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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國之箭(2)

“是科普特杯,”他說。“也許你已經忘了科普特杯;可他沒忘,什么都沒忘。在科普特杯的事上,他不信任我們中的任何人。杯子被鎖在那屋里的某個地方,只有他能找到;不等我們全都離開,他是不會拿出來的。所以我們不得不冒一刻鐘的險,讓他獨自膜拜它;我估計那是他僅有的敬拜活動了。倒不是真有什么危險;因為我已經把這地方整個變成了一個陷阱,我不相信那魔鬼自己能進得來——或退一步說,能出得去。如果這個可惡的丹尼爾·杜姆來拜訪我們,他會留下來吃晚飯,而且要一直吃下去,老天!我坐在這兒15分鐘,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我一聽見槍響或搏斗的聲音就會立刻按這個按鈕,花園的整圈圍欄就會通上電,足以致命,所以想穿過或翻過圍欄純粹就是找死。當然,沒人會有開槍的機會,因為這里是唯一的入口;而他座位背后那扇唯一的窗戶高懸在塔樓頂端,外墻面光滑得像滑桿。不過無論如何,我們這里都要全副武裝,這理所當然;如果杜姆真的進了那間屋,他不可能活著出去。”

布朗神父眨著眼對著地毯出神。然后他好像打了個激靈,冷不丁說:“我希望你別怪我多嘴,有個念頭剛剛從我腦袋里冒出來。跟你有關。”

“真的啊,”威爾頓說,“我怎么啦?”

“我想你是個死心眼的人,”布朗神父說,“請原諒我這么說,更讓你上心的好像是抓住丹尼爾·杜姆,而不是保護布蘭德·默頓。”

威爾頓略微一驚,緊盯著他的伙伴;然后他那陰郁的嘴浮現出相當奇怪的笑容。“你是怎么——是什么讓你那么想的?”他問。

“你說如果你聽見槍響,你可以立刻電死逃跑的敵人,”神父說。“我估計你想到了,在那個敵人被電死之前,他會先開槍要了你雇主的命。我不是說你不愿盡全力保護默頓先生,只是這在你的考慮中好像居于次要位置。正如你所說的,這兒的部署相當嚴密,而且像是你精心布置的。可這種設計似乎更側重抓住兇手而非解救一個人。”

“布朗神父,”秘書恢復了平靜的語調,說,“你非常聰明,可你有的不只是聰明。不知怎的,你就是那種別人愿意對你講實話的人;而且,你很可能聽說了,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已經成了眾人的笑柄。他們都說我是偏執狂,一心要抓住這個大壞蛋,也許我就是這樣。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他們都不知道的事。我的全名叫約翰·威爾頓·霍德。”布朗神父點點頭好像完全明白了,可對方還在講。

“這個自稱杜姆的家伙殺了我的父親和叔叔,毀了我的母親。默頓想招秘書的時候,我就應聘了,因為我想,圣杯在哪兒,罪犯遲早也會在哪兒現身。可我不知道罪犯是誰,只能守株待兔;但我是打算忠心侍奉默頓的。”

“我明白,”布朗神父溫和地說,“噢,對了,現在是不是該去見他了?”

“啊,對,”威爾頓應道,再次從沉思中略微一驚,于是神父推斷,復仇的狂熱再次暫時迷住了他的心竅。“只管進去吧。”

布朗神父徑直走入內室。沒有問候的聲音隨之而來,只有一片死寂;片刻之后,神父重新出現在門口。

與此同時,在門附近坐著的沉默的保鏢突然起身,仿佛一件巨型家具突然有了生命。從神父的姿勢來看,似乎蘊含著某種信號;因為他的頭逆著從內室射過來的光,他的臉則處于陰影之中。

“我估計你要按那個按鈕了,”他嘆口氣說。

威爾頓似乎從鬼迷心竅中猛醒過來,打了個激靈,嗓子哽了一下。

“沒聽到射擊聲,”他叫道。

“哦,”布朗神父說,“那要取決于你對射擊的定義。”

威爾頓沖上前,他們一起撲入內室。這是一間相對較小的房間,裝飾簡潔而不失典雅。對面的一扇大窗敞開著,俯瞰花園和樹木繁茂的平原。緊靠窗戶的地方有張小桌子和一把椅子,仿佛那囚犯渴望在他短暫而珍貴的獨處中盡情享受難得的空氣和陽光。

窗下的那張小桌子上立著科普特杯;其擁有者剛才一定是在最佳光線下端詳著它。它很值得端詳,因為在明晃晃的日光照射下,杯上的寶石像團團烈焰,熠熠生輝,五彩斑斕,簡直可以作圣杯[6]的模型了。它很值得端詳;可是布蘭德·默頓并沒在端詳它。因為他的腦袋仰靠在椅背上,濃密的白發懸垂于地板上方,花白的山羊胡直指天花板,一根漆成棕色的長箭從喉嚨上穿出,箭尾裝飾著紅色羽毛。

“無聲的射擊,”布朗神父低聲說;“我剛才還在琢磨那些為火器消音的新發明。而這是個非常古老的發明,而且同樣悄無聲息。”

又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恐怕他已經死了。你打算怎么辦?”

