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被改良之后,地主因此而得到的利益,似乎都僅夠補償其所花的費用。在古代,除了耕作葡萄園之外,農場中似乎只有便于澆水的菜園能夠提供最有價值的產物。在兩千年前,被古代人稱為“農業技術之父”的德莫克里特斯就專門對此進行了論述。德莫克里特斯認為,用石墻圍菜園的做法是不劃算的,因為菜園的利潤不足以補償圍石墻所花的費用;而如果用磚塊———我想這種磚塊只是被日光曬干了,卻沒有燒制,所以不宜經風雨———來圍墻,又需要在磚塊被風雨毀壞之后進行修補。
科倫麥勒不加反駁地引用了德莫克里特斯的話,并提倡使用荊棘和蒺藜來做籬笆??苽慃溊照f,這種荊棘籬笆,是被經驗證明了的好柵欄,既持久又不易被侵入。然而,在德莫克里特斯時代,這種圈圍方法似乎還不被普通人民所知。首先推薦科倫麥勒這個意見的人是瓦羅,然后,帕拉迪阿斯也采用了這個意見。
從古代這些農事改良者的意見可知,菜園生產物的價值似乎只是略微大于特殊栽培和澆水所花的費用。直到現在,那些距離太陽較近的國家還認為應該掌握水源,以保證園地里不缺水。在今日的歐洲,大部分地區的菜園采用的仍然還是圍籬方法。在大不列顛及其他一些北方國家,要想獲得優良的果實,就必須借助于圍墻。所以,其圍墻建筑費和維持費是必不可少的,這也就要求這些優良果實的價格必須足夠償付這些費用。如果用果樹來圈圍不能靠生產物來補償圍墻建筑費和維持費的菜園,也能使菜園得到圈圍的好處。
農場中最有價值的部分,是種植適當而又栽培完善的葡萄園。這個農業上的道理,似乎得到了古代和現代所有葡萄酒產國的普遍承認。而根據科倫麥勒的說法,在古代意大利,各農業家對種植新葡萄園有無利益的問題爭論不休。
科倫麥勒極力贊同種植新葡萄園。還有一個愛種植新奇植物的人,也和科倫麥勒一樣極力贊同種植新葡萄園。他們力圖通過比較種植費用與所得利潤,證明種植新葡萄園所得的利益是最大的。
不過,對于這種新產業,尤其是農業中的新產業來說,其利潤與費用的比較通常是極不可靠的。如果這種種植能夠取得像科倫麥勒所想象的那么大的利益,那么關于這個問題的爭論就不會出現在這里。時至今日,它仍然還是葡萄酒產國中的一個被人們紛紛爭論的問題。在這些國家,農事作家這類高級耕作的愛好者和鼓吹者,也和科倫麥勒一樣極力贊同栽種新葡萄園。可是,法國那些舊葡萄園的所有者卻急切地阻止人們種植新葡萄園。由此可見,那些作家的意見似乎是對的,因為連那些有經驗的舊葡萄園所有者,都覺得現在種植葡萄比栽種其他植物更有利可圖。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沒有那些限制葡萄自由培植的法律的庇護,葡萄園的優越利潤似乎就無法持續下去了。1731年,國王向舊葡萄園的所有者頒布了一條敕令。這條敕令規定,所有舊葡萄園的所有者都不得種植新葡萄園,也不得續種至少已停種兩年的葡萄園,除非他們得到了國王的特許。如果想要得到國王的這種特許,還得先請州長查驗并證明這土地只適宜種植葡萄。
據說,當時的情況是谷物、牧草缺乏,而葡萄酒卻過剩,所以才發布了這條敕令??墒牵绻娴氖瞧咸丫七^剩的話,那么種植葡萄的利潤就會隨之降到牧場和田地所得利潤的自然比例之下,這么一來,即使沒有頒布上述敕令,新葡萄園的種植也能被有效阻止。至于說谷物因葡萄園的增加而缺乏,更是沒有根據的。因為,我們知道,在法國那些適宜于谷物生長的葡萄產地,像是博亙策、吉延和上朗哥多克,谷物的耕種都非常精細。
如果一種耕作事業需要很多勞動者,那么另一種耕作事業必然會因此而得到好市場并受到鼓勵。減少購買葡萄酒的人數,無疑是獎勵谷物耕作事業的有效方法。這簡直是在用阻遏制造業的方法去促進農業。所以,對于有些需要花費較大的土地改良費才能種植的作物,或者是每年的耕作費用都很大的作物來說,即使它的地租和利潤大大超過了谷物或牧草的地租和利潤,而其超過額卻僅夠補償它的高費用,那么它的地租和利潤也仍然受制于普通作物的地租和利潤。
