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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瞧呀,瞧見了嗎?我的妻子在車?yán)?。這叫我怎么不忌妒???啊?因為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他跟她兜風(fēng)了!難怪呀!難怪呀!好你個騙子!你看看那個男的是怎樣盯著瞧她的嗎?再見了……我要追上去……這么說,那個波蘭姑娘索茲婭你不要了?是不要嗎?那也好!再見……我要把她……把索茲婭……送給他……”

謝苗·彼得羅維奇把禮帽低低地壓到額頭上,用拐杖敲打著地面,朝前跑了起來,他拼命不讓馬車從視野中消失掉。

“他的父親當(dāng)過首席貴族,”巴維爾·伊凡內(nèi)奇嘆了口氣說,“母親受人尊敬……名門世家,又是世襲貴族……哎呀呀!一個人怎么變得這樣猥瑣、庸俗啊!”

一次談話

客廳里有幾個男女,坐在軟沙發(fā)上,吃著水果,因為窮極無聊,竟然把醫(yī)生給罵開了。有人認(rèn)為:要是這世界上完全沒有醫(yī)生,那可就十分美好了;至少人們不會這樣經(jīng)常生病,經(jīng)常死亡。

“可是,先生們,有時候……不過……”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的淺發(fā)女士開口說話了,她的臉漲得通紅,一邊吃著蘋果,“有時候醫(yī)生還是有用的……在某些情況下,不能否定他們的作用。比如在家庭生活中。你們設(shè)想一下,妻子……我丈夫不在這里吧?”

這位女士掃了一眼周圍談話的人,確信客廳里沒有她丈夫后才接著說:

“請你們設(shè)想一下,做妻子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讓丈夫,比方說,讓丈夫靠近她,而丈夫呢,又不敢接近她……請設(shè)想一下,妻子不會,總之一句話,不會再愛自己的丈夫了,因為……總之一句話,她已經(jīng)委身于另一個男人……她心愛的男人。好吧,你們會要這個女的干什么呢?她就去找醫(yī)生,請醫(yī)生來找找……原因……于是醫(yī)生就去找她的丈夫,對他說,如果……總之一句話,你們明白我的意思。皮謝姆斯基皮謝姆斯基(1821-1881),俄國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甚至有過這類描寫……醫(yī)生見到了丈夫,然后以他妻子的身體健康為由要他放棄自己作為丈夫的義務(wù)……Vous comprenez法文:您明白嗎??”

“我根本不反對醫(yī)師先生們,”一個坐在旁邊的在衙門混事的小老頭兒說,“最聰明的、最親愛的先生們、女士們,我可以向你們擔(dān)保!要是認(rèn)真仔細(xì)想一想,醫(yī)生還是我們的恩人哩!諸位女士,夫人太太,你們自己判斷一下吧!就說您吧,太太,您剛才說到了夫妻間的義務(wù),現(xiàn)在我來給你們談點有關(guān)我們男人的義務(wù)。本來我們也喜歡求得心靈上的寧靜,希望事事如意。我知道自己的本職,但是,比方說,諸位先生女士,如果你們讓我追求超越職務(wù)的東西,那么,很抱歉,諸位女士先生,這已經(jīng)夠了,滿貫了!我們珍惜我們的安寧……你們聽說過我們的一位將軍嗎?這可是行俠仗義的人啦!可以這么說,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舍己為人。他從不得罪人,他總是先向你伸出手來,對你和你家人噓寒問暖……一位首長,言行舉止同你我一樣,他沒有架子,平等待人。他也開個玩笑,說說俏皮話,還說點笑話……總而言之,簡而言之,就像父親一樣。但在這個偉大人物身上一年之內(nèi)有三次變化。他在改變自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但愿上帝別讓你我出這樣的事!你們是知道的,他喜歡改革……這是他的命根子,或者像社會主義者說的,是他的思想。這樣的事他一年總有個三次,如果他開始進(jìn)行某種改革,這時你千萬不要去見他!他就像洪水猛獸一樣向你發(fā)作!這時他滿臉通紅,汗流浹背,渾身發(fā)抖,總抱怨說他身邊沒有人可使喚了。這時我們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嚇得要死。他讓我們辦公辦到深夜,我們抄呀寫呀,來回跑呀,找檔案查資料呀……但愿上帝別讓你我出這樣的事。就連兇惡的韃靼人,我也不希望他們出這樣的事。哪怕下到十八層地獄也比這樣的事強……前兩天他又哭了,說人家不理解他,說他沒有真正的助手……他哭哇哭哇哭個不停!難道我們聽見首長哭泣就心里好受嗎?”

