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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狼牙
  • 劉猛
  • 4980字
  • 2015-06-15 12:04:03

1

“嘟嘟——”哨聲在凌晨三點半響起來。黑暗中的軍醫(yī)大學(xué)女生宿舍一片忙亂,女孩兒們一邊罵著隊長一邊迅速地穿衣服打背包。何小雨第一個背好背包跑出來,她的上鋪劉芳芳第二個跑出來。緊接著后面陸續(xù)有女生跑出來,不時地掉下帽子什么的,背包散了抱在懷里的也不是少數(shù)。

何小雨和劉芳芳幾乎同時跑到操場上:“報告!”男性隊長看看她們的軍容整齊背包結(jié)實,沒說話。看來是大場面,今年入學(xué)的新生都來了。等隊伍都到齊了,報數(shù)完畢,隊長毫無表情地說:“看看你們的樣子!軍人?軍人是這樣的?——沒什么說的,拉練50公里現(xiàn)在就走。誰背包不結(jié)實就抱著走,讓你們長點兒記性。何小雨,打旗子。”

“是!”何小雨敬禮。隊長整整腰帶:“劉芳芳,第二旗手。我們隊先走,走吧。”何小雨接過軍醫(yī)大學(xué)的紅旗,領(lǐng)著隊伍走了。劉芳芳背著背包走在她旁邊嘟著嘴:“這次我又比你慢了。”何小雨鼓勵她:“我是下鋪當(dāng)然比你快了。你不還得下床嗎?”劉芳芳笑:“沒辦法,我身輕如燕!”何小雨笑著用胳膊肘頂她:“切!你看看你身上那肉,你也就骨頭架子小看不出來罷了!”劉芳芳嘻嘻笑:“我這是凹凸有致!”何小雨說:“你是胸大無腦!”劉芳芳說:“喲,跟你沒胸似的!”兩個女孩兒笑鬧的聲音大了,隊長在后面黑著臉:“隊列里面不許說話!你們兩個還是旗手呢,軍隊子女就這個素質(zhì)?”她們都不敢說話了,互相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接著走。天亮了,長長的學(xué)員隊伍走在山上。何小雨滿臉是汗,劉芳芳也是呼哧帶喘了。何小雨打著旗子走得越來越不堅定,劉芳芳伸手:“累了吧,把旗給我。”何小雨聲音很低:“芳芳,我問你個問題。”劉芳芳看她:“說。”何小雨問得沒頭沒腦:“你大姨媽正常嗎?”劉芳芳沒明白:“問這個干嗎?”何小雨說:“三個月強化訓(xùn)練你來過大姨媽嗎?”

“還沒呢。”劉芳芳聲音也很低,“我上軍校前,我媽媽跟我說過這個——女孩兒參軍以后例假都有不正常的時期,生物鐘被打亂了,訓(xùn)練也艱苦,還沒適應(yīng)這個生活節(jié)奏。適應(yīng)了以后就正常了。她在新兵連的時候,女兵們都是這樣,有的兩周就來一次煩得要命,有的干脆三個月一次都不來。”

“我的大姨媽好像來了。”何小雨臉色發(fā)白。“不是真的吧?這個時候來?”劉芳芳睜大眼睛看她。“是真來了……”何小雨臉色慘白扶著旁邊的樹已經(jīng)站不住了。劉芳芳往下看了一眼,尖叫一聲沖下面喊:“校醫(yī)——”

2

“你這個小家伙啊,就讓阿姨操心吧!”方子君點了何小雨鼻子一下,“自己身體不好就提前跟隊長說嘛,何必搞成這樣?”

“我身體好著呢!都怪媽媽!”何小雨嘟著嘴坐在病床上。正在抹淚的林秋葉納悶兒地問:“怪我什么事兒啊?”何小雨急了:“你干嗎把我生成女孩兒啊?我要不是女孩兒不就沒這么麻煩了嗎?”林秋葉哭笑不得,方子君和站在旁邊的劉芳芳都忍俊不禁。林秋葉無奈地說:“看看這孩子,這生男生女我說了算啊?”何小雨想也不想地說:“那就怪爸爸!”林秋葉被噎住了:“這孩子多大了,怎么說話沒大沒小的!也不覺得害臊?”

