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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哲學的誕生(4)

四、本體論的轉向

畢達哥拉斯學派是一個以畢達哥拉斯(Puthagoras,盛年約在公元前532年)為創始人,集政治活動、宗教信仰和學術研究為一體的團體。他們擅長數學,勾股定理至今被稱之為畢達哥拉斯定理。可能正是因為對數學的研究,使他們認為數是萬物的本原,理由是萬物中普遍存在著數學結構,例如比例關系規定著事物的存在,也是天體運行的規律。顯然,“數”盡管還不是思想概念,仍然具有感性的特征,但是與水、火、土、氣相比,畢竟具有相當的普遍性和抽象性。通常我們將其看做是從早期自然哲學到巴門尼德存在論的中間環節。巴門尼德與赫拉克利特是同時代的人,兩者的思想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赫拉克利特強調運動和變化,巴門尼德強調靜止不動;赫拉克利特主張萬物是多,巴門尼德則主張存在是一。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兩個人,一個代表著始終處在生滅變化之中,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現象”,一個代表著不動不變始終如一的“本質”(存在),兩者就好像哲學的一對孿生兄弟,一陰一陽,一正一反,他們的思想后來都匯集到了柏拉圖的“理念論”之中。

巴門尼德(Parmenides,盛年約在公元前504—公元前501),生活在南意大利的愛利亞城邦,他是愛利亞學派的主要代表。在他的哲理長詩一開篇,巴門尼德就借女神之口為眾人指點迷津,希望把人們從黑暗帶到光明之中。我們的認識面對著兩條道路,一條是“真理之路”,一條是“意見之路”。“真理之路”以“存在”為對象,“意見之路”則以“非存在”為對象。“非存在”不是不存在,而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自然事物。在巴門尼德看來,只有存在是可以思想和述說的,非存在既不能被思想也不能被述說。因此,知識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存在之路。在希臘人那里,知識與意見有著嚴格的區別:知識具有普遍必然性,意見則是因人而異的。巴門尼德把以往的自然哲學都看做是“意見之路”,他現在所做的工作就是使哲學走上“真理之路”。哲學家們要追問的總是最根本的東西,亦即第一性的東西。如果說以泰勒斯為首的一些哲學家追問的是時間上在先的最古老的開端和主宰,那么我們可以說巴門尼德扭轉了哲學的方向,他要追問的真正第一性的東西不是時間上在先的本原,而是邏輯上在先的本質,他稱之為“存在”。巴門尼德關于兩條道路的劃分,相當于我們所說的本質與現象,只不過還沒有那么明確。他所做的努力,無非是使人們從變動不居、生滅不已的感覺經驗超越出來,轉向常住不變、永恒惟一的本質。

那么,巴門尼德為什么要與自然哲學反其道而行之呢?

希臘哲學要尋求的是運動變化的自然萬物之中具有普遍性的和永恒不變的東西。然而自然哲學家們所說的本原都具有感性具體性的特點,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要以一種自然元素來說明所有的自然元素,而這樣的本原不可能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更不用說我們對之難以形成知識了。不僅如此,雖然本原被看做是最原始的東西,然而哲學家們在追問本原的時候卻因眾說紛紜而陷入了無休止的爭論之中,這樣一來知識就難以確定一個立足點。顯然,知識必須從一個確定無疑的東西出發,不能陷入無窮后退之中。后來,亞里士多德還專門提出了一個“無窮后退不可能”的原則,所謂“無窮后退不可能”原則指的是,如果知識是存在的——在希臘人看來確實如此,那么就必須有一個確定無疑的立足點而不能無休止地追溯其根據,即無窮后退,否則知識就是不可能的。換言之,如果知識是可能的,那么無窮后退就是不可能的。這不僅是亞里士多德的原則,實際上也是古典哲學乃至形而上學的一個基本原則,直到康德和黑格爾都是如此。現代哲學不再堅持這樣絕對的立場了,因為我們不再像以往的哲學和科學那樣將知識尤其是科學知識看做是絕對的普遍必然的了。

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獲得關于存在的知識?巴門尼德憑什么說只有存在是認識的對象?巴門尼德延續著前面的推論:只有存在能夠被思想和述說,非存在不能被思想也不能被述說。既然如此,凡是能夠被思想和述說的就一定是存在的。于是他得出結論:“作為思想和作為存在是一回事情”(注12:《古希臘哲學》,第93頁。)。通常我們把這個命題簡略為“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而且歸之于黑格爾。實際上,巴門尼德早就提出這個命題了,只不過它的含義與黑格爾不盡相同。我們可以把這個命題看做是思辨思維的公式:認識無非是要達到與對象的同一性,而這個同一性在感覺經驗中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獲得的,只能在思想或者理性認識之中有其根據。因為思想是普遍性,存在也是普遍性,惟有在思想中達到知識與對象的同一性。由此,巴門尼德便為西方哲學奠定了基本的思維方式,那就是通過理性認識的方式認識萬物的本質。

