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高放,中國人民大學榮譽一級教授,中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學會顧問,中共中央文獻研究會名譽理事,中國人權基金會高級專家顧問。
六卷本《胡華文集》在黨中央、國務院有關領導同志的關心、支持下,經過許多有識之士和黨史專家的努力,即將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值此,我感到十分欣慰!我認為胡華以一生的奉獻將革命家、史學家、教育家的思想、品格和成就集于一身,六卷本《胡華文集》便是其一生的心血結晶。
作為革命家,胡華有信仰、信念、信心。2001年12月16日在胡華同志誕辰80周年紀念會上,我聽到軍事科學院賀捷生將軍以她的親身經歷這樣贊揚胡華教授:“胡華同志首先是革命家,所以他才能在中共黨史的教學與研究工作中作出重大的貢獻。”她在會上還舉出生動的事例來印證她的觀點。那是1973年11月,當時“文化大革命”還在繼續中,胡華與她都在中國革命博物館工作。館領導派他們到陜北做有關革命文物和陳列的調研。一別30余年,重返革命圣地的胡華,看到寒冬臘月里賀龍元帥曾經住過的窯洞破爛不堪、荒草凄凄,守窯的老農偎在炕上,衣衫單薄,難以御寒……百感交集的胡華出窯洞后,叫別人先走,說還有點事要回去一趟。他不顧嚴寒把自身穿的毛衣脫下來送給那位住在寒窯中的老農,只穿著呢子大衣告辭了。路上,他并沒有對別人提及此事。吃晚飯時胡華胃痛難耐,賀捷生發現他身上只著空空蕩蕩的大衣,追問底細才知道無貼身毛衣受了寒。而這樣一件看似平常的細節,體現了胡華對勞動人民的真情厚愛,也顯示了革命家的本色和胸懷。在這次紀念會的座談中,好幾位同志,包括我在內,都表示非常贊同賀捷生將軍提出的“胡華同志首先是革命家”的中肯評價。提起革命家,也許人們通常以為只有對中國革命作出重大貢獻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才夠得上革命家這個稱號。其實革命工作有多條戰線、多種分工,尤其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很有自己的特色,它并不是像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那樣,由工人階級政黨一次領導全國性武裝起義勝利就取得了全國性政權,而是從1927年秋收起義后,黨就在農村革命根據地局部地區建立政權,建設新社會。到1949年新民主主義革命全面勝利后,黨才在全國范圍內執政。所以,在農村革命根據地時期,凡是在政法、財經、文教等各條戰線作出重大貢獻的革命者,我認為都可以稱之為革命家。何況,革命者與革命家、思想者與思想家、科學工作者與科學家等等,在西方文字中都是同一個詞(如英語中革命者為revolutionary,思想者為thinker,科學家為sicientist);只是在漢語中,“家”比“者”更高一籌,也可以說“家”是“者”之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恩格斯曾經把德國19世紀30年代以從事工人運動為職業的積極分子稱為“職業革命家”《馬克思恩格斯選集》,2版,第4卷,191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即職業革命者)。可見,凡是投身革命,終生為革命作出重大貢獻的職業革命者都可以稱為革命家,其中有的是官方認定的革命家,有的是民間認同的革命家。
抗日戰爭爆發之初,胡華同志在老家浙江奉化,還是一個不滿17歲的高中生,因早已受到馬克思主義啟蒙教育,向往共產黨,便毅然決然于1938年10月在炮火硝煙中千里迢迢從浙東投奔革命圣地延安,獻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人民革命戰爭。他投身革命是為了終生從事革命活動,成就革命事業。到達西安八路軍辦事處后,組織上送他到陜北公學學習。他刻苦學習革命理論,迅速提高革命覺悟,1939年2月他還不滿18周歲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且提前從高級研究班畢業,留校當教員。1940年4月他還不滿19歲,就開始在華北聯合大學講授“中國革命基本問題”和“中國近代史”。從這時起,黨組織分配他、責成他以中共黨史教研工作為職業。他在這個崗位上歷經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三個時期,直到1987年12月66歲病逝,終生為革命事業奮斗半個世紀之久,作出了突出貢獻,無愧于革命家的稱號。