這時小老頭兒打住了話頭,轉(zhuǎn)過身去,不讓人見到他眼里滾動的淚水。

“你說這些與醫(yī)生有什么關(guān)系?”那位淺發(fā)女士問道。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您別打岔……還聽我說!我們剛一注意到他的改革開始了,我們就馬上去找醫(yī)生,我們說:‘伊凡·馬特維伊奇,親愛的,大恩人,我們的生身父親,您救救他吧!我們把全部希望寄托給您了,發(fā)發(fā)慈悲吧!您讓他出國去吧。我們可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醫(yī)生本人也是受人管的,但他吃香的喝辣的待遇不錯。他去見我們那位上司,向他提出證據(jù)……‘大人,您的肝臟,’醫(yī)生對他說,‘有點不大那個……大人,肝臟里有些不對頭的地方……’醫(yī)生還說,‘您最好到國外去,療養(yǎng)療養(yǎng),用礦泉水治療……’好啦,醫(yī)生用肝臟來嚇唬他,而他呢,你們知道,是個生性多疑的人,最害怕得病……于是馬上出國,他的改革呢——吹了!你們瞧!”

“要是他是宣過誓的陪審員呢……比方說,”一位商人開口了,“那又該去找誰,要是……”

在商人說完之后又有一位上了年紀(jì)的夫人接上話茬了,她的一個兒子前不久差點被送去服兵役。

這樣一來人們就七嘴八舌地夸獎醫(yī)生這樣好那樣好。他們說,無論如何離不了醫(yī)生,假如這世上沒有醫(yī)生,那會是多么可怕呀。最后大家一致認(rèn)為:要是沒有醫(yī)生,那生病的人就會更多了,死亡的人也會更多了。無所畏懼和不可非難的勇士這標(biāo)題(固定說法)的俄文是Рыцари без страха и упрёка(有時可譯成“大義大勇的人”)。此成語(源出)譯自法語Chevalier sans peur et reproche。

在“拉茲別伊夏”這個站名的俄文是Разбейся,動詞разбиться的第二人稱命令式,意為“粉身碎骨”。車站,一大幫人聚集在站長先生的公寓里。他們在那里待了很長時間。這些人中間有車站站長、路段段長、商店經(jīng)理、車庫主任等等,有退職的和在職的,年紀(jì)大的和年輕的。在這些穿鐵路制服的人中間,可以見到一些穿著時髦的色彩鮮艷的女人原文為俄語和法語混合цвета женских modes et robes——后三詞原注為модных нарядов(時裝),還有小孩的小臉蛋也不時映入眼簾……在這群人中,有喝茶的、打牌的、吹拉彈唱的,還有高談闊論的。他們談到鐵路上不時發(fā)生的一些事故。他們談了很多很多,不可能全都記錄下來。一個叫烏庫西洛夫的先生談了兩個鐘頭……請讓我把它寫下來,我將按慣例寫得簡短些。

“三節(jié)車廂被毀!”烏庫西洛夫先生在結(jié)束他那長達(dá)兩個小時的談話時最后說,“死兩人,傷五人,恐怕不止這幾個,有的說得更邪乎了,不過那是非官方的說法,就是說……嘿嘿嘿嘿……光一個工務(wù)段就有六個受傷的……我把他們叫了來……‘要是讓你們說!不管誰說!也不管對誰說!你就說自己是摔傷的!’給兩個當(dāng)兵的各人塞了三個盧布算作安撫費:閉上嘴,別張揚出去!還采取了許多預(yù)防措施??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一下就被撤了職,還受威脅要把我送上法庭。他們說,你上班睡覺,也不發(fā)出電報。本來嘛,值班站長哪能睡大覺呢!這些人的良心也夠壞的……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就讓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丟了差事。當(dāng)時在一節(jié)車廂里,有人從運輸主任的別墅內(nèi)給他捎去一些活蝦,可是在一片混亂中這些蝦被丟得一干二凈。當(dāng)天晚上運輸主任正想吃一頓法式炸蝦原文為(раки) а ла Бордалез,是法語La Bordalez的譯音,意為“波爾多的(蝦)”。波爾多是法國一個地區(qū)的名稱。那些蝦可都是精心養(yǎng)殖的……要不是這些該死的蝦米,偵查人員也就不會匆匆忙忙來車站找我了,我也就不會丟差事了……”

“您現(xiàn)在沒有差事了?”鄰村一位牧師的女兒問(她來車站找“熟人”想給她媽弄一張免費車票去姨媽家)。

“什么差事!過了一星期我又在另一條鐵路線上干上了,不過我還在聽候法院傳訊?!?

“有一次……也是一次事故,”加爾初諾夫先生說,他一邊給自己斟滿了伏特加,“你們當(dāng)然認(rèn)得伊凡·米哈伊勒奇,他在鐵路上當(dāng)列車長。我給你們講的是這么回事。這個人鬼透了。他算是個最正派最規(guī)矩的人了,可是就某一點來說,他又是個最不正派最不規(guī)矩的人……也說不上是壞人,反正不好不壞吧……就某一點來說他算得上是天才,比如說,一只蒼鷹……有一回他乘火車去日沃杰列沃車站……他坐的是貨車。沒有安排他坐客車,原因是他見不得婦女,一見女人就氣不打一處來,總是火冒三丈。他一到車站后……當(dāng)時站臺上有三十來個割麥子的在等車。那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你們知道,是夏收時間。