“小雨,你醒了我就回去了!”劉芳芳忍住笑,把水果和牛奶放在桌子上,“隊長說讓你多休息幾天,你的軍事成績是全隊最好的,不在乎這幾天!好了,阿姨、子君姐,我回去了!”劉芳芳敬禮,笑著出了病房。林秋葉著急地問:“子君,小雨的身體到底怎么樣了?”

“她沒什么大事兒,痛經(jīng)是她的老毛病了。強化軍事訓(xùn)練又造成她月經(jīng)不調(diào),注意休息安心調(diào)養(yǎng)就好了。”方子君說。何小雨嘟著嘴:“我說了吧,我沒病!”林秋葉擦著眼淚:“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了子君!”方子君笑著看向小雨:“我的工作嘛!你個小家伙可別那么不注意了!知道自己痛經(jīng),就要注意調(diào)養(yǎng)!記住了!我再給你開幾服藥,回頭給你拿點兒營養(yǎng)品。”何小雨甜甜地笑著說:“謝謝姐姐!”方子君摸摸何小雨的臉:“做女人一個不慎重,可能就會影響一輩子!傻小雨,回頭我得專門給你上一課!”何小雨嘟起來嘴:“我說了吧,做女孩兒不好!”方子君笑著說:“我走了。還有幾個孕婦需要我去看看,阿姨,你和小雨聊。”

方子君出去把門關(guān)上,何小雨哼了一聲,坐在床上瞪著林秋葉:“都是你們,把我生成女孩兒!”林秋葉突然放聲哭起來,哭得好不傷心。何小雨急忙安慰母親:“哎喲!媽,我隨便說說的!你別哭啊,我這不好好的嗎?做女孩兒挺好的,我喜歡做女孩兒,你別哭了啊……”

“小雨,”林秋葉壓抑著,還不斷地抽泣,“你是不是不要媽媽了?”何小雨納悶兒地問:“媽,你說什么啊!你是我最親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林秋葉傷心地哭出聲來:“可是你昏迷的時候一聲媽都沒喊,你喊的是劉曉飛的名字……”何小雨一下子呆住了。林秋葉哭得更傷心:“女大不中留,可這也太快了吧……”

3

“殺——”劉曉飛在傾盆大雨中渾身都是雨水和泥水,右手準確地鎖住對面張雷的喉嚨,腳下一絆,張雷仰面栽倒,劉曉飛舉掌高喊劈下去,動作在張雷喉嚨上方戛然而止。張雷笑著看著臉紅脖子粗呼哧喘氣的劉曉飛:“動作不夠果斷。”

“起立!”站在隊列盡頭冷眼看著他們的隊長高喊。學(xué)員們敏捷地從泥潭子里起身,重新站成面對面的兩排。張雷看著面前的劉曉飛,臉上帶著笑意,劉曉飛則怒視他。

“開始!”“殺——”張雷從嗓子眼兒里爆發(fā)出來,與此同時,右手已經(jīng)跟風(fēng)一樣鎖住劉曉飛的脖子,腳下一個絆子,劉曉飛猝然倒地,真的被摔著了。張雷的右掌帶著風(fēng)聲,在他的喉嚨上面也是戛然而止。劉曉飛臉上浮現(xiàn)笑意:“你是比我狠。”

“穩(wěn)、準、狠!——格斗的要訣!”張雷笑著說。“報告!”一個戰(zhàn)士跑過來敬禮,“隊長,17隊劉曉飛電話!是軍區(qū)總機轉(zhuǎn)來的,說是他的親戚。”隊長還禮轉(zhuǎn)向隊列:“知道了!劉曉飛!”“到!”劉曉飛從泥地爬起來,滿臉都是冤枉。隊長怒吼:“我不管你親戚在軍區(qū)什么位置,以后訓(xùn)練時間不許來電話!滾過去接電話,然后滾回來做100個俯臥撐!”“是!”劉曉飛郁悶地回答,心想:我什么時候在軍區(qū)有親戚了?他也不敢多說,急忙跟著警通連的戰(zhàn)士跑步過去接電話。泥手在屋檐下的雨水中呼啦啦涮了涮,他就進了辦公室拿起電話:“喂,我是劉曉飛,請問哪位?”