巴門尼德哲學是希臘哲學的轉折點,雖然這一轉折的深遠意義直到蘇格拉底之后才真正顯現出來。巴門尼德對哲學的偉大貢獻是多方面的。首先,他關于兩條道路或兩個世界(本質世界和現象世界)的劃分,確定了后來西方哲學所關注的基本方向。其次,他將“存在”確立為哲學研究的對象,奠定了本體論的基礎;再次,他不再像自然哲學家那樣武斷地宣稱,而開始使用邏輯論證的方法,使哲學向理論化體系化的方向發展;最后,他關于“作為思想和作為存在是一回事情”的命題確定了理論思維或思辨思維的基本形式。

巴門尼德將“存在”確定為哲學研究的對象,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它使西方哲學從宇宙生成論轉向了本體論,而且蔚為大觀,統治西方哲學長達兩千多年。

所謂“本體論”(ontology)應該譯作“存在論”,因為其詞義就是關于“存在”(to on)的理論(logos)。宇宙生成論與本體論的根本區別在于,前者追問的是宇宙自然在時間上最原始的開端和主宰,因而本原通常是時間上在先的質料性的東西,而后者則追問的是宇宙自然在本質上真正第一性的東西,存在乃是在邏輯上在先的東西。

那么,巴門尼德為什么用“存在”來規定邏輯上在先的本質呢?

先讓我們看一看“to on”(Being)這個概念的翻譯。在希臘語中,to on有兩種含義,一是所有存在著的東西,一是存在者的存在,漢語并沒有與之對應的概念,因為to on(Being),可以有“在”、“是”、“有”等等的含義,漢語卻沒有一個可以將這些含義包容一身的概念。譯作“存在”實在有點兒勉為其難,因為漢語中的“存在”意指“存有”和“在場”,兩者都有某種具體性,而“to on”則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抽象概念。近年來,學術界關于這個概念的翻譯展開了熱烈的爭論,現在還沒有定論,或許也不可能有定論,因為一種語言翻譯另一種語言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完全令人滿意,哲學概念尤其如此。所以,我們仍然沿用“存在”這個概念,取約定俗成之意,實乃不得已而為之。

“存在”概念的產生有著深刻的語言學背景,在某種意義上說,它是印歐語系所特有的系詞結構的產物。

在印歐語系中,逐漸形成了一種基本的語句結構,即系詞結構:一個語句通常是由系詞連接主詞和賓詞而形成的。不同的語言會形成不同的思維方式,也會形成不同的表達哲學思想的方式,因而不同的哲學形態,如西方哲學與中國哲學,其差異總有語言學上的根源。希臘人最初以自然萬物的本原為研究對象,其目的是尋找生滅變化的自然萬物中始終保持不變的東西。自然哲學家們以某種自然元素如水、氣等作為本原,因為本原需要滿足一個條件,這就是它必須能夠在保持自身的同時還要能夠轉化為其他的自然元素,如此才能說明自然萬物的多樣性和統一性。但是,如果本原也是一種自然元素,也處在變化之中,那么它就不是真正不變的東西,而且由于在本原問題上哲學家們存在著爭論,從而難以形成普遍的共識。于是,巴門尼德認為本原不可能是不變的東西,因為它們處在運動之中,只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非存在”。那么,什么才是真正不變的東西呢?我們用語言來述說事物。

在希臘人看來,語言所表述的東西與被表述的東西是一回事,語言就是存在。在語言中,主詞和賓詞都是可變的,惟有連接兩者的系詞“是”是不變的:天“是”藍的,花“是”紅的,這“是”一棵樹等等。一切東西首先是,然后才是什么,換言之,這個“是”是使什么成為什么的根據和前提。現在我們要尋找變化中不變的東西,而不變的只有這個“是”,加之由“是”的不定式亦衍生出了它的分詞形式和名詞形式,這就使我們可以像追問其他概念的含義一樣,追問“是”是什么。在巴門尼德看來,正是這個“是”使是什么的東西成為了什么,正是這個“存在”使存在著的東西存在出來了。這就是說,“是”先于所是的東西,“存在”先于存在者——當然這里所說的“先于”指的是邏輯上在先。或者說,一切是什么的東西先要“是”然后才是“什么”,一切存在者先要存在然后才能存在出來。于是,存在不僅是所有事物中惟一不變的東西,而且它也是一切存在著的東西之所以存在的前提和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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