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隨處可見的過度補償和過度反應(2)
- 反脆弱:從不確定性中獲益
- (美)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 2572字
- 2015-08-04 17:42:14
在拉著器械把手提起330磅重量等級(即模擬搬起石頭齊腰平)后,我會去休息,而且確信我的身體已經預測到下一次我可能需要提起335磅的重量。我在公共場所的妄想癥逐漸消失了,我恢復了冷靜。鍛煉的好處還不只這些,我還意外地獲得一項好處。每次我在肯尼迪機場的候車區門口被那些執意要載我的豪華計程車司機騷擾時,我便會平靜地告訴他們:“離我……遠點”,他們就會落荒而逃了。但是,這也有一些嚴重的缺陷:在一些讀者見面會上,有些讀者實在難以接受一個長得像保鏢一樣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們要么瘦骨嶙峋,要么肥胖臃腫(當他們穿著斜紋軟呢外套的時候尤為明顯),但他們實在不應該看起來像個屠夫。
再說一些可以讓達爾文主義者好好動動腦筋的事,這是一位風險分析師、我最喜歡的調侃對手(也是我的朋友)阿倫·布朗告訴我的:“健康”一詞本身可能就相當不準確,甚至含糊不清,而“反脆弱性”超越了一般的健康狀態,這幫助我們澄清了概念的混淆。什么是“健康”?是身體狀況根據過去的特定環境進行調節,還是進一步針對預期的高壓或更高強度的環境進行調節?許多人會選擇第一種適應能力,而忽略反脆弱性的概念。但如果他們以數學方式寫下自然選擇的標準模型,他們會看到過度反應效應,而不僅僅是維持“健康”狀態。[6]
即使是研究了創傷后成長背后的反脆弱性反應,并展示了相關數據的心理學家,也未必能完全理解這一概念,因為他們在選擇用詞的時候,很容易會將其與“復原力”混為一談。
論暴亂、愛和其他意料之外壓力受益者的反脆弱性
一旦一個人能努力克服領域依賴性,那他就能看到,過度反應的現象無處不在。
那些了解生物領域細菌耐藥性的人,卻完全不理解塞內加在《寬恕》一書中就處罰的反效應所寫下的格言。他寫道:“重復處罰雖然打擊了某些人的仇恨,卻激起了所有人的仇恨……就像樹木修剪后將再抽出無數新的枝條一樣。”事實上,革命正是在壓迫中孕育的,殺害幾名示威者只會讓更多的人站起來反抗。一首愛爾蘭的革命歌曲就飽含了這層寓意:
你的堡壘筑得越高,我們就越有力量。
某些時候,人也會異化,被憤怒蒙蔽了雙眼,在愿意為事業犧牲生命(雖然他們并不一定視為犧牲)的一些人的英雄主義感染下而熱血沸騰,甚至渴望能有幸成為烈士。政治運動和叛亂具有高度的反脆弱性,愚蠢的行為就是試圖用暴力壓制它們,而不是想辦法操控它們、以退為進,或找到更精明的策略,就像赫拉克勒斯殺死九頭蛇怪一樣。
反脆弱性喚醒了肌體的應激反應,對壓力和傷害做出了過度反應,如果這樣界定反脆弱性,那么在經濟生活之外你能看到的最具反脆弱性的事情莫過于難以泯滅的愛或恨,即對于距離、家庭矛盾以及壓抑愛憎情緒的企圖等做出的過度反應。文學作品中充斥著似乎違背自己的意愿(可以這么說)而為反脆弱性的激情所困擾的角色。在普魯斯特的長篇小說《追憶似水年華》中,斯萬這位社會關系復雜的猶太藝術品經銷商愛上了奧黛特——一個蕩婦,一個類似被“包養”的女人、交際花;奧黛特對他的態度極其惡劣。但是這種難以捉摸的行為令他癡迷,甚至不惜降低身份以爭取與她相處更長的時間。斯萬對奧黛特表現出了明顯的依戀,甚至跟隨她與其他男人幽會,無恥地躲藏在樓梯間等待,這當然使她對待他的態度更加難以捉摸。