作為一位革命家,要想為革命事業立大功,我認為要具備三“信”品格,即信仰、信念、信心。胡華在陜北公學和華北聯合大學的學習和工作中,按照計劃通讀了馬列主義經典著作,較為系統地掌握了馬列主義理論,樹立了堅貞不渝的共產主義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對馬克思主義是解放全人類的科學具有堅定不移的信仰。同時,他在長達半個世紀的革命生涯中,經歷了整風審干,土地改革,工人運動,“三反”、“五反”運動,反右派,“反右傾”,“文化大革命”等等眾多政治風浪的磨煉,他始終懷有堅持不懈的革命信念,不墜青云之志。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他本人在運動中屢遭沖擊、甚至異常猛烈的打擊時,依然能夠泰然自若,持有堅韌不拔的信念。他認為,一個徹底的革命者自己有什么問題應該襟懷坦白、對黨組織交代清楚;自己有什么錯誤,應該虛心聽取群眾意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在政治運動中不能說違心話,不能做違心事,更不能因挫折而自殺。胡華對我講過:“一個革命者不應該走自殺這條路。革命是艱苦、勞苦、痛苦的,革命不僅要流血,而且還要流汗、流淚。”是啊!生命對于任何人來說都只有一次,我們應該萬分珍惜,要經得起任何艱苦、勞苦、痛苦的磨煉和考驗,必要時可以為革命流血犧牲生命,平時更可以為革命流汗,比如在敵后打游擊艱苦行軍、“四清”運動參加勞動、酷暑熬夜挑燈備課,等等。當敵人進行大“掃蕩”或用飛機轟炸致使群眾和戰友蒙難,或者失去杰出革命領導人和親密戰友、自己親人時能不流淚嗎?在課堂上講到革命先烈可歌可泣的英勇壯烈事跡時能不流淚嗎?當自己蒙受冤屈,被懷疑為混入革命隊伍的敵特或者蛻化變質的貪污犯,或者被無限上綱亂批為反動學術權威,并且人格受到侮辱、身心受到摧殘時,痛苦之極,偶爾也會委屈落淚。但是,只要自己革命意志堅定、革命精神飽滿,就會信心十足,擦干眼淚,坦然應對。一個真誠的革命者應該經受住任何考驗,更要經受住來自革命隊伍內部的各種不測考驗。胡華在任何險惡情況下都沒有失去信心,都相信黨、相信群眾最終會給自己做出實事求是的公正結論。
胡華不僅自己具有堅貞不渝的信仰,持有堅持不懈的信念,懷有堅韌不拔的信心,而且對我們黨也有這樣堅定的三“信”。他終生從事中共黨史的教研工作,對我們偉大的黨是深有了解、情有獨鐘的。他認為,我們黨雖然在歷史上因受教條主義、封建專制主義影響犯過錯誤,甚至重大錯誤,但是在關鍵時刻、轉折關頭,總會有能人、強人挺身而出撥亂反正、正本清源,糾正錯誤、開拓創新。在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1935年遵義會議上,1942年延安整風中,1951年至1952年從新民主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轉折關頭工商業發展遇到困難時,1959年廬山會議上,1976年毛澤東逝世后,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等等,不都是鮮明生動的實例嗎?這表明我們黨的領導人總有善于把馬克思主義結合中國實際多謀善斷的杰出人物。
作為史學家,胡華有史料、史觀、史德。在這里,我要列舉胡華融史料、史觀、史德于一體所完成的論著,在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創建和成長中所起的作用和所處的地位。
1948年4月,中共中央在對華北大學的有關決定中第一次提出要開設“中共黨史”課程。華北大學當即任命胡華為中共黨史教學組組長,并負責編寫教材。同年夏秋,胡華埋頭伏案趕寫出《中國近代革命史講話(初稿)》,1949年首先由華北大學作為校內教材印發。根據有關領導同志和學界前輩提出的意見,經過胡華修改后于1950年3月由新華書店公開出版。這本定名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初稿)》的名著,是學者個人撰寫的我國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的第一部奠基性力作。全書約20萬字,系統敘述了自五四運動為中國共產黨的創建做準備起,至中共建立后歷經大革命時期、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時期和抗日民族解放戰爭時期的奮斗歷程和赫赫戰果,還論及共產黨自身的曲折成長和逐步壯大。該書的特點和優點是史料翔實,觀點新穎,分析簡要,文筆流暢,結構合理,份量適當,既是大眾化的通俗讀物,又是比較有深度的理論著作。所以出版后大受歡迎,成為全國廣大干部和青年學生的首選圖書,許多學校把它作為教材。截至1966年“文化大革命”前,先后出過13版,發行數百萬冊,并由外文出版社和民族出版社譯為日文、英文、德文、俄文、朝鮮文、維吾爾文等多種文字出版。1981年為了迎接建黨60周年,由胡華根據1978年以來黨的決議和自己的新認識,又作了一次重要修訂,并且增寫了第六編“解放戰爭時期”,約5萬字。