“曉飛啊,是你林阿姨……”林秋葉抽泣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怼燥w一蒙:“阿,阿姨?您找我?”林秋葉壓抑著哭聲:“對,我找你。小雨病了!”劉曉飛馬上急了:“啊?什么病?嚴重嗎?她怎么樣了?”林秋葉說:“阿姨沒法兒跟你說,不嚴重,你別擔(dān)心。她現(xiàn)在在軍區(qū)總醫(yī)院,婦產(chǎn)科病房103。明天周末,你能來看看她嗎?她一直惦記著你。”劉曉飛頭大了:“婦產(chǎn)科?”林秋葉哭著掛了電話:“對,103。”

劉曉飛跑回訓(xùn)練場,隊列已經(jīng)散了,都在屋檐下避雨,脫下衣服擰。他也沒猶豫,就在泥潭子里前撲,開始做俯臥撐。“87……”劉曉飛臉紅脖子粗起來,看見有人蹲在旁邊。張雷看他:“我說,你那么激動干什么?你這么賣命,隊長早找地方抽煙去了!歇會兒!歇會兒!”劉曉飛一下子栽在泥潭子里,臉周圍的泥水開始冒泡。好一會兒他才疲憊地轉(zhuǎn)過身,讓雨水沖刷自己的臉,抹了一把。張雷問:“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張雷,我問你個問題——親嘴能懷孕嗎?”劉曉飛突然問。張雷一愣,撲哧噴了:“看你小子挺老實的,怎么問這個?”劉曉飛很納悶兒:“我女朋友住院了,婦產(chǎn)科。我跟她沒那什么啊……”張雷起身踢他一腳“沒哪什么啊?買點兒紅棗去看看她吧,女人住婦產(chǎn)科不一定都是懷孕,這你都不懂?”劉曉飛看他:“那是怎么回事?”張雷卡著腰:“我說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你女朋友不是在軍醫(yī)大學(xué)嗎?軍校所有專業(yè)入學(xué)都有三個月強化軍事訓(xùn)練,她肯定是不適應(yīng)。沒事,我們空降軍女子跳傘隊跟我們偵察大隊是隔壁,每年來新兵都有這種情況。”劉曉飛不明白:“什么情況啊?”

“操!還得我給你上課!”張雷無奈了,蹲下在劉曉飛耳邊低語了幾句。劉曉飛看他:“什么是月經(jīng)不調(diào)啊?”張雷痛心疾首:“我操!”他在想怎么解釋,偏頭一看,就指著走過來的隊長,“隊長來了,你問他吧,他什么都懂!”劉曉飛爬起來跑向隊長,張雷急了:“我操!你真去啊?回來!回來……哎喲!我的媽呀!真去了?沒我什么事兒啊,我冤枉!”他起身兔子一樣跑進在屋檐下擰衣服的學(xué)員中間。

“報告隊長!”劉曉飛敬禮聲音擲地有聲,“我有問題想請教您!”“講。”隊長在雨中背著手很嚴肅。劉曉飛還是那么大的聲音:“請問隊長,什么是月經(jīng)不調(diào)?”隊長一愣,學(xué)員們也都傻了。張雷一臉苦笑,恨不得撞墻,躲到人群后面不敢露頭。隊長仔細看著劉曉飛,看他很嚴肅,一臉求知欲望。隊長傻了半天,背著手咳嗽兩聲:“哦,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啊!月經(jīng)不調(diào),我得先告訴你什么是月經(jīng),才能告訴你什么是不調(diào)……”

4

軍用救護車停在軍區(qū)總醫(yī)院門口,劉曉飛和張雷下來。陸院醫(yī)務(wù)所長在車上沖他們揮揮手:“張雷,我回家看看啊!下午5點我在門口等你們,別給誤了!”

“誤不了,馬叔叔!”張雷擺擺手,“傘兵的時間觀念是最強的,你比我清楚!”“臭小子,別忘了在電話里替我向你爸爸問好啊!”所長笑笑,司機開車走了。劉曉飛看著遠去的救護車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這么有本事啊,醫(yī)務(wù)所長聽你調(diào)遣?”“我老子的老部下,當(dāng)年是我老子把他從連隊衛(wèi)生員送到軍醫(yī)大學(xué)進修的,不然早回農(nóng)村當(dāng)赤腳醫(yī)生了。這點兒面子他是肯定給的。”張雷說著從兜兒里拿出墨鏡戴上,“怎么樣,帥不帥?”劉曉飛納悶兒:“你戴墨鏡干嗎啊?”張雷一臉壞笑:“來女兵成災(zāi)的軍區(qū)總醫(yī)院,怎么能不戴墨鏡呢?咱就得特別點兒才能引起女兵注意!”