當然,由于適合栽種某種特殊作物的土地過少,有時也會發生供不應求的情況。這時,誰要想得到那些生產物,就得以比一般價格略高的價格購買。這一略高的價格,會稍微超過那些生產物在從生產到上市的過程中必須支付的全部地租、工資和利潤。這些地租、工資和利潤,是按照地租、工資和利潤的自然率,或其他大部分耕地的地租、工資和利潤率來計算的。只有在這種高價格中,除去改良及耕作費用后的剩余部分,才可以不和谷物或牧草的同樣剩余部分保有正常的比例,并能任意超過這一比例。自然地,這一超過額的大部分都得歸地主。
有一點我們必須知道,就是只有在生產普通葡萄酒的葡萄園里,才會有葡萄酒的地租和利潤對谷物或牧草的地租和利潤的普通比例和自然比例。這種葡萄園的土壤,不是松軟,就是含有砂礫或是沙子,而其所產葡萄酒也只有濃度與衛生可以稱道。法國的普通土地,一般都與這種普通葡萄園差不多,顯然不能與那些品質特殊的葡萄園相提并論。
葡萄樹是所有果樹中最容易受土壤差異影響的。據說,一種來自特殊土壤的特殊美味,絕對不是靠人工就能在另一種土壤上培育出來的。有時候,只有僅有的幾個葡萄園里才會產出這種美味;也有時候,幾個葡萄園都能產出這種美味;還有時候,小區域中的大部分葡萄園都能產出這種美味。這種葡萄酒,即使全部出售,也不能滿足市場的有效需求。換言之,即使有人愿意支付為生產和運輸這種葡萄酒所必須支付的全部地租、工資和利潤,這種需求也不能完全得到滿足。因此,只有那些愿意出更高價格的人,才能買到這種葡萄酒。這么一來,這種葡萄酒的價格必然會被抬高得超過普通葡萄酒的售價。決定這兩種價格差額的,是這種葡萄酒的流行性與稀少性所激起的購買者的競爭程度。但是,無論這一差額有多大,其大部分都要歸地主所有。
在栽培上,這種萄葡園一般都比其他葡萄園更加細致、謹慎,目的是追求較高的價格。所以,較高的價格,其實是慎重栽培的原因,而不是慎重栽培的結果。在生產這種高價產物的過程中,一旦怠慢,就會產生極大的損失。所以,哪怕是最不小心的人,在生產時也必須注意。生產這種高價產物所必須支付的勞動工資和資本利潤,只需要花費這一高價中的一小部分就足夠了。
能夠與這種高價的葡萄園相媲美的,是歐洲各國在西印度開辟的大量甘蔗田。即使把歐洲的全部甘蔗都供應給市場,也無法滿足人們對它的有效需求。所以,如果人們要想購買它,就得支付超過生產和運輸它所必需的地租、工資和利潤率。
從熟悉交趾支那農事的波弗爾氏那里,我們得知了交趾支那最上等的精制白糖的價格。通常情況下,這種精制白糖的價格為三皮亞斯特(合十三先令六便士的英幣)每一昆特爾。這里所說的“昆特爾”,相當于巴黎的一百五十到二百磅,我們取平均值一百七十五磅。如果按英制衡量標準來計算,每一百磅的精制白糖約值八先令。這個價格,不及我們從殖民地輸入的紅糖或粗砂糖一般價格的四分之一,也不及最上等精制白糖價格的六分之一。
交趾支那的大部分農地都用來生產米麥,以供大多數國民食用。在那里,米麥和砂糖的價格,也許具有大部分農地各作物之間都自然而然形成的比例。
這種自然比例,使得各個地主和農業家所得的報酬,都盡可能按通常的原始改良費用和每年的耕作費用來計算。但是,在我國殖民地的蔗糖價格與歐美稻麥田生產物的價格之間,卻不會出現這種比例。據說,通常情況下,甘蔗栽培者都希望用糖酒及糖蜜來支付全部的栽培費用,用全部蔗糖作為純利潤。我不敢冒昧地確定這種說法是事實。因為,如果這樣的話,就相當于在說“谷物耕作者希望以糠、蒿來支付其耕作費用,用全部谷粒作為純利潤”,而這種情況一般是不可能的。
在倫敦及其他都市,商人們會為了獲利,團體收買我國殖民地的荒地,托代辦人或代理人去改良和耕作。這種現象相當普遍。雖然這些荒地都相距極遠,而且當地又沒有健全的司法行政來保障他們能獲得確定的收入,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而蘇格蘭、愛爾蘭或北美產谷區域的情形則相反,雖然那里有最肥沃的土地和完善的司法行政,能夠保障他們得到比較穩定的收入,可還是沒有人想用這種方法來改良和耕作。
