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我不生你的氣!”上司說,“得了得了!你這種人的秉性就是這樣……可是她哩!她哩!真——奇——怪!那可是她呀!她又溫柔,又純潔,像塊杏仁奶酪什么的!可結果呢?結果她也經不起金錢的誘惑!她也被人催眠了。”

我的上司說的那個她,是指自己的妻子瑪特琳娜·尼古拉耶芙娜。

她走了

他們倆剛吃過午飯。覺得胃里充實了許多,張開嘴連連打了幾個呵欠,甜蜜的睡意使得眼睛瞇縫起來。丈夫點上了一支雪茄,伸了個懶腰,然后伸展四肢懶洋洋地躺倒在沙發床上。妻子坐在床頭邊,嘴里不時發出輕微的、含混不清的聲音。他們倆都有一種心滿意足之感。

“給我說點什么聽聽……”丈夫打了個呵欠。

“給你說什么好呢?唔……啊,有了!你聽說過嗎?索菲·奧庫爾科娃嫁的那個……他叫什么來著……嫁給馮·特拉姆勃了。簡直丟人丟盡了!”

“怎么回事?”

“那個馮·特拉姆勃是個下流胚!壞透了……一個十足的惡棍!一點兒做人的道德都沒有!是個徹頭徹尾道德墮落的家伙!他先在伯爵家里當管家——撈了一把,現在又在鐵路上干,偷竊成性……他連自己的姐姐也不放過……總而言之,是壞蛋加竊賊。能嫁給這樣的人嗎?能跟這樣的人過日子?我真納悶!像索菲這么個講道德的姑娘竟然……誰想得到呀!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嫁給這種家伙!就算他是百萬富翁!就算他是美男子,我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要是我,才去他的呢!我想象不出為啥讓一個下流胚來做自己的丈夫!”

妻子從床上下來,滿臉氣得通紅,怒氣沖沖地在房間里走了走。她的兩眼露出憤怒的目光。她的真心實意是顯而易見的……

“這個特拉姆勃就是這樣一個可憎可恨的家伙!可是,嫁給這種男人的女人就更愚蠢、更下賤。”

“這話不假!你當然是不會嫁給……是呀是呀……好吧,要是你現在知道了我也是個……是個壞蛋,那你會怎么辦呢?”

“我?我甩了你!我連一秒鐘也不會跟你待在一起。我所愛的人只能是正派規矩人。要是我知道你干的壞事只有特拉姆勃干的百分之一,我……就馬上……就拜拜原文是法語Adieu,“再見”的意思。了!”

“這話不假……啊……你真是我的……我過去還不知道……嘿嘿嘿……娘兒們扯起謊來連臉都不紅!”

“我從來不說謊!你干件壞事試試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干嗎要去試試呢?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比你說的那位馮·特拉姆勃要干凈利落一些……比起我來,特拉姆勃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你吃驚了吧?這太奇怪了……(他稍停了一下)我一年的薪俸有多少?”

“三千盧布。”

“一周前我給你買的寶石項鏈值多少?兩千……是不是?昨天買的連衣裙是五百……租別墅花了兩千……嘿嘿嘿……昨天你老爸死乞白賴拿走了一千……”

“不過,皮耶爾,我們還有額外收入……”

“養了幾匹馬……請了家庭醫生……還有付給女時裝師的賬。前天你打牌還輸了一百……”

丈夫欠起身子,用手支著下巴,然后把所有的劣跡樁樁件件數了一遍。他走到書桌邊,給妻子看了幾件物證……

“現在你見到了吧,我的好太太!你說的那個馮·特拉姆勃——扯淡,同我比就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小扒手……拜拜你啦!去吧……以后不要再東家長西家短的了……”

故事說完了。也許讀者還要問一句:

“她離開丈夫走了嗎?”