“‘割麥子的,你們?nèi)ツ膬海俊麊?。他又說:‘讓我用貨車把你們捎到下一站。’他還說:‘我收你們每人一個格里夫納格里夫納,當(dāng)時俄國的貨幣之一,相當(dāng)于十戈比,就收一個……’

“這很合算嘛,當(dāng)然,也只得如此。伊凡·米哈伊勒奇向他們每人收了一個格里夫納,然后讓他們上了一節(jié)公務(wù)車廂。我們的這些割麥子的上了車,高興得唱了起來,這下可熱鬧了!這個時候我也在車廂里,我正趕著去伊里亞家,就是伊里亞·彼得羅維奇家去參加洗禮宴……他家的那個小奧列奇卡奧列奇卡,奧列格的愛稱、小名。受洗禮……

“我說,伊凡·米哈伊勒奇,您干嗎讓這些人上車?得注意站上有查票員!‘那又怎么啦?’——‘馬上就要出事!’

“伊凡·米哈伊勒奇猶豫了。顯然,他不想惹一身麻煩。事情本來不算什么,可你們知道,大家都托人捎帶東西,不花運費,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總有點讓人尷尬。這你們是知道的……況且查票員也各不相同……要是碰上這么一個較真兒的家伙,那你就吃不了兜著走……這種事可常有了!有人為了泄私憤經(jīng)常打小報告,想在上級面前表現(xiàn)自己……

“伊凡·米哈伊勒奇說:‘火車停不下來,又要讓這些家伙下車……怎么辦呢?’

“我們剛才還見到了一列火車,工務(wù)車廂上亮著三盞燈。那是他們那些列車員的信號:如果工務(wù)車廂上亮三盞燈,比方說,或者掛兩面小旗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做信號,這就告訴你站上有查票員。我把這些話對伊凡·米哈伊勒奇一說,果然對他起了作用。他想了想,然后拿定主意。這下可有戲看了!他打開車廂門,揪著那些割麥先生們的衣領(lǐng)子,就在火車全速行進(jìn)的時候——走吧!往下跳!割麥子的真的往下跳了……嘿……嘿……就像一捆捆麥子一樣往下滾。

“伊凡·米哈伊勒奇大喊大叫:‘跳哇!朝前跳,不會有事的!跳哇!你真沒出息!怕死鬼!見鬼去吧!’

“看著這個場面我們笑得前仰后合……這些人全都跳下了車,只有一人摔斷了一條腿,其他人都平安無事。他們交的錢就算是打了水漂兒……嘿嘿嘿……一個星期后,不知為什么這一樁丑聞就傳開了。好不容易從什么一個地方把那個摔斷腿的收麥人找了出來……是有人報告的,真活見鬼了……這人心也太歹毒了……那個受傷的莊稼佬得了五盧布,伊凡·米哈伊勒奇被撤了職……嘿嘿嘿嘿……”

“他現(xiàn)在沒有職務(wù)了?”

“我聽說,他進(jìn)了歌劇院。他有副特好的嗓子,是男中音。他也常坐火車,喝足了酒就放開嗓門唱。真?zhèn)€兒百獸聆聽,百鳥悲鳴。此人極有天賦,沒說的!”

一棵老柳樹

有誰走過“勃”、“特”兩地之間的驛道嗎?

凡是走過這條驛道的人,當(dāng)然都會記得科茲亞夫卡河岸上那座孤零零的安德烈耶夫磨坊。磨坊很小,里面只安置了兩方磨盤……此磨坊有一百多年歷史了,早已廢置不用??瓷先ニ駛€彎腰駝背、穿著破爛、隨時都會倒下去的小老太婆。如果這磨坊不是倚靠著一棵粗大的老柳樹的話,它早就倒塌了。這棵柳樹很粗,兩人都合抱不過來。它那綠油油的枝條搭在磨坊頂上,垂在堤壩上;下邊的柳枝條垂入河水中,懸在地面上。這樹也有些年月了,樹干都彎了。它那彎曲的樹干上有一個怪樣的黑洞洞。要是你把手伸進(jìn)樹洞一摸,你的手準(zhǔn)會粘上黑乎乎的蜂蜜。一群野蜂會在你頭上飛來飛去叫個不停,而且還不時地蜇人。這棵樹的樹齡有多大?據(jù)此樹的一個朋友,名叫阿爾希普的說,當(dāng)年他在一位老爺家當(dāng)“法國佬”所謂“法國佬”是指當(dāng)家庭的“法語教師”或管理其他家務(wù),后來又在一位夫人家當(dāng)“黑人聽差”所謂“黑人聽差”是指在東家干粗活和其他體力活的人。的時候,這柳樹就已經(jīng)夠歲數(shù)了,而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棵柳樹還支撐著另一個老邁不堪的人,他就是阿爾希普老漢。他經(jīng)常坐在露出地表的柳樹根上,從早到晚在釣魚。他老了,背也駝了,跟老柳樹一樣;他那沒牙的嘴就像那樹洞。他白天釣魚,晚上就坐在樹根上東想西想。老柳樹和阿爾希普老漢,日日夜夜都在絮叨不?!瓨浜腿说倪@一生一世都飽經(jīng)了世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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