這樣,該書就成為一部完整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全史,改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第14版,1983年又第二次印刷,共發行10多萬冊。2009年為了迎接建國60周年,經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就一些史實提法、分期和數字等又作一些修訂,再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第15版。這本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的奠基力作,可以說又是傳世精品。
胡華為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留下的第二部奠基性力作,是由他主編的《中國革命史講義》,全書從五四運動寫起,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為止,近48萬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59年1月出版,發行40248冊,同年4月第3次印刷就增加到78254冊。該書于1962年1月又修訂再版;1979年9月又重新修訂分為上下兩冊出第三版。截至1985年5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已重印上冊139.6萬冊,下冊129.3萬冊。這個數字足以表明此書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還非常切合社會的需要,在全國高校長時期有廣泛影響。
胡華為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留下的第三部奠基性力作,是由他主編的《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講義》。此書自1981年起由胡華設計章節結構,由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十幾位教師集體分工編寫,胡華負責編審修改定稿。內容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寫到1982年中共十二大,共32.5萬字。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于1985年4月出版,首印10萬冊。此書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當時全國許多高等院校教學的需要。我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是一個波瀾起伏、曲折前進的歷程,既有創新和重大成就,又有挫敗和沉重災難。胡華在審稿、改稿和定稿中組織了多次討論,在繁重的工作中擠時間對全書字斟句酌、反復修改,經常熬夜,真是嘔心瀝血。在統修定稿中,他既要依據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又要以翔實的史料、正確的史觀,本著黨性與科學性統一的史德,對許多重大問題作出具體的有說服力的說明。即便經過他精心統修定稿,他在“后記”中依然表明:本書“有些史料沒有講到,或講得過于簡略,有些經濟數字也可能引用過多。總之,繁簡不當、分析不深入等缺點,是顯而易見的,衷心希望同志們對本講義多多指正”。
胡華為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留下的第四部奠基性力作,是1988年版單行本《胡華文集》和即將出版的2013年版六卷本《胡華文集》。1988年版《胡華文集》由原胡華的學生、著名歷史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彭明主持的編輯組選編,選入的是胡華最后十年發表和未發表的部分手稿30篇,計25萬字,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于1988年8月為紀念胡華逝世一周年出版,印數為25.7萬冊,很快售罄。1976年10月8日,胡華得知“四人幫”被拘留隔離審查的消息時興奮地說:“真解氣,這口氣我憋了十年了!”從這時起至1987年病逝,是胡華一生中最光輝、創作數量最多、達到最高水平的十年。他刻意求索真實史料,注重堅持正確史觀,努力恪守崇高史德,他治學的這三個特點都獲得了新的飛躍。他早在1979年就發表《研究黨史,肅清極左路線流毒》一文,鮮明指出:“一部黨史,充分證明了:‘左’傾錯誤和極左路線的危害,是最主要、最嚴重、最慘烈的危害,這是鐵一樣的事實。”