是的,她走了……不過她是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在理發鋪里

早晨,還不到七點鐘,馬卡爾·庫茲米奇·布列斯特金的理發鋪就開門了。店主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小伙子。他沒有漱洗,臉上臟兮兮的,但穿著倒還可以。他正在打掃鋪面。說實在的,也沒有什么可打掃的,但他卻干出汗來了。這里用抹布擦擦,那里用手指摳摳,一會兒發現一只臭蟲,把它從墻上打落下來。

理發鋪的店面很小很窄,也很臟。原木拼的墻壁糊著壁紙,就像馬車夫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襯衫。在兩個半明不暗的濕漉漉的窗戶之間有一扇薄薄的、不結實的小門,它不時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門上掛著一個因潮濕侵蝕而發綠的小鈴鐺,它晃晃悠悠,有時無緣無故發出一種難聽的聲音。一面墻上掛有鏡子,你去照照這面鏡子吧,那你的尊容就會變得七扭八歪、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顧客就是對著這面鏡理發刮臉的。一張小桌子也像馬卡爾·庫茲米奇本人一樣臟兮兮的。但小桌上擺放著各種東西:梳子、剪子、刮臉刀、一點兒發蠟、一點兒香粉,還有一點兒摻了很多水的香水。整個理發鋪也值不上幾個小錢。

門上的那個破舊小鈴鐺發出一陣陣尖細的叮當叮當聲。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走進理發鋪。只見他身穿熟皮短大衣,足蹬氈靴,頭上和脖子上圍著一條女人的披巾。

他就是埃拉斯特·伊凡內奇·雅各多夫,馬卡爾·庫茲米奇的教父。此人過去在宗教事務所當過看門的,現住在紅池子附近干鉗工活。

“馬卡魯什卡馬卡魯什卡是馬卡爾的小稱、愛稱,親愛的,你好哇!”他對正埋頭清掃的馬卡爾·庫茲米奇說。

他們彼此親了親臉頰。雅各多夫從頭上取下披巾,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后坐下。

“這一路真夠遠的!”他說,同時長嘆了一聲,“從紅池子走到卡路加大門,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近來過得好嗎?”

“太糟了,小老弟。我得了一場熱病。”

“怎么啦?得熱病了?”

“得的是熱病,躺了個把月。我想,這回死定了。給我舉行了臨終前全身涂圣油的儀式這是教會的一種儀式:在重病人或臨終者的床前用橄欖油擦抹其全身。現在頭發直往下掉,醫生要人把它給剃了。他說,頭發還會長的,長得更密實。我心里就琢磨:何不去一趟馬卡爾的理發鋪。去親人那里總比去別的人那里要好。他理得好,還不收錢。路是稍微遠了點,這可是實情,可這算什么?就當作是出來散散步,遛遛彎吧!”

“我很高興。歡迎光臨呀!”

馬卡爾·庫茲米奇咯地一下稍稍碰了碰腳跟表示晚輩對長輩的敬意,致以敬禮的動作,指了指一把椅子,讓雅各多夫坐下。他坐在鏡子面前,看來他還滿意:鏡子里出現了一張七扭八歪的嘴臉,卡爾梅克人卡爾梅克人是當時俄國的以游牧為生的少數民族。那樣的兩片薄嘴唇,一個扁平寬闊的鼻子,眼睛移到了腦門頂上。馬卡爾·庫茲米奇用一張有著許多黃斑點的白單子披在他的肩背上,接著就用剪子咔嚓咔嚓地剪了起來。

“我給您剪光它,露出頭皮來!”他說。

“那當然啦。讓我像個韃靼人,腦袋像個炸彈才好哩。頭發會長得更加密密實實。”

“大嬸還好吧?”

“湊湊合合,還算可以。前兒個還去少校家給太太接生,得了一個盧布。”

“真不賴,一個盧布呀。你們可要提防著點,大叔!”

“我提防著哩……小心,別鉸破我的頭。啊喲,真痛!你在扯我的頭發。”

“沒事兒。干我們這行不扯點頭發還真不行呢。安娜·埃拉斯托芙娜過得好嗎?”

