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

自從半年前那場災難并天下強橫的反擊之后，北蒼原與龍虎門瀟瀟灑灑合并，聯系雪清觀殘余勢力，死死守住北疆與東北，干脆至極地擋住了一切外來者的念想。

畢竟這三家關系極好，同氣連枝，是極少有矛盾發生的。

但實力終究不如一線勢力。

何況實力與地盤又不成正比。

因此北疆那片大草原，掌控力難免弱了些。

連賦稅這種事情都是有一次沒一次，那世俗勢力自然就在這片土地上瘋長起來。

而獸王如流星般剛剛升起便隕落之后，原屬于布日古德的兇獸被大能們扔了回來。

布日古德山脈附近，有一支牧民。

他們在災難開始時逃得慢了些來不及南下，最后只能往西。

結果天可憐見，撿了些牛羊，神仙老爺又給了不少銀兩，半年風調雨順，竟是活了下來。

如今寒冬大雪，也有足夠的存糧。

只是靠近布日古德神山，就算神仙老爺給那些可怕的動物發過話，多少有點不方便。

好在有他啊。

老牧民巴桑裹寬慰地看向遠方。

一匹黑馬自連綿的雪丘顯現，背上是揚鞭的少年。少年左邊配著一柄北疆特有的彎刀，右邊掛一袋酒，眨眼間就穿透風雪來到巴桑面前，翻身下馬：“巴桑大爺。”

“族長。”巴桑輕輕行了一禮。

“您就少說兩句。”少年粘滿雪碴子的臉龐不住苦笑：“我最多只能算半途進部族，您們幾個也真敢讓我當這個族長。”

“這有什么？”巴桑也笑了，“咱這部族老的老小的小，誰說過你半點不是？你也會安排，幾個條令下去，那群小兔崽子比綿羊還老實！我這把老骨頭在馬上過了一輩子，你來了才下馬舒坦了幾天，你想讓我回去當族長？沒門兒！不見這大雪天，族長你還得一個一個看過去？”

少年族長搖搖頭：“行啦，您這兒雪沒禍害牛羊就成，沒積太多雪？不用我給您清清？我還有幾家沒過去，不在您這兒吃了，走了！”

巴桑看著催馬急匆匆遠去的少年，不由向著身邊氈篷里悉悉索索不知干什么的女孩笑道：“孫女，族長走啦！”

“哎呀！”

一個清麗的少女鉆了出來，臉上掛著懊惱的神色與一串未裝飾好的珠鏈：“爺爺你怎么不多和族長說會兒話？”

“族長聽見你那點動靜嚇得連爺爺的回答都不敢聽下去轉身打馬便走，每次說你快一些總是不聽。”巴桑笑瞇瞇的。

“族長哪都好，就是太膽小。”女孩恨恨拽下那串珠子。

巴桑被孫女逗樂了：“是誰在族長箭射群狼時使勁喊族長真勇敢的啊？”

“……爺爺！”

少年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氈篷，掀起簾子便要往里走。

氈篷并不大，但很暖。一個小小的火堆散發的暖意驅散了他滿身的寒霜。少年滿足地嘆了口氣，三下五除二脫下外套，少年解下酒袋灌了一小口，然后打了個哆嗦：“還是喝不慣……算了算了，也呆不了多久。”

把佩刀掛在壁上，少年伸個懶腰：“雪降天黑早，多睡是正道。”

這是巴桑大爺在他剛來時叮囑了好幾次的。

篷外風的呼嘯聲微微傳進來，雪粒與毛氈輕吻發出細密的聲響。火堆的焰苗被兩塊冷木壓得只發出瑩潤的紅亮，少年的呼吸逐漸平穩。

一夜無話。

清晨，少年緩慢掀開氈布。撲面的雪氣與寒霜卷走懶散，他打了個冷戰，捧雪清了把臉，頓時困意全消。

雪原干凈澄澈似乎能把目光都融化，天空碧藍如洗。

“啊啊啊啊啊……”少年歡呼著呵出一團蒙蒙的霧氣，裊裊上升。

遠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

“你說你們也不嫌冷？”少年跨在黑馬上，無視它多少帶了些委屈不情愿的響鼻，向著身后幾騎喊道。

“還不是族長帶來的風氣？”一個少年嘻嘻笑著，“春夏牧羊，秋冬打狼，這話只有族長說的出來啊！是不是阿琴？”

叫阿琴的女孩子咯咯直笑：“其實是你受不了大哥的嘮叨吧？還說是族長！”

來西邊的人中雖多老人孩子，但還是已能管事的大孩子居多。半年下來，正是他們扮演了青壯年的角色。

而稍小些的孩子，少年帶著他們騎射牧羊，倒是秋冬不會憋壞更不用說不時扯兩張狼皮烤兩塊狼肉。

這自然靠的是少年的本事以及孩子們越發進步的技巧。

少年驟然神色一凜，卻未言語。

又奔行了近百米，他心中有些遺憾正要開囗，馬隊側翼中沉默許久的一個少女突然開口：“有狼哦！”

馬隊歡笑之聲即刻停止，迎著少年戲謔的目光與微挑的嘴角，草原的孩子們臉龐迅速漲得通紅。兩翼迅速突出，目光很快搜尋到雪原上的異動。

少年微笑駐馬，身畔的女孩子們神色有些緊張。

族長是為了大家好……可還是擔心啊。

不過圍獵極順利。

頭狼好不容易逃出去，發出怨毒凄厲的嘯叫。

它一身銀色皮毛，藏得很快啊。

孩子們看著頭狼逃離難過地想，臉色更紅羞愧之色更濃，但卻把目光投向遠處的族長。

少年卻只向著剛才出聲的女孩子問：“阿草，有功勞哦，要什么？”

阿草小臉興奮道：“阿姐一直想要族長射的狼皮哦！”

少年無奈笑一下，刮下她小小的鼻頭，也不在乎她話里的小毛病：“你個丫頭。”

然后輕拍黑馬，輕喝一聲：“起！”

黑馬長嘶，兩支前蹄驟然騰空，把少年托了起來。

“崩！”

硬木弓發出冷峻的彈響。

歡呼聲起。

看各自歪歪扭扭拖著成果回家去，有的還為自己射得的狼皮有瑕疵而懊惱，少年輕輕一笑。

倒也不常去，不然狼打完了怎么辦？

差不多了吧。

有點……舍不得啊。

要不再住幾天？

算了算了，還要多去幾個地方，雖說知道不應有執念，但還是挺想她的。

觀盡人生百態，才是一方世界啊。

況且還有人相托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