由于北美的弗吉尼亞和瑪麗蘭更適合栽種煙草,所以當地人都情愿種煙草,而不愿意種谷物。在歐洲,大部分地區都能夠從栽種煙草中獲得利益,全歐洲的主要課稅對象幾乎都是煙草??墒?,如果在國內栽種煙草,其賦稅就會比輸入煙草課的關稅還高。于是,大多數地方就頒發了一條不合理的命令,禁止私人栽種煙草。這么一來,煙草行業就被允許栽種煙草的地方壟斷。由于弗吉尼亞和瑪麗蘭出產的煙草最多,所以即使競爭激烈,它們也能享受到由壟斷帶來的大部分利益。不過,栽種煙草似乎沒有栽種甘蔗有利。我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大不列顛商人會把資本投在改良和培植煙草上;在殖民地以種煙草發財的情況,也沒有在蔗島以生產蔗糖發財的情況常見。
殖民地的居民,都樂于栽種煙草,而不愿栽種谷物。從這一事實來看,歐洲對煙草的有效需求似乎沒有全部得到滿足。但是,跟蔗糖的供給狀況相比,煙草的供給也許更接近于有效需求。
現在的煙草價格,也許超過了它生產和上市所必須支付的全部地租、工資與利潤。但其超過額和現在的糖價超過額相比,必定更小。所以,我國殖民地的煙草種植者和法國那些舊葡萄園的所有者一樣,也害怕生產過剩。于是,議會頒布了一條法令,限制年齡在十六到六十歲之間的黑奴,每人只得栽培六千株煙草。因為,他們認為六千株煙草可以長出一千磅煙草。除了栽培這六千株煙草之外,每個黑奴還能耕作四畝玉蜀黍耕地。道格拉斯博士說,在豐年時,議會有時會像荷蘭人燒掉自己生產的香料一樣,把黑奴生產的若干煙草燒掉,以防止煙草供過于求。我想,博士的這些話未必可信。如果需要采用這種過激的辦法才能維持現今的煙草價格,那么栽種煙草優于栽種谷物的好處即使現在還存在,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消失。
由上述情況可知,生產糧食的耕地地租決定了其他大部分耕地的地租。如果有哪塊土地因為生產某種特殊產物,提供的地租低于大部分耕地的地租,那么這種低價也絕對不會持續很久,因為那塊土地一定會馬上改作他用。當一種特殊產物提供的地租高于大部分耕地地租時,一定是因為適合生產這種產物的土地少得供不應求。
五谷是歐洲可以直接作為人類糧食的土地生產物。因此,歐洲田地的地租決定了其他耕地的地租,只有一些占據特殊位置的生產物能例外。所以,無論是法國的葡萄還是意大利的橄欖,如果它們沒有占據特殊的位置,其價值就都得由谷物的價值確定。由于英國有適合谷物生長的肥沃土地,所以也不必為葡萄和橄欖而羨慕這兩國。
如果所有國家的國民普遍愛吃的植物性糧食都不是谷物,而是另外一種植物,而且這種植物能夠在普通土地上來用和田地耕作幾乎相同的耕作來生產,并且其產量遠遠多于最肥沃的田地所能生產的量,那么支付給地主的地租也必然要大得多。換言之,必然有更多的剩余食物能夠補償勞動工資及普通資本利潤。無論該國的普通工資水平如何,這些剩余食物都能維持較大的勞動量。這么一來,地主就能購買或支配更多的勞動量,而地租的真實價值,即他支配由別人勞動提供的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的權利,也必然要大得多。
跟麥田相比,稻田能夠產出更多的食物量。一般情況下,稻田一年可以收獲兩次,每畝每次收獲三十到六十蒲式耳。耕種稻田,雖然一般都需要更多勞動力,但其產量在支付勞動工資之后,剩余的也更多。所以,在耕作者主要用米維持生活、人民的普通食物也是米的產米國家,地主就可以從中得到比產麥國地主所得還多的報酬。在卡洛林納和其他英屬殖民地,大多數耕作者都兼有農業家和地主雙重身份,所以他們的地租與利潤也會混淆。雖然當地的稻田是一年一收的,而且當地人也由于歐洲的普通習慣而不把米作為普通食物,但人們還是認為耕種稻田比耕種麥田有利。
一年四季都是沼澤地且有一季充滿水的土地,才是良好的稻田。這種土地,既不適宜種麥和牧草,也不適宜種葡萄,僅適宜栽種的一種對人類有用的植物性食物就是水稻。反之,那些適宜栽種麥或牧草、葡萄的土地,也不適宜栽種水稻,即使把它們轉為稻田也不合適。因此,在產米國中,稻田的地租不能規定其他耕地的地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