面色慘白的秘書突然振作起來,態度甚為決絕。“我當然要按下按鈕,”他說,“如果那樣還要不了丹尼爾·杜姆的命,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逮到他。”

“當心別要了我們哪位朋友的命,”布朗神父提醒道;“他們不太可能走遠;我們最好叫住他們。”

“那幫人知道墻的機關,”威爾頓說。“沒人會企圖爬墻的,除非其中一個……實在著急。”

布朗神父走到窗邊,箭顯然是從窗口射進來的,他探頭望出去。下方的花園離得遠遠的,布置著平坦的花壇,仿佛一張著色精美的世界地圖。整個景象顯得如此空曠,塔樓似乎高高地矗立在天上,當他凝神眺望的時候,一句奇怪的成語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晴天霹靂,”他說。“關于晴天霹靂和死神從天而降是怎么說的來著?你看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么遙遠;箭能飛這么遠似乎太離奇了,除非是從天上來的箭。”

威爾頓已經回來,但沒有作答,神父自顧自地說下去。“這讓人想到了飛機。我們必須問問小韋恩……有關飛機的事。”

“這附近有很多飛機,”秘書說。

“案子涉及很老式或很新式的武器,”布朗神父論道。“其中一些會是他的叔叔相當熟悉的,我估計;我們必須問問他關于箭的事。這支箭看上去很像印第安人用的箭。我不知道印第安人是從哪兒射的;可你應該記得那老頭講的故事。我說過它有寓意。”

“就算有寓意,”威爾頓熱切地說,“也只有真正的印第安人能射中一個比你想象的還要遠的目標。你提出的類比毫無意義。”

“我認為你沒弄明白那個寓意,”布朗神父說。

次日,那不起眼的神父似乎隱沒于紐約數百萬眾之中,沒有任何明顯的企圖表示他不甘于只作一條編號街道上的一個編號,然而,他實際上在后兩周里都在悄沒聲兒地忙于自己被賦予的使命,因為他深恐會發生誤判。他去找最近卷入謎案的兩三個人時,并沒有顯出特意把他們從幾個新相識中挑出來的神氣,他發現談話自然而然就開始了;他跟“老胡桃樹”克雷克之間的談話尤其新奇而有趣。交談地點位于中央公園的一張長椅上,那個老兵坐下來,枯瘦的手和棱角分明的臉支在手杖柄上,手杖由暗紅色木材制作而成,手柄形狀奇特,可能是模仿印第安戰斧的式樣。

“嗯,這也許是胡亂猜想的,”他晃著腦袋說,“可我奉勸你別對印第安人的箭能射多遠太過肯定。我知道有人拉弓射出的箭似乎比子彈還有力,直接命中目標,考慮到箭飛出的距離,實在令人稱奇。當然,實際上你現在根本不可能聽說還有帶弓箭的印第安人,更別提看見一個印第安人在這兒游蕩了。可是萬一真有個印第安神射手,帶著一套印第安弓箭,躲在離默頓家外墻幾百碼遠的樹林子里——啊,那高貴的野蠻人未必不能射出一支箭,越過高墻進入默頓家的頂樓窗戶;就算命中默頓,我也不會驚訝。我從前見過那樣神奇的事。”

“毫無疑問,”神父說,“你見過,也做過那樣神奇的事。”

老克雷克嘿嘿一笑,然后粗聲大氣地說:“噢,那都是老皇歷了。”

“有些人就有翻閱老皇歷的習慣,”神父說。“我想我們不妨認為,你過去的履歷里沒有留下什么關于此案的口實吧。”

“你什么意思?”克雷克木然的紅臉膛酷似印第安戰斧斧頭,眼珠頭一次猛地轉動。

“呃,既然你如此熟悉印第安人的各種手工技藝——”布朗神父慢悠悠地開口道。

克雷克坐著的時候把下巴支在形狀奇特的手杖柄上,佝僂著背,幾乎縮小了一圈。可突然間,他筆直地站在小徑當中,像個打手似的攥緊手杖。

“什么?”他大叫——嗓音粗糙尖利——“搞什么鬼!你竟敢當面說我有可能殺了我自己的姐夫嗎?”