“你小子花花腸子真不少。”劉曉飛苦笑進去,“要不我能被你給整了?”“我沒故意整你啊,是你非要去找隊長問的!”張雷追著他走,“我讓你丟丑一次,現(xiàn)在讓你來看女朋友,扯平了吧?以后這事兒別提了!”兩個紅牌學(xué)員就這么一路打聽晃進了婦產(chǎn)科的住院區(qū)。進了婦產(chǎn)科住院區(qū)才覺得傻眼了,來來往往的都是女干部和女兵,病人也都是女性,年齡就不一定了。換誰誰都傻眼,何況是兩個軍校一年級的毛孩子?他們黝黑消瘦的臉、綠色的軍裝和紅色的肩章,再加上張雷戴著一副大墨鏡,在這里很打眼,一進走廊就被很多雙眼睛注意到了。婦產(chǎn)科的住院區(qū)走進兩個20還沒出頭的男學(xué)員,是一種比較少見的風(fēng)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手足無措。正在巡視病房的方子君看見了,走過來沒好氣地說:“找誰啊?走錯了吧?”劉曉飛都有點兒結(jié)巴了:“沒,沒錯。我來看人。”方子君插著兜兒說:“看誰啊?登記了沒有就進來?這兒是婦產(chǎn)科!出去,看清楚再進來!”劉曉飛和張雷給噎在那兒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病房里面,何小雨正在跟一個女兵病人學(xué)打毛線手套,聽見樓道里面的聲音下意識地站起來。毛線球子骨碌碌地滾到地下。那個年紀比她大些的女兵問:“怎么了?小雨?”“他來了!”何小雨拔腿出去,毛線纏在她的腿上,她也顧不上了,徑直往外跑。女兵在后面喊:“小雨!小雨!線!”這時候何小雨哪兒還顧得上什么線不線的啊?帶著線就往外跑啊,紅色的細細的毛線就那么一直拖在她的腳下。于是樓道里出現(xiàn)這樣一個場景,一個穿著寬松病號服的短發(fā)女孩兒在跑,她的身后拖著一條長長的紅色的毛線——紅紅的細細的毛線。一直到她跑到變傻了的劉曉飛面前,那條毛線還拖在她的身后。劉曉飛看著臉紅撲撲的小雨,張大嘴說不出話了。小雨看了他半天,然后伸手掐劉曉飛:“死人!你還知道來看我啊!”劉曉飛哎喲叫了一聲。張雷樂了,對方子君說:“同志,我們沒走錯地方吧?”

方子君也樂了:“早說你們是來找我們小雨的啊!你們哪個是劉曉飛?”“我不是啊,這事兒跟我沒關(guān)系。”張雷開玩笑說,“看還看不出來嗎?”“就你那樣也不能是我們小雨的男朋友啊!在樓道里還戴墨鏡,跟流氓似的!”方子君就笑,轉(zhuǎn)向劉曉飛,“你是劉曉飛吧?”被掐得齜牙咧嘴的劉曉飛趕緊點頭:“對,是我。”“我是小雨的姐姐——我受阿姨之命專門來審查你!”她調(diào)皮地眨眨眼。劉曉飛緊張了,姐姐?小雨什么時候有了個姐姐呢?何小雨抱住方子君:“這是我親姐姐!還不趕緊叫姐?”劉曉飛硬著頭皮喊:“姐……”方子君樂不可支:“得了,不難為你了——我叫方子君,你叫我子君姐就可以了。小雨的父母是我的干爹干媽。”

“我是張雷。陸院偵察系學(xué)員,曉飛的同學(xué),也是他的下鋪。”張雷笑著伸出手。方子君笑著白他一眼:“切!一個紅牌,人不大,倒惦記著跟軍醫(yī)院多認識幾個人了?”張雷就笑,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說:“人之常情嗎,我在部隊的時候就惦記著往軍醫(yī)院跑。不過,這次我可是陪曉飛來的啊!”方子君大方地伸出手,調(diào)侃著說:“看出來了!老油子了!方子君,軍區(qū)總醫(yī)院婦產(chǎn)科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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