據說,這個故事是以普魯斯特本人與其(男)司機之間的感情糾葛為原型的。我們也可以以迪諾·布扎蒂的半自傳小說《某種愛的紀錄》為例,這個故事講的是一位人到中年的米蘭人愛上了——當然,是意外地——一個晚上兼做妓女的舞者。這位舞者當然對他很不好,敲詐他、利用他、欺騙他;可是,她越是這樣對待他,他越是愿意接受這種虐待,以滿足自己與她在一起的那點反脆弱性的渴望。但是,故事有個大團圓的結局:在傳記之外的現實生活中,布扎蒂在60歲時與一個25歲的年輕女人阿爾梅里亞結婚了,這個女人以前是舞蹈演員,看似就是故事中主人公的原型,布扎蒂婚后不久便去世了,而阿爾梅里亞則很好地盡到了守護其文學遺產的責任。
雖然像盧克萊修(本章前面部分提到的那位哲學家)那樣的作者也痛斥人對愛的依賴,以及愛對人的桎梏和異化,并把它當作一種(可預防的)病,但他們最終不是對我們說謊,就是對自己說謊了。這或許是傳說:據說盧克萊修這位一貫反對愛情的衛道士也陷入了(反脆弱性)愛情中,并且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與折磨人的愛情一樣,一些想法也是如此具有反脆弱性,你越是不試圖擺脫它們,陷得就越深,越癡狂。心理學家們曾揭示了試圖控制思想的過程有多荒謬:你越是投入更多的精力試圖控制你的想法,你的想法越能控制你。
請將我的書列為禁書:信息的反脆弱性
信息是具有反脆弱性的,湮滅信息的努力比宣傳信息的努力更能增強信息的力量。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許多人越是為自己辯解,越會越描越黑。
老謀深算的威尼斯人,知道如何通過故意隱藏信息來促進信息的傳播。你可以嘗試一下下面這個傳播消息的實驗:告訴別人一個秘密,并強調說這是一個秘密,懇請對方“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越是強調這是一個秘密,它傳播得就越快。
大家都知道在早期,書籍和想法都具有反脆弱性,它們都因遭查禁而廣為傳播,借用羅馬帝國皇帝馬可·奧勒留(同時也是一位斯多葛學派作家)的話:“有了障礙物,烈火才燒得更旺。”這就是禁書的吸引力,它們在禁令面前顯示出了反脆弱性。我在孩提時代讀的格雷厄姆·格林的第一本書就是《權力與榮耀》,我選擇它并非出于其他原因,只因它出現在梵蒂岡的黑名單中(也就是遭禁了)。同樣的,十幾歲時,我又如饑似渴地開始閱讀美國作家亨利·米勒的書——他的主要著作一年內銷售了100萬冊,這都是因為這些書在23個州內遭禁,《包法利夫人》或《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情況也是如此。
一本書遭到了批評,實際上說明它引起了真實的、毫不虛假的關注,表明它不是一本無聊的書,要知道,無聊是一本書最致命的缺陷。讓我們想想安·蘭德現象:她的書《阿特拉斯聳聳肩》和《源泉》被數百萬人閱讀,或者我們可以說,這本書的暢銷多歸功于那些粗暴陰損、試圖抹黑她的評論。一階信息關乎強度,所以重要的是評論家花了多少努力來試圖阻止其他人閱讀此書;或者用生活中更常見的例子來說,重要的是你花了多少工夫來貶損某人,而不是你具體說了什么。所以,如果你真的希望人們讀一本書,就告訴他們這本書被“高估了”,同時別忘了帶上一些氣憤的語調(要獲得相反的效果,則采用認為書“被低估”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