小徑邊零零落落有十幾張長椅,坐在那里的人們齊齊投來關注的目光,看他倆面對面站在小徑中間,那個精力旺盛的禿頭小個子揮舞著手中像棍棒一樣的怪手杖,而那個一襲黑衣的矮胖教士看著他,一動不動,只有眼睛在眨。頃刻間,那黑色的矮胖身影看似就要挨上當頭一棒,被對方以正宗印第安人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倒在地;只見遠處一個愛爾蘭警察的高大身影沖著這群人奮力跑過來。而神父就像回答一個普通問題那樣,相當平靜地說:

“我已經對此事形成了一定結論,但我認為在做出報告之前我是不會提及的。”

不知是跑過來的警察還是神父的眼神起了作用,“老胡桃木”把他的手杖塞到腋下,重新戴上帽子,嘴里嘟噥著。神父和氣地向他道別,然后四平八穩地出了公園,走向一家旅店的休息室,他和小韋恩約好在那里見面。年輕人打著招呼迎上來;他看上去比以前更憔悴、更疲憊,仿佛被煩惱啃噬殆盡;神父懷疑這位年輕的朋友最近一直忙于規避剛通過的一條《美國憲法修正案》[7],并且顯然非常成功。不過,一談起他的業余愛好或酷愛的科學,他便精神頭十足。因為布朗神父以隨意閑聊的口吻問起,那個區域是否常有飛機飛過,還說他起初誤以為默頓先生的環形圍欄圈著的是個飛機場。

“咱們在那兒的時候你竟然一架也沒見到,真是稀奇,”韋恩上尉答道。“有時飛機密密麻麻像群蒼蠅;那片開闊平原是絕佳的飛行地點。將來,比方說,那里要是成為我的那種大鳥的主要孵化地,我該不會感到驚訝。當然,我自己就在那里飛過很多次,而且我認識這兒的絕大多數參加過空戰的家伙;不過現在喜歡去那兒飛行的人太多了,有很多我從來都沒聽說過。我估計飛機很快就會像汽車一樣,在美國人人都會有一架。”

“秉造物者之賜[8],”布朗神父微笑著說,“擁有生命權、自由權、與追尋駕車之權——更別說飛行權了。所以我猜想,我們不妨認為,一架陌生的飛機在特定時間飛過那座房子,是不太會被注意到的。”

“對,”年輕人應道;“我估計是不會的。”

“就算別人認得出他也不妨事,”神父繼續說,“我估計他會另找一架飛機,不會被人認出來是他的。打個比方,假如你以平常的方式飛行,默頓先生和他的朋友也許會認出那套行頭;但你可以駕著其它樣式的飛機,貼著那扇窗戶掠過;為了方便行事而貼得足夠近。”

“嗯,對,”年輕人不假思索地張口應道,然后住了口,目不轉睛地盯著神父,嘴巴大張,眼球幾乎爆了出來。

“我的天!”他低聲說;“我的天!”

然后他從休閑椅里站起來,面色蒼白,從頭到腳都在顫抖,仍然盯著神父。

“你瘋了嗎?”他說;“你在說瘋話嗎?”

一陣沉默之后,他又快速而不屑地說:“你一定是到這里來暗示——”

“不;只是來尋求提示,”布朗神父說著站了起來。“我差不多有了一些初步結論,但我現在還是不說為好。”

接著,他以同樣刻板的禮儀向對方致敬,然后走出旅店,去繼續他的探求之旅。

到了黃昏時分,這趟旅程已經把他帶到那座城市里最老、最亂的區域,穿行于骯臟的街巷,踩著散亂歪斜的臺階向河邊走去。剛走到一間相當低矮的中餐館門口,就在懸掛的彩色燈籠下方,他遇到一個以前見過的身影,雖然模樣與上次見面時迥然不同。

諾曼·德雷奇先生依舊躲在他的碩大風鏡后面冷對這個世界,那副風鏡就像深色玻璃面具遮蓋著他的臉。然而,在本月發生的謀殺案過后這段時間里,除了風鏡,他的外表發生了奇特的變化:布朗神父曾留意過,他衣著原本十分考究——很難分清他是時髦紳士還是裁縫店外的模特。可現在,整個人都莫名其妙地頹廢不已;仿佛裁縫的模特變成了稻草人。他的大禮帽還在,卻破舊不堪;他衣衫襤褸;表鏈和小飾物也都不見了。然而,布朗神父就像昨天剛見過面一樣招呼他,也沒有排斥隨他一起進入那間廉價飯館并在一張長凳上坐下來。然而,率先開口的并不是神父。

“怎么樣?”德雷奇咆哮道,“替你那神圣的大富翁復仇成功了嗎?我們曉得所有富翁都是神圣的;這些你都可以在第二天的報紙上讀到,他們是如何在母親膝頭上閱讀家用圣經,又是如何在家用圣經的光照下生活的。啐!要是他們把家用圣經里的某些內容讀了出來,早就把母親嚇壞了。也得嚇著富翁自己,我估摸著。那本古書里充斥著宏大、偏激的老觀念,如今已沒人理睬了;那種石器時代的智慧,都埋在金字塔底下了。假設有人把默頓老頭從他自己的塔樓頂上扔下來,讓他被底下的狗給吃了,也不會比耶洗別[9]的下場更慘。亞甲[10]不就因為一向謹慎、步步小心而被砍成碎片了嗎?默頓一路走來也是步步小心,該死——直到他過于小心,連步子都邁不開。可是天主的箭把他尋了出來,就像會在古書里出現的那樣,把他擊殺在塔樓頂上示眾。”

“起碼箭是物質,”神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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