“你是說我的女兒?過得不錯,整天蹦蹦跳跳的。上個星期三有人來提親,把她許給了謝伊金,干嗎你不來喝喜酒呢?”

剪子嘎地停了下來。馬卡爾·庫茲米奇放下手來,吃驚地問道:

“把誰許給人家了?”

“安娜。”

“這是怎么回事?把她許給誰家了?”

“謝伊金家,小伙子叫普羅科菲·彼得羅維奇原著的俄文是“За Шейкина, Прокофия Петрова”,其中Шейкин是姓,Петров是舊、俗語中的父名,意為Петров сын,等于Петрович。他的姑姑在金口胡同一家人家當管家。這個女人很好。當然啦,我們大家都滿意。謝天謝地,過一個星期就結婚。你可要來呀,咱爺兒倆還得痛痛快快喝幾杯呢。”

“埃拉斯特·伊凡內奇,這事可當真?”馬卡爾·庫茲米奇說,他臉色煞白,神情驚愕,聳了聳肩,“這怎么可能呢?這……這根本不可能!因為安娜·埃拉斯托芙娜……我本來就……本來就愛她,我原打算……怎么會是這樣呢?”

“就是這樣。收了人家的聘禮就把她許給人家了。那個倒不賴。”

馬卡爾·庫茲米奇的臉上冒出了冷汗。他把剪子放到桌上,然后用手背揉著自己的鼻子。

“我原來打算……”他說,“這不可能,埃拉斯特·伊凡內奇!我……我愛上了她,我向她求過婚……大嬸也答應過。我一直尊重您,就像對自己的父親一樣。我給您理發總是分文不取……您還總向我借錢。我老爸死后您搬走我家的一張沙發,借了十個盧布,您至今也沒有還。記得不記得?”

“怎么不記得!當然記得。不過你算哪門子未婚夫,馬卡爾?你憑什么向我家安娜求婚?要錢沒錢,要身份沒有身份,就你這門手藝算個什么……”

“這個謝伊金闊氣嗎?”

“謝伊金是勞動組合的成員。光他收的抵押品就價值一千五百盧布。這可一點兒不假,老弟……不管怎么想,怎么說,反正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你還變得回來嗎,親愛的馬卡魯什卡?你給自己另找個姑娘吧……這世界大得很哩。好吧,你接著給我理發吧!干嗎站著不動呢?”

馬卡爾·庫茲米奇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站著,然后從衣袋里掏出手絹,哭了起來。

“唉,你這是干嗎呀?”埃拉斯特·伊凡內奇安慰他說,“別哭了!啊唷唷,你瞧你瞧,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兒們。你先把我的發理了再哭哇!來,把剪子拿起來!”

馬卡爾·庫茲米奇拿起剪子,眼神呆滯地盯著它看了看,然后又把它丟到桌子上。他的兩只手抖個不停。

“我沒法理了,”他說,“現在不行,渾身沒點力氣!我太不幸了!她也是個不幸的女人!我們彼此相愛,還私下定了終身,現在那些狠心的人把我們生生拆散。埃拉斯特·伊凡內奇,您走吧!我不想見到您!”

“那我就明天再來,馬卡魯什卡,明天你給我把頭理完。”

“好吧。”

“那你就歇著吧!我明天來找你,一大早就來。”

埃拉斯特·伊凡內奇的半個腦袋的頭發剪光了。他就活像一個服苦役的犯人帝俄時期那些被送到西伯利亞服苦役的犯人被剃成陰陽頭,既是懲罰,又是識別標志。留著一個陰陽頭總讓人覺得挺別扭的,但有什么辦法呢!他用披巾把頭和脖子包起來,然后離開了理發鋪。

第二天一大早埃拉斯特·伊凡內奇又來了。

“您有何貴干?”馬卡爾·庫茲米奇冷冷地問他。

“你給我把頭發理完呀,馬卡魯什卡。還剩下半拉頭沒理哩。”

“請吧,先交錢,我不再白干了。”

埃拉斯特·伊凡內奇一聲不吭就走了。迄今為止他的半拉頭留著長發,半拉頭長著短發。他認為花錢理發是一種奢侈。他在等待剪掉的半拉頭上自己長出頭發來。他就是這么一副模樣,在女兒的婚宴上,照樣吃喝不誤。

當代祈禱文

向以下諸神祈禱:

向阿波羅神阿波羅神,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以下諸神均出自古希臘神話。說:“你滾蛋吧!”