(1988年版《胡華文集》,101頁)這是他作為中共黨史學家總結黨的歷史經驗敢講真話的肺腑之言。12年后,1991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也提出,“左”的東西在我們黨的歷史上可怕呀!一個好好的東西,一下子被他搞掉了。“現在,有右的東西影響我們,也有‘左’的東西影響我們,但根深蒂固的還是‘左’的東西。”“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375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現在即將問世的六卷本《胡華文集》,近300萬字,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從中我們將可以全面了解并深入研究胡華一生對創建和奠定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的重大貢獻。
胡華為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留下的第五部奠基性力作,是他主編的50卷《中共黨史人物傳》。中共黨史上群星璀璨,胡華深感在中共黨史著作中難以充分記述眾多先烈先賢的革命事跡,他早就萌發了要為中共黨史人物樹碑立傳的想法。及至1979年成立全國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要組織編寫多卷本《中共黨史人物傳》,大家公推胡華為主編。他為出版這一套叢書真可以說是嘔心瀝血,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在他人生最后8年時間內,他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從召開編委會,提出編寫原則和要求,到分頭組稿,召開審稿會,建立初審、復審、終審三審制度,由他親自終審統修定稿,與出版社聯系等等,他始終負責到底。他在終審時,經常每天工作10小時以上,直到夜已深沉,依然伏案埋頭,精讀細改。他要求寫黨史人物要有史料的真實性、評價的公正性和文筆的生動性,力求達到“信、達、雅”的境界。《中共黨史人物傳》每卷有50萬~70萬字,第一批計劃出50卷。從1979年至1987年8月胡華住院治療前,他終審人物傳稿587篇,共1050余萬字,住院3個月又審改70多萬字。到12月8日臨終前幾天,他還叮囑探訪的編委“望繼續努力,完成50卷的出版、發行工作”。12月14日胡華逝世時,《中共黨史人物傳》(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已出到第三十五卷,經胡華終審完畢的已到第四十四卷。余下6卷,也有部分傳稿是胡華組稿或審看過的。胡華逝世后,在他的老戰友、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全國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副會長李新的關心、支持下,由彭明為代主編,到1991年七一前夕,《中共黨史人物傳》出齊50卷,收入628篇631個人物的傳記。
這部《中共黨史人物傳》是繼承了司馬遷《史記》的我國紀傳體史學的好傳統。《史記》為紀傳體史書留下了寫真事的學術標準、不溢美的道德標準和有文采的文化標準,所以魯迅稱其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中共黨史人物傳》對各種黨史人物一視同仁,上自黨中央總書記、黨中央主席,下至普通戰士中的杰出人物,一律都有幾萬字的小傳,不分類、不分卷,以組稿、來稿先后排列。胡華要求編寫者以《史記》為范本進行編寫。他主編的《中共黨史人物傳》實為我國當代的《史記》,是中共黨史人物的《史記》,是中共黨史革命家的列傳,是對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的重要補充,傳諸后世有不朽的價值。
胡華教授由于為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留下滲透著他擁有的豐富史料、正確史觀和高尚史德的五部奠基性力作,所以他堪稱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的重要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
