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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界大革命(7)

但不管怎么說,共產黨現在可說是心滿意足了。革命形勢一片大好,西起易北河(Elbe),東到中國海,全都是他們的天下。當年激勵他們起來的世界革命,顯然在各處大有進展。共產主義勢力不再僅限于一個貧弱孤立的蘇維埃聯盟。環顧四周,在第二波世界革命大潮推動之下,起碼已經出現了12個共產黨國家,或至少在醞釀之中。而核心正是世上唯一兩家無愧其霸權盛名之一的蘇聯(超級大國之名,早在1944年即已出現)。更有甚者,世界革命的浪潮依然方興未艾,因為舊有殖民帝國在海外的領地,正紛紛瓦解爭取獨立。種種情勢之下,共產主義革命豈不大有可為,更上層樓?再看看各國的資產階級,它們自己豈不也都為資本主義的前途擔憂?至少在歐洲地區是如此。法國的實業家在重建工廠之余,豈不也捫心自問,國有化政策或干脆由紅軍當政,恐怕才能解決他們面對的問題吧?保守派法國史學家勒魯瓦·拉杜里(Le Roy Ladurie)后來回憶,當年即深受親人這種疑惑心情的影響,毅然于1949年加入法國共產黨(Le Roy Ladurie,1982,p.37)。再聽聽美國商業部副部長于1947年3月向杜魯門總統提出的報告,他說:歐洲多數國家已經搖搖欲墜,隨時就會崩潰瓦解;至于其他國家,也都風雨飄搖,飽受威脅,好不到哪里去(Loth,1988,p.137)。

這就是當時那些革命兒女的心情,那些地下組織成員走到明處,經過戰斗或抵抗運動,或從監獄、集中營走出來,或經過流亡歲月,終于重見天日,進而為國家前途負起責任的男男女女的心情。而此時此刻,他們的國家正在一片廢墟里。他們之中,有人可能再次注意到一個事實:推翻資本主義,最容易著手的地方不在其心臟地區,恐怕反而是資本主義最不振,或幾乎不存在的地方吧。但回過頭來,誰又能否認世界大勢的確已經戲劇性向左轉了?大戰方歇,如果說新掌權的共產黨領導人有任何憂慮的話,絕不是擔心社會主義的前途。他們憂慮的是如何在有時難免存有敵意的民眾當中,重建被戰火毀壞的家國;是如何在重振國力確保安全之前,對付資本主義勢力攻擊社會主義陣營的危險。說來矛盾,共產黨國家疑懼不定,西方國家也同樣不能安枕。第二波世界革命之后全面籠罩世界的冷戰,根本就是相互疑懼的結果。東怕西,西怕東,不管誰的恐懼比較有憑據,這一切都是1917年十月革命種下的果,同屬十月革命以來的一個大時代。然而,這個時代,其實已經步入尾聲,只不過它還要再花上40年的時間方宣告結束。

但是,世界的確已經因此改觀。也許改變的方向,不完全如列寧以及那些深受十月革命精神感召者所期望的一般。離開西半球,世上幾乎找不出幾個國家,不曾經過某種程度的革命、內戰、抗敵活動,或從外國占領下光復,或從殖民帝國手下掙脫出來。而各帝國主義國家見到大勢已去,為防后患,也紛紛主動退出各自的殖民地。(至于歐洲地區,唯一不曾經歷這些動亂的國家,只有英國、瑞典、瑞士而已,或許冰島也可以包括在內。)甚至在西半球地區,除了被當地掛上“革命”頭銜的政府急劇更迭之外,幾次大的社會革命(包括墨西哥、玻利維亞、古巴等國的革命及后續發生的其他革命),完全改變了拉丁美洲的面貌。

如今,真正以共產主義之名進行的革命已寥寥無幾。不過只要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國人依然由共產黨領導,那么說共產主義已經完結就還為時尚早。然而,世界也不可能回到過去的舊制度舊社會了:就好像法國一旦經歷了大革命及拿破侖時代,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一般。同理,各處的前殖民地也證明,想要重返被外人殖民以前的生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對現在已經放棄共產主義的前共產黨國家來說,他們的現在,以及他們的可以想見的未來,也必將永遠帶著當年取代了真正革命精神的反革命特別印記。我們絕不可能設想蘇聯時代不曾發生,將它從俄羅斯或世界的歷史里一筆抹殺。圣彼得堡,再也不可能恢復1914年以前的面貌了。

