所以肯定不可能是風聲咯。”
“呃!”瑪莎有些不安地說,“內不可以在樓道里瞎溜達還偷聽。要是讓克雷文先生知道了,他肯定會大發雷霆,誰都不知道會有什么嚴重后果。”
“我沒偷聽,我只是在等你——不經意間就聽到了。”瑪麗說,“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噢!米洛克太太搖鈴叫我過去了。”瑪莎說,然后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沒人住過比這更奇怪的房子了。”瑪麗昏昏欲睡,她倒頭躺在旁邊扶手椅厚厚軟軟的坐墊上。清新的空氣,挖土刨地,跳繩運動讓她感到渾身上下一陣陣舒服的疲累,終于,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