作為教育家,胡華善育人、近人、誨人。也就是說他善于教書育人,平易近人,不倦誨人。胡華終生著重講授的不是一般的歷史,而是中國共產黨的歷史,這是中國歷史中最新近、最重要、對中國社會演進影響最大的一段歷史。他教中共黨史課不是單純傳授中共黨史的具體知識,而是通過教書培育新一代共產主義事業接班人。他在1983年發表的《怎樣學習中共黨史》一文中鮮明地提出學習中共黨史的四個目的:第一,學習和掌握社會發展的規律、革命發展的規律、社會主義建設的規律,樹立和增強共產主義事業必勝的信心;第二,繼承革命傳統,學習革命先烈和老一輩革命家的愛國主義和勇于創新、艱苦奮斗的精神;第三,善于學習和汲取歷史實踐的經驗教訓,避免重犯錯誤,重走彎路,幫助我們改革各種弊端;第四,要開闊視野,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思想、國際、國內錯綜復雜關系的豐富知識,武裝我們的頭腦,指導我們做好工作(1988年版《胡華文集》,191~192頁)。簡而言之,胡華一生教書育人,對培養共產主義事業接班人提出了四個標準,歸結起來也就是要求擁有堅實理論、高尚品德、實踐經驗和廣博知識。應該說,這是很高、很全面的要求。
作為教育家,胡華的工作作風和生活作風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和優點,就是非常平易近人,沒有一點架子,從不使人感到高不可攀,要敬而遠之,不敢接近,或者見面窘迫、言不盡意。他對同事、學生登門求教,總是熱情接待,言猶未盡。他出身于小公務員的平民家庭,1938年10月不滿17歲就到延安投身革命,在農村革命根據地度過了11年艱苦生活,1949年進北京城后他只當過教研室主任、系主任基層領導職務。從1940年起一直在教學第一線任教師,20世紀50年代以來又多次挨批斗。這些經歷使他養成了平民學者、平民教授的風格。特別在他最后十年,即從1978年至1987年,中國人民大學在遭到十年浩劫后重辦,他身為中共黨史系主任,又親自給本科生授課并指導碩士、博士研究生,還有眾多校內外兼職和社會活動,他依然平易近人,接近、聯系很多群眾。他家住城內中心區,離西郊學校本部很遠。為了接近、接待群眾方便,他長期住在學校本部紅二樓一間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房間,作為辦公室兼書房、臥室和客廳,平時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飯。他在這個小房間中和在食堂用餐時,接待過不計其數的學生和教師,以及校內外、國內外的學者、友人。節假日回到城內家中,依然訪者甚多。好幾次我去拜訪他時,總遇到熟人或陌客。他待客從不厭煩,不時還用筆記下別人提供的情況和數據。他平易近人的作風,便于他更多、更充分地了解學生和社會,也使更多的人將他視為自己的良師益友。
“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語出孔子《論語·述而》。教育家首先要自己“默而識之,學而不厭”,然后才能“誨人不倦”,可以說充實自己是前提條件,不倦誨人是根本目的。胡華不僅在“默而識之,學而不厭”方面是表率,而且在“誨人不倦”方面也是典范。這里不妨舉一些實例。著名歷史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榮譽教授彭明在回憶1947年他在華北聯合大學聽胡華老師講課時深感“時任史地系副主任的胡華給我們講《中國近代革命運動史》,熱情洋溢,語言生動,史料又生動有趣,頭一堂課就給大家帶來很好的印象。那時學生們雖然席地而坐,膝蓋就是書桌,但仍然不停地在記筆記”《胡華紀念文集》,190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另一位著名歷史學家、中國人民大學一級教授戴逸回憶1948年秋后他初到解放區在華北大學聽胡華講課時這樣說:他的課程內容豐富,條理清楚,語言生動,分析史料精辟而深刻,講課帶著充沛的感情。當他講死難的烈士、犧牲的軍人,都淋漓盡致地刻畫可歌可泣的情節,真實地反映了愛國愛黨的浩然正氣和甘冒斧鉞的剛烈精神。他講課至激動處,往往聲淚俱下,一座動容,成千青年的心靈被課程內容深深地打動。參見上書,156頁。從上述兩段親切回憶,可見胡華早在新中國成立前就已經是何等強烈打動學生、何等深刻影響學生的誨人不倦的革命教育家。
胡華是我的良師益友,他晚年更是我心靈契合的摯友和密友。我們每每見面都是推心置腹,言無不盡。他在1987年12月剛66歲不幸被肝癌奪去生命,實在令人萬分痛惜!如果他能活到當今,定會作出更多得多、更大得多的特殊貢獻。2011年12月紀念胡華90周年誕辰時我寫了一首詞《桃園憶故人·感念摯友》,茲錄于下,以慶祝六卷本《胡華文集》出版和表達我對胡華的懷念:
知音密友難尋覓,
每每暢談經歷,
國事閃失功績,
都熱誠評析。
喜聞呼應聲聲激,
勝似唱和琴笛,
痛折神交悲戚,
令我常孤寂!
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本書于2009年9月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