除了深遠的直接影響之外,1917年以后發生的世界動蕩,還帶來許多影響同樣重大的間接后果。俄國革命之后,世界開始了一系列殖民地獨立的運動。在政治上,一方面有殘酷的反革命勢力出現(其形式包括法西斯主義及其他類似的形式,見第四章),另一方面,也為歐洲國家社會民主黨派帶來參政機會。或許多數人都已忘記,其實1917年以前,所有的工人黨及社會革命黨派(除了近乎邊緣地帶的大洋洲地區以外),都情愿長期留在反對黨的地位,一直等待社會主義全面勝利那一刻的到來。第一批(非太平洋區)社會民主黨政府,或聯合性的政府,成立于1917~1919年間(計有瑞典、德國、奧地利、比利時)。幾年之內,又有英國、丹麥、挪威等國相繼成立類似政府。我們也許太健忘了,其實這些社會民主黨派的立場之所以溫和,一多半是因為布爾什維克黨人太過激進,另一方面,也因為原有的政治體系急于收編它們。

簡單地說,1914~1991年這77年的短促20世紀,少不了俄國革命及它帶來的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同時,蘇聯還成了自由資本主義的救星:資本主義因有蘇聯幫助,方才打敗希特勒德國,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更因為共產主義制度的存在,刺激資本主義對自己進行了重大的改革。最矛盾的是,世界經濟大恐慌的年代,蘇聯竟然完全免疫。這種現象,促使西方社會放棄了對傳統派自由市場正宗學說的信仰。我們在下一章將對此一探究竟。

[5]當時俄國歷法仍用西洋舊歷(Julian),而西方其他基督教國家則已改用格里高利新歷(Gregorian)。前者比后者慢了13天。所以一般所說1917年俄國二月革命,按新歷其實發生在當年3月;當年的十月革命,則發生在新歷11月7日。十月革命爆發,徹底改革了俄國歷法,也對俄國傳統拼字法進行了改革。革命對社會影響之深,由此可見。我們都知道,即便如歷法之類如此細的改變,往往也得靠社會政治的大震動才能達成。法國大革命最深遠的影響就是造成公制計量單位的推行。

[6]1917年,德國的一個重要黨派,獨立社會民主黨(Independent Social Democratic Party,USPD)因反戰立場,與主戰的多數社會黨(SPD)正式分裂。

[7]二月革命付出的人命代價雖比十月革命略高,死亡人數卻并不算多,累計有53名軍官,602名士兵,73名警察,以及587名平民(W.H.Chamberlin,1965,vol.l,p.85)。

[8]這一類的“會議”,應起源于俄國各地村莊社區的自治經驗,1905年革命時,在工廠工人中紛紛興起,成為一種政治組織。直選代表組成的會議形式,對于世界各地工人組織來說,并不陌生,也很合乎他們固有的民主意識,“蘇維埃”一詞在國際上極受歡迎,有時意譯成當地語言(會議),有時則保留俄文原名。

[9]我告訴他們:“你們愛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們愛拿什么就拿什么,我們一定支持你們。可是別荒廢了廠里的生產,好好維護它。要知道生產還是有用的。把有用的事情都接下來做,你會犯錯誤。可是從錯誤當中,你就學會了。”(見列寧:《人民委員會活動報告》,1918年1月11日及24日。Lenin,1970,p.551)。

[10]沙皇俄國的首都原叫圣彼得堡,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由于德國味太重改成彼得格勒。列寧死后,又易名為列寧格勒(1924年)。近年蘇聯解體時,又改回最早的原名。蘇聯(以及其斯拉夫族血統比較重的附庸國)喜歡在地名上搞政治的講究。而黨內不時清算斗爭,眾人上臺下臺,把命名一事弄得更為復雜。于是伏爾加河上的察里津(Tasritsyn),改名為斯大林格勒,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此地曾發生過一場激烈戰役,可是斯大林死后,又更名為伏爾加格勒(Volgograd)。直到本文撰寫時,還保持著這個名字。

[11]溫和派的多數社會民主黨只得到38%的票數——這還是他們歷來最高的數字——革命派的獨立社會民主黨則只得到7.5%。

[12]短命的匈牙利蘇維埃共和國失敗之后,大批政治人物及知識分子流亡海外。其中部分人日后竟在事業上有了意想不到的發展,比如電影大亨科達爵士(Alexander Korda),以及影星貝拉·路格西(Bela Lugosi),后者很有名。

[13] 所謂第一國際,指馬克思在1864~1872年間組織的國際工人協會(International Workingmen‘s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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