向司音樂女神歐忒爾佩說:“我,祈禱人,音樂學院畢業并受教于魯賓斯坦魯賓斯坦(1829-1894),俄國鋼琴家,作曲家,樂隊指揮,俄國第一所音樂學院(1862年創辦于彼得堡)的校長兼教授。我現在祈求你,我的女神!你是否在富商的住宅內看中了為彈奏者安排的某個角落?還要請你教會我編寫三十戈比一支的波爾卡舞曲和卡德里爾舞曲波爾卡舞曲是波蘭民間舞曲;卡德里爾舞曲是法國民間舞曲。A proposA propos,法文,本文意為“與此同時順便提出”,“有鑒于此”。“你能不能把我們的第一提琴手攆走?是時候了,我早就不該是第二提琴手了……”

來自聽眾的聲音:“來一支喀馬林舞曲喀馬林舞曲是俄羅斯民間舞蹈伴唱歌曲。來吧!使勁彈吧!”

向司天文女神烏拉尼婭說:(祈禱人膽怯地四下看了看,有些局促不安,然后輕聲地)“她此處的“她”是指地球。還是轉個不停!(大聲地)你能不能讓行星和彗星把她團團圍上?你打探一下吧,努把力吧!會有你的好處費的!”

來自人群的聲音:“她終于不轉動了!”

向司歌舞女神波呂許穆尼婭說:“我的女神,我想從唱歌劇改成演滑稽戲。是呀,你知道,這有點兒不適當……但演滑稽戲掙錢掙得更多,而且滑稽戲的名聲更是那個啊喲喲……請把行頭從我這里拿走吧!為了我能超過我的同行,你讓他們都倒嗓子吧!讓他們相互傾軋,彼此敵對吧!你把那些評論家都打發回老家吧!”

來自人群的聲音:“年輕人,唱點什么來聽聽吧!”

向司史詩的女神卡利俄珀說:“給我加一點詩歌創作的熱情吧,給我減少一些各種題材吧!加倍再加倍地對書刊檢查吧;把我狠狠揍一頓吧!你想怎樣處置我就怎樣處置吧!不過我有個要求:給我的詩每行加一個戈比的稿酬。啊,我的女神,請開導那些付稿酬的人吧!”

向司悲劇的女神墨爾波墨涅說:“不知羞恥的女人,把我們的專場紀念演出權交還給我們!讓商人的老婆、女商販更多一些!讓我們擁有私人的劇團!”

向司愛情詩的女神埃拉托說:“親愛的埃拉托,自從我開始向你祈禱以來,我沒有一首詩被刪除過,全都通過了,特拉拉拉!特拉拉拉!沒有一位詩人比我更新潮的了!但是……我還是不大滿意:因為不是到處都開放那些艷情歌曲。請你開導開導那些愚昧無知、冥頑不化的人吧!”

來自聽眾的聲音:“雜耍游藝沙龍萬歲!”

主站蜘蛛池模板: 道孚县| 浮山县| 杭锦后旗| 平遥县| 泾阳县| 涡阳县| 迭部县| 涟水县| 长武县| 泸定县| 师宗县| 桦南县| 安阳市| 灵川县| 元谋县| 永靖县| 泌阳县| 丹巴县| 中江县| 嘉义县| 科尔| 健康| 庄浪县| 阿坝| 隆化县| 虹口区| 岳西县| 鹤岗市| 霍州市| 汉沽区| 定结县| 姜堰市| 玛曲县| 沾化县| 新巴尔虎左旗| 罗定市| 淮安市| 共和县| 漠河县